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蟻人行軍道

  橡木草原的西側。


  距離蘭德爾遠征軍從草原的臨時駐地出發已經快有20天了，車隊一路都沒有耽擱，遼闊平緩的草海被甩到了後面，前方的樹木由稀疏到濃密，成片的原始森林隱約可見。


  地面開始變得崎嶇不平，草葉只剩下淺淺的一層，都能看見黑色的泥土。因為前天晚上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肥沃的黑土顯得濕滑泥濘，大車的車輪時不時會陷入坑坑窪窪的爛泥地。


  好在煉金龍蜥的力量驚人，輕鬆就能把沉重的馬車從泥坑裡拽出來，但車廂顛簸是無法避免的問題。煉金民兵用原木打造的馬車足夠結實，卻沒有安裝精巧的減震系統，馬車跑起來簡直是連蹦帶跳。有資格乘車的人剛開始還能忍一忍，時間一長，大家都受不住沒完沒了的顛簸，他們寧可步行也不願意繼續待在馬車上受罪。


  維克多坐在馬車裡安穩如常，點燃心靈之火的人可以根據車廂的震動調整身體平衡來消除內臟和大腦受到的衝擊，但要長時間克服顛簸也挺費神的。只有深層次的心靈之火才會根據外力的變化自動調整身體，能毫不費力地坐在一直顛簸的馬車上。


  當然，這並不會比走路更舒服，而且就算是資深騎士也沒辦法在顛簸的馬車裡練習三頭蜥觀想法。所以，夏洛特和龍女僕也都在馬車外面步行。


  能夠在顛簸的馬車裡保持觀想的人屈指可數，維克多是其中的一個。但他的三頭蜥觀想已經補滿了精力，他是在利用顛簸的環境，摸索一種獨特的戰鬥呼吸法。


  銀鷹城的事情已經決定交給西爾維婭去解決，維克多閑來無事，便坐在馬車裡研究半身人兄弟的呼吸法。那兩個小矮子不像是點燃了心靈之火，他們卻擁有超乎尋常的平衡感，以健壯的熊犬代步，居然能穩穩地站在熊犬的背上，隨便它們怎麼跑都不會掉下來。


  維克多認為，除了半身人的靈巧天賦之外，這種程度的平衡感與他們的修鍊的呼吸法也有莫大的關係。


  呼吸，介於主動和被動之間的內潛變化，也是人類唯一能自主控制的內潛之力。人可以控制呼吸頻率，可以憋氣，但沒有人能把自己給憋死。如果把人的內潛、外力和心靈看成一個精密的機器，那呼吸就是聯結外力、內潛的一個齒輪，會直接影響整個機器的運轉。


  其實，維克多的心靈血脈秘法中也有用來調整身心的呼吸法，而將呼吸法系統地運用到日常活動甚至專門用於戰鬥，這還是頭一次。


  他在車廂里一邊運用風元素洞察觀測自身內潛的細微變化，一邊不斷地調整呼吸去適應馬車毫無規律的上下顛簸，一點一滴地推演戰鬥呼吸法對人體產生的效能。


  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驗，維克多漸漸找到了戰鬥呼吸法的原理，推演的結果也令他欣喜。


  掌握戰鬥呼吸法的人能調動部分內潛之力，可以讓身體瞬間變得堅韌，承受更多的傷害；可以爆發力量，跳得更遠，跑得更快；可以刺激精神，讓頭腦更清晰，出手更精準。


  實際上，戰鬥呼吸法對點燃心靈之火的人沒有多少作用，但點燃心靈之火的人畢竟是極少數，而那些佔大多數的人，包括見習騎士、心靈戰士和普通士兵一旦掌握了戰鬥呼吸法，他們每個人戰鬥力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總而言之，戰鬥呼吸法能無限接近心靈之火的狀態，可以稱作偽心靈之火。雖然比不上真正的心靈之火，但它簡單易學，適用人群非常廣泛，能夠大範圍的普及。


  這才是戰鬥呼吸法最有價值的地方。


  如果把戰鬥呼吸法練到極致，皮膚和內臟也學會了「呼吸」，進入外息和內息交融的層次，也許還會有種種堪稱神奇的效果。


  多虧了維克多是唯一能夠自主「關閉」心靈之火的人，他以普通人的水平對呼吸法進行測試。換作其他的傳奇強者就沒這麼容易窺見戰鬥呼吸法的奧秘和潛力。


  維克多沾沾自喜，將戰鬥呼吸法命名為蘭德爾呼吸法。就在他準備進一步研究蘭德爾呼吸法的的時候，馬車漸漸停了下來。納爾森隔著車窗，興奮地喊道：「大人，陶德和瑪茜的斥候隊傳訊說，前面發現蟻人的蹤跡！」


