第837章 森林的掩護
十多天前，伊莫森就已經掌握了關於森林獸人的情報，但維克多一心鑽研心靈暗示術，沒有親自過問任務進展。直到今天，伊莫森終於接到主人的召見，他立刻放下培育異化獸的工作，騎上龍蜥戰獸急匆匆地趕回遠征軍營地。
用樹枝、藤條搭建的涼棚下面，維克多和遠征軍的重要成員圍坐在一起。伊莫森三步並作兩步走進涼棚，氣喘吁吁地向主人鞠躬問禮：「大人，日安……」
巫師穿著蚺皮瑟銀內甲，通紅的臉龐掛著幾道汗水流過的污漬痕迹，整個人顯得狼狽而焦急。
夏洛特微微皺鼻，天氣漸漸炎熱，儘管遠征軍正在紡線織布，為大家準備一些夏裝，但現在多數人都還沒有亞麻衣物可以更換。伊莫森仍然身穿甲胄，他熱得汗流浹背，身上的汗腥味也挺重的。
「伊莫森閣下，貝爾的事情不用著急，你先下去收拾整齊，再來面見主君吧。」蘭德爾殿下的寵姬騎士起身喚來巫師的兩位持劍侍女，帶他去木屋裡洗漱。
即使身處蠻荒叢林，也不能遺忘自己的身份和習慣，要極力避免被無盡森林同化。夏洛特始終牢記維克多的提醒，相信只要堅持文明國度的禮儀就能幫助主人對抗精靈血脈的吸引。她無法想象如果失去維克多，自己該怎麼辦？
伊莫森被家族安排給他的兩位寵侍折騰了一遍，換了一件沒有裝袖子的亞麻襯衣，回到營地涼棚，在誓言女騎士嚴厲目光的逼迫下，重新向維克多見禮問候，這才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語氣急切地說道：「大人，您交給我的任務，我都完成了。」
維克多已經從夏洛特那裡了解到陶德和伊莫森的任務進展，以及周邊森林獸人的情報。但他還是對愛女心切的伊莫森點頭說道：「嗯，你介紹下任務情況吧。」
伊莫森頓了頓，開口說道：「大人，前些天，我和陶德設法抓了幾個大地精，從它們的口中得知，這片森林原本是一夥熊怪的領地，大約在20年前，熊怪氏族最後一個長老自然死亡，再沒有出現新的熊怪長老，碎骨氏族的食人魔便入侵了熊怪的領地，把熊怪們驅逐到我們所處的這片比較貧瘠的森林。碎骨食人魔還奴役了生活在熊怪森林裡的地精部落。後來，迫於碎骨食人魔的壓力，僅存的熊怪在9年前離開了巢穴，把這片森林拱手讓給了碎骨氏族。」
「目前，碎骨氏族控制大約15000平方公里的森林領地，它們的核心成員超過200個食人魔，400個以上的豺狼人爪牙，地精奴隸4000多個。除此之外，還有5個獸人團伙向碎骨氏族進貢，從食人魔的手裡換取各自的森林領地。我抓獲的大地精就是其中一個獸人團伙的首腦之一。」
維克多笑著說道：「為了抓俘虜，你們把那個獸人團伙給踏平了？」
伊莫森撓了撓頭，尷尬地說道：「這些獸人團伙很警惕，我們偷偷抓了幾隻普通地精，它們就開始往碎骨氏族的領地轉移。普通地精腦子笨，知道的東西有限，我和陶德沒辦法，只能追上去，抓捕比較聰明的大地精。獸人團伙的豺狼人首領很狡猾，它提前逃走，結果又把碎骨食人魔引過來了……」
森林的物產不能和富饒的北部荒野相提並論，碎骨氏族的規模比荒野食人魔部族小得多，它們的領地意識也更加強烈。伊莫森擊潰了食人魔的外圍奴僕，引起了碎骨氏族的警惕和反應。就在維克多鑽研心靈暗示術期間，雙方爆發多次試探性的衝突。伊莫森的異化貓猿一度數量銳減，但碎骨食人魔沒有討到任何便宜。伊莫森巫師配合三位龍女僕粉碎了它們的進攻，殺死食人魔、地精、豺狼人總共400多隻。這些獸人的屍體血肉淪為巫師培養異化生物的資糧，異化貓猿的總數不減反增，現在達到了311隻。如果不是伊莫森專心培育一隻異化熊，貓猿的數量還會更多。
伊莫森巫師以戰養戰的特點會讓他的敵人感受到巨大痛苦。除非碎骨氏族傾巢出動，一鼓作氣地解決掉巫師，否則伊莫森最終總能徹底擊敗它們。
碎骨氏族非但沒有這麼做，還和伊莫森建立了不錯的關係。因為，伊莫森是個獸語巫師，他聽從陶德的安排，對獸人採取投降不殺的策略，那些暴躁好戰的食人魔蠻兵都被龍女僕幹掉了，投降的獸人帶著伊莫森的溝通意願返回氏族領地，五次小規模的衝突之後，碎骨氏族的首領終於學會了好好說話。
「我問過了，這裡的食人魔、大地精、豺狼人從來沒見過人類，沒見過亞述人……它們沒見過貝爾。」伊莫森的聲音帶著點哽咽，問道：「大人……您看，貝爾……貝爾她到底，到底去哪了？」
所有人的目光的聚在維克多的身上，他們都發自內心地關愛貝爾蒂娜，希望蘭德爾殿下能給出一個尋找貝爾的方向。
維克多嘆了口氣，看向卡里古拉，問道：「阿卡，你覺得貝爾還活著嗎？」
卡里古拉眼睛紅紅地說道：「阿卡覺得貝爾還活著，阿卡不知道貝爾在什麼地方。主人，你幫阿卡找到貝爾好不好？」
維克多點點頭，又問道：「那麼，阿卡覺得納爾森他們還活著嗎？他們現在在什麼方向？」
卡里古拉翻著眼睛，想了好一會，吞吞吐吐地說道：「納爾森他們啊……活著吧？」
傻大個明顯不夠關心納爾森等人，他的心靈之觸對納爾森的下落和狀態其實沒有反饋。
夏洛特握住維克多的手，關切地問道：「殿下，難道納爾森、克勞斯他們和貝爾的失蹤有什麼關聯嗎？」
維克多沉吟說道：「別忘記，貝爾蒂娜許願納爾森他們能夠安全。如何實現這個願望是貝爾的問題，我不清楚具體的方式，但貝爾要確認納爾森他們獲得安全，最大的可能是親眼看見他們。如果我們能找到納爾森，或許可以碰見貝爾。可是……」他停頓了下，苦笑道：「納爾森和精靈帝國的中階戰職者從地底暗河脫身，現在沒人知道他們的位置。」
伊莫森聲音顫抖，語無倫次地問道：「大人，沒別的辦法嗎？我，我們可以去找那些熊怪……您說過熊怪，熊怪崇拜祖靈，它們也許有辦法找貝爾……」
維克多搖了搖頭，說道：「貝爾蒂娜十有八九和亞述帝國的後裔在一起，我曾經懷疑森林熊怪和亞述人有特殊關係，因為它們有祖靈崇拜這個共同點，但不能確信一定就有關係。因此，我只是假設熊怪和亞述巫醫可以溝通，就像你和食人魔氏族有交流，才能避免死戰。這就意味著，熊怪氏族和亞述巫醫能夠和平相處，它們可以做鄰居。」
戴恩牧師若有所悟，開口問道：「殿下的意思是，因為這裡曾經是熊怪氏族的領地，亞述帝國後裔的定居點也許就在附近？」
維克多看了牧師一眼，點點頭，說道：「這種可能性已經被排除了……我勘察過周邊的環境，這裡是一片面積廣袤的雨林，河流水道縱橫交錯，動植物種類繁多。相比其他林地，雨林的物產更加富饒，地形複雜易於隱藏，很適合亞速爾塔人繁衍生息。不過，碎骨食人魔既然遷徙到附近，並擊敗了熊怪氏族，足以說明亞速爾塔人的定居點不在附近。」
熊怪或許可以和亞述人共存，但食人魔不行，這個道理大家都能理解。