  維克多的瞳孔微微收縮，閃身跳下馬車，撇下整支隊伍，和納爾森率先朝前方跑去。


  沒過多久，他們來到一處高地，由陶德指揮的前鋒斥候隊就停在這裡。陶德和瑪茜先向維克多施禮問候，然後說道：「殿下，高地下面的樹林有些奇怪，我認為那是蟻潮留下的痕迹。」


  維克多雙腿稍微用力，整個人便輕飄飄地飛上一塊八、九米高的巨岩。他向下眺望，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陡峭險峻的山坡下面是蒼翠的森林，以維克多的超凡視力也看不見森林的盡頭，其間有宛如玉帶盤旋的蜿蜒河流和巍峨聳立的崇山峻岭，但它們只是森林的點綴，就像大海中的潛流和島嶼。


  無邊的林海，無盡的森林……維克多忍不住在心裡感嘆，他很快又發現林海中有一條奇特的「道路」，那是4、5公里寬的森林帶，樹木稀疏且低矮，與周圍蒼翠茂密的森林色差明顯。普通人一眼都能區分出森林的不同之處，周圍是古老的原始森林，而那條稀疏林帶都是新生樹木，樹齡普遍不超過20年。


  這是蟻人大軍硬生生啃出來的道路！

  夏洛特和龍女僕也都跟了過來，接著是阿卡、貝爾、戴恩牧師、伊莫森，還有騎乘熊犬的半身人兄弟。


  大家對壯美無垠的林海讚歎許久，戴恩牧師感嘆道：「沒想到，我們這麼容易就找到了蟻人的蹤跡……順著這條道路一定能抵達蟻人的老巢。」


  夏洛特挽住從石頭上跳落地面的維克多，微笑說道：「親愛的，這多虧了波波和甜甜，他們的尋路手杖真神奇。」


  憑藉半身人的尋路手杖，車隊選擇一個方向走到了這裡，蟻族怪物的行軍道就近在眼前。維克多轉頭對半身人喊道：「波波、甜甜，你們過來。」


  兩個小矮子催促熊犬坐騎跑到維克多身邊，翻身跳下，異口同聲地說道：「主人，有什麼需要波波（甜甜）效勞的？」


  「用你們的尋路手杖再扔一次。」維克多頷首說道。


  「我來扔。」


  「上次是你扔的，這次該甜甜扔了。」


  「不對不對，上次該我扔，給貝爾搶去扔了，所以這次還是我來扔。」


  「該我扔……」


  「該我扔……」


  半身人兄弟還在抓扯爭執，人高馬大的阿卡輕鬆奪走了他們手中的尋路手杖，轉頭遞給了身後的貝爾蒂娜。


  波波和甜甜怒不可遏，跳起來踩阿卡的大靴子，阿卡還以憨憨的傻笑。


  得意的貝爾抱著尋路手杖，閉上眼睛，在原地轉圈，還一邊念叨她自個發明的「咒語」，然後用力把手杖甩到天上。


  大家的目光追逐在空中翻滾的手杖，看著它掉路在地上彈了幾下，最後杖子的尖端指著森林的西北方向。


  這個結果出乎大多數人的預料，蟻人的行軍道總體是東西走向，卻是從林海的南邊盤繞而行。目測的話，蟻人的老巢應該是森林的西南某處，和尋路手杖所指的西北方向正好相反。


  戴恩走上前眺望遠方，皺起眉毛喃喃道：「貝爾不會是弄錯了吧？要不要請波波和甜甜再扔一次？」


  尋路手杖是半身人大冒險家橡木桶的遺澤，記錄他探索過地方，包括亞述帝國的神廟遺址，而波波和甜甜想去正是亞述人的神廟遺址，並非什麼蟻族怪物的老巢。


  維克多也要去亞述帝國的遺址尋找元素符文水晶，但他最初並不看好搜索元素符文的行動。畢竟，時間相隔太過久遠，在莽莽叢林中找到一枚古代煉金師製作的水晶無異於大海撈針。何況維克多都不能確定那枚元素符文水晶有沒有損壞。