維克多沉思片刻，繼續說道：「另一方面，我從銀鷹城矮人先知的占卜預言中得知一個關鍵詞——湖泊。矮人先知解釋，湖泊是生命的轉機。他之前的占卜預言都應驗了，直到銀鷹城的野精靈將軍和納爾森跳下亞速爾塔神廟的祭祀深坑，那下面是一條地下暗河，也許能通向某個湖泊。所以，月歌將軍才敢帶領倖存的中階戰職者從地底暗河脫身。」
夏洛特眼睛一亮，問道：「殿下是說，由於貝爾許願納爾森他們能夠脫險，她和納爾森也許會相遇？由於貝爾蒂娜有可能和亞述巫醫在一起，而雨林環境不僅適合亞述帝國的後裔生存繁衍，還有許多湖泊？」
伊莫森聞言，驚喜地站了起來，說道：「大人，那我們先找到雨林里的湖泊，再找亞速爾塔後裔的定居點？」
維克多斜睨著巫師，反問道：「你想怎麼找？雨林里的湖泊數不勝數，就算我們能找到每一座湖泊，誰來蹲守？萬一在時間線上錯過了納爾森和貝爾蒂娜又該怎麼辦？」
伊莫森啞口無言，他偷偷看了眼戴恩牧師，嘴唇蠕動，低聲細氣地說道：「我們可以奴役一些地精獸人當幫手……」
戴恩從原木桌上挑起一枚野果放在嘴裡仔細品嘗，就好像沒有聽見巫師剛剛說的話。
「太費時間……我有更好的辦法找到亞述後裔的定居點。」維克多站起身，舉步向外走，龍女僕狄麗自動跟了上去。
「殿下，您要去哪？」夏洛特也站起來，向維克多追問道。
「我要外出一段時間，你們繼續留在營地籌備物資，培養戰獸，盡量不要和碎骨食人魔發生衝突，有什麼事情可以通過梅雯聯繫我。」
*********************
灰燼森林。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被龍女僕萊拉燒毀的森林重新煥發生機，嫩綠的枝條在黑色的焦炭間肆意生長，也許再過半年，這片幾百平方米大小的灰燼森林就會得到修復。
安用靈活的前肢抓起一大叢藤蔓，半卧在地上小口小口地享用。新生的的藤蔓柔嫩多汁，提供的營養卻有限，對於高等蟻族來說，這點藤蔓根本不夠填飽肚子的。安此刻無比懷念工蟻分泌的糖液，質感粘稠，味道甜美，只要飽飽地喝上一次，十天都可以不用進食。
「砰」的一聲，一頭肥壯的野豬突然摔落在安的身邊，熱乎乎的鮮血灑落在藤蔓上，那股濃郁的血腥味勾引著安的食慾，它聽見一道印象深刻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可憐的安，你是被女皇拋棄了，還是被蟻群拋棄了？」
黑髮金眼的人類帶著一個頭生雙角的龍裔雌性出現在安的面前，他語氣憐憫地說道：「沒有蟻群的蟻人毫無存在的意義，卻還知道要進食，你是在渴望被女皇重新接納，還是不甘心？」
安早就知道這位強大人類的到來，只是無力抵抗，也無心抵抗，撿起還在抽搐的野豬將其撕裂，默默地吃著，並不理會人類的言語。
維克多饒有興趣地打量專心進食的高等蟻人雌性，它下半身和普通蟻人別無二致，上半身更像類人生物，高度擬人化的面容十分秀美，其實覆蓋了一層柔韌的甲質，也沒有人類女性的頭髮。它吃東西的樣子非常兇狠，把野豬連皮帶骨地吃下肚，吃得滿嘴都是淋漓的鮮血。
不等安再吃上幾口，維克多直接用煉金帝國的通用語呼喚道：「安潔莉娜。」