  因此，維克多把偵查蟻巢的任務擺在首位，而搜尋亞述帝國遺迹屬於次要任務。但由於深淵惡魔已經滲透了物質位面，人類國度的精銳騎兵能不能來橡木草原消滅蟻人大軍成了一個未知數。尋找元素符文水晶又變成了蘭德爾遠征軍的首要任務。


  要是找到了控制蟻后的元素符文水晶，維克多輕易就能瓦解蟻人怪物的威脅。退一步來講元素符文水晶確實損壞了，維克多拿到亞述人收藏的精靈族聖物——「弗雷婭之淚」，事情或許另有轉機也說不定。


  關於煉金帝國和元素符文水晶的秘密，維克多不需要讓其他人知道，戴恩一直以為蘭德爾遠征軍的任務只是偵查蟻人巢穴。


  維克多向納爾森勛爵使了個眼色，又朝兩個小矮子努了努嘴。


  北地之熊心領神會，走上前抓住半身人的后領，把他們從阿卡的腿上拎了起來，齜牙威脅道：「主人要問話，你們必須誠實回答。」


  甜甜和波波在納爾森的大腳上跳得正歡，突然被被人提到半空，還想要發脾氣，可見到納爾森猶如實質的兇狠眼神，嚇得趕緊連連點頭。


  見半身人兄弟老實了，納爾森這才將他們放在了地上。


  維克多看著無盡的蒼翠林海，淡淡問道：「波波、甜甜，我相信這裡的每一片森林都有主人，你們告訴我屬於銀鷹城的森林在哪？」


  半身人兄弟幾乎同時指向了北邊。維克多思索片刻，從煉金民兵的手中取過一支精鐵單手戟，在地上畫了一個大方塊，再用橫線豎線把大方塊分出不同的區域。


  大家圍上來，發現這是一副以蟻人行軍道為參照物的簡易地圖。行軍道北邊一個方塊，維克多寫下了「銀鷹城」，西北方向最遠的方塊寫下「目的地」，他用單手戟點著代表銀鷹城的方塊說道：「每一片森林都有不同的勢力，這是代表銀鷹城的勢力範圍……那麼，緊靠銀鷹城的南部、西南、西部這三塊森林分別屬於哪些勢力？」


  「半身人冒險家，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銀鷹城的這些鄰居吧？」維克多把單手戟丟給煉金民兵，拍了拍手，回頭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


  「銀鷹城的南邊、西南和西邊三片森林裡有食人魔部族和地精部族，還有一個火爪熊怪氏族。」甜甜搶先回答道。緊接著，波波又補充道：「它們當中有一個叫『綠皮姆洛克』的大地精最可惡，它經常派手下襲擊銀鷹城南邊的小鎮和村子。」


  維克多點點頭，對眾人說道：「我們肯定不能走蟻人的行軍道，甚至不能靠近行軍道。如果我們碰到蟻人怪物不僅會有致命危險，還會暴露行蹤，令它們警覺。所以，最好的途徑是從銀鷹城南邊的森林繞道。那邊的森林怪物比較弱小，對遠征軍的威脅不大。而且蟻人會避開銀鷹城的月光樹，我們一旦遭遇蟻人大軍，隨時都能躲進銀鷹城控制的林地。」


  夏洛特輕輕抿了下豐潤的紅唇，她知道蟻人大軍對維克多幾乎沒有威脅，維克多選擇靠近銀鷹城的森林作為探索途徑是為了包括她自己在內的多數人考慮。


  雖然夏洛特一點也不願意維克多進入銀鷹城精靈的勢力範圍，但她看見大家的神情都變得輕鬆，也就默認了維克多的決定。


  納爾森顯然沒有想到這些，他疑惑問道：「大人，您怎麼知道銀鷹城外圍的森林怪物比較弱小？」


  這麼簡單的問題，維克多都懶得搭理他。克勞斯在旁邊輕聲說道：「主人的意思可能是，銀鷹城不會容許周圍的森林有強大的怪物族群。強大的森林怪物同樣不喜歡自己的領地緊挨著銀鷹城。所以，任何靠近銀鷹城的森林怪物要麼徹底擊敗銀鷹城，要麼在銀鷹城的持續打擊下變得弱小。」


  納爾森恍然大悟，旋即又興奮地說道：「這麼說，我們有可能在途中碰見精靈族的斥候？」


  維克多沉聲說道：「確實有這種可能，但我不想惹麻煩……『綠皮姆洛克』應該是一個弱小的地精領主，我們要從它的領地快速通過。」


  「如果它敢擋道.……那就直接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