龐大的意志就這樣降臨在安的身上，奪取了它對自身的控制，無形的靈能力量將它嘴邊的鮮血碎肉吸進肚子里，恢復乾淨整潔的儀容。蟻人女皇丟掉被安抓在手裡的野豬腿，抬起眼眸看著臉上掛著戲謔笑容的維克多，皺起額頭，不悅地說道：「蘭德爾殿下，你故意讓我難堪，毫無男性風度。」
維克多挑了一下眉毛，淡淡說道：「我只是感到好奇，兩萬多年的漫長時光，你是如何保持人性習慣的？」
蟻人女皇搖了搖頭，回應道：「這是一個寶貴的奧秘，但你現在是敵人，不是同伴，我無需回答這個問題。」
維克多聳了聳肩膀，不以為然地說道：「好吧，我們是敵是友，要先找到貝爾蒂娜才能做出決斷。現在我找不到她，所以只能找你了解一些情況。首先，貝爾蒂娜是不是被亞述帝國的後裔拐走了？其次，你知道亞述人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第三，關於亞述帝國後裔的定居點，你有什麼信息是可以告訴我的？」
蟻人女皇反問道：「這是你我之間的競爭，誰先找到貝爾蒂娜，誰就獲得優勢。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維克多不屑地撇了撇嘴，說道：「蟻群是森林的破壞者，可相對無盡森林而言，蟻群的力量很微小。森林的泛意識源自古神，你憑什麼和祂抗爭？無盡森林時時刻刻都在同化蟻群，你卻要對抗森林的泛意識，對抗的結果只能迎來森林的排斥與惡意。我猜得沒錯的話，在蟻群活動範圍之內，森林應該覺醒了一種專門抵抗蟻群吞噬的機制，所以衰老的蟻人才不得不遠離森林，去別的地方覓食，然後被消耗。」
蟻人女皇沉默片刻，讚歎道：「非常獨特的見解……沒錯，蟻巢周圍的樹木可以互相傳遞某種信息，當它們被大量工蟻啃噬的時候，整片森林都會迅速分泌一種特殊毒素，能夠毒害部分幼蟻。蟻群在森林中覓食必須散開很遠，遠到足夠讓蟻群分裂成一個個的小族群。」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六個月之後，我都要派出蟻群前往人類國度覓食，直至消耗殆盡。」蟻人女皇無所謂地說道：「但這次覓食會有高等蟻族和壯年兵蟻參加……蘭德爾殿下是不是該考慮尾隨蟻群，擊殺低級護衛蟻來壯大您的煉金塔？」
這恰恰是維克多感到為難的地方，他其實不確信蟻人女皇肯定找不到亞速爾塔人的定居點，如果他去追獵蟻潮中的低級護衛蟻，蟻人女皇也有可能搶先從亞述後裔的手中奪取貝爾蒂娜。
維克多表情嚴肅地說道：「我斷定蟻群找不到亞速爾塔人的定居點，如果你想保留合作的可能性，那就告訴我一些有用的信息。」
「話說得太絕對可不是什麼好事。」蟻人女皇翹起嘴角，微笑說道：「亞述巫醫懂得用森林的靈性掩藏定居點，我找到他們不容易，你也只比我好一點點。可我有數十萬蟻人子民，你只有可憐的幾十名手下。我們不妨比比看，誰先找到貝爾蒂娜？」
說著，安的眼神變得茫然無措，蟻人女皇的意志已經離開它的身體。維克多盯著全身銀白甲殼的高等蟻人雌性，語氣透著一股強硬的力量，對它說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跟著我去尋找蟻人女皇想得到的貝爾蒂娜，要麼留在這裡，但我不會再回來，你的任務從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