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後院防火
諾大的軍事指揮大廳只剩下維克多和納爾森兩個人，兒臂粗細的綠莎燭發出噼啪爆響，燭光明暗搖曳。那是沒打碎的綠莎草葉被燒到后的效果，算是綠莎燭的一個缺點，但伴之而來的是一股草木香味。
大廳里的空氣有些悶，維克多打了個響指，突兀產生的氣旋熄滅數十根綠莎燭，讓室內陷入黑暗。他站起身說道：「走，我帶你去下面的寶庫，看看我的收藏。」
兩人穿行在城堡長長的甬道里，維克多興緻勃勃地說道：「你早就知道，我秘密修建山區要塞的事情，可這是你第一次參觀山區要塞。」
納爾森舉著水壺，澆滅甬道內的一個照明火盆，快走兩步跟上主君，說道：「我記得那時候蟻災還沒結束，主人被夫人召去薔薇莊園，我和傑克他們留守領地。您還特意吩咐我，別讓約克家族的秘密騎士找到我們……我沒想到，您真的在雲雀山脈深處秘密修建這麼大的家族秘堡。」
「為什麼沒想到？」維克多笑著問道。
「嘿嘿，您和夫人感情深厚……前面那些事都是誤會。」
蟻潮席捲蘭德爾領的時候，維克多讓莉莉婭帶一塊岩磚樣品向黑堡鎮求援，哪知道約克家族當時也自顧不暇，西爾維婭沒空搭理他。等維克多發現了蟻潮的弱點，開始採取游擊戰術，專門射殺白銀級的蟻人首領。這時，西爾維婭又派翠絲莉和妮可來開拓領找他。
維克多自信能夠守住自己的領地，反而擔心西爾維婭軟禁自己，因為他當時沒有建造城堡，並非合法的開拓領主。
山區要塞正是那個特殊時期的產物，說是用來抵禦蟻人，其實是防備約克家族謀奪蘭德爾領的後手。
納爾森了解家族的那段經歷，維克多卻嘆氣說道：「正因為我和西爾維婭的感情深厚，她得知山區要塞的後果才特別嚴重。」
「這怎麼會呢？夫人把整個約克家族都託付給了主人……」納爾森憨憨笑道。
夫妻之間的感情越親密，就越沒有道理可講，講道理的恐怕不能算真正的夫妻。薔薇女王氣度非凡，但在維克多面前，她就是一位美貌溫柔的小妻子，享受丈夫的寵愛，當然也不會同蘭德爾殿下講道理。
長期以來，西爾維婭不遺餘力地提升丈夫的威望，將執掌約克家族的權力逐步轉交給他。如果西爾維婭得知維克多隱瞞山區要塞這麼久，她一定會發脾氣。
神靈騎士的怒火一般人可承受不起。
維克多懶得和納爾森解釋，帶著他走下旋轉樓梯，走進一樓通往寶庫的甬道內。
這裡面有士兵把守，他們身穿暗紅色的六足鱷皮鎧，手持圓盾和長柄刺彎刀，兩兩相對，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如同雕像。
初階心靈戰士練習觀想法，可以在惡劣的環境下迅速入睡，也可以通過獨特的呼吸法配合觀想法進入淺睡狀態，從而降低自身的精神消耗，長時間維持戰鬥體能。
載入三級源血秘法的煉金民兵相當於最頂尖的初階心靈戰士，他們不吃不喝，能保持八天的站姿。
當維克多和納爾森經過身邊的時候，這些體型勻稱的源血民兵便俯首致意。納爾森忍不住讚歎道：「這些心靈戰士很厲害，我突破他們的防線都要費點力氣。如果換成陶德他們，就沒有半點機會。」
「嗯，你想說什麼？」維克多斜睨了他一眼，出言問道。
「大人，這些心靈戰士比陶德他們厲害，我比這些心靈戰士厲害……您應該帶上我啊。」納爾森急忙說道。
「用特殊手段造就心靈戰士都很笨，這次突襲行動需要心靈戰士的武力，更需要陶德他們的智慧和應變能力。」
「陶德……陶德就算了，可布蘭登和克勞斯還不是正式騎士，也沒有多少野外行軍的經驗。」納爾森拍著胸口說道：「大人，我點燃了心靈之火，有最豐富的探險經驗，同蟻人打過交道……突襲蟻巢這種事情，怎麼能少得了我？」
此刻，兩人已走到甬道盡頭的寶庫門前，維克多沒有回應納爾森的自薦，示意源血民兵守衛打開的門，轉頭笑道：「進來看看吧。」
山區要塞的寶庫和二樓的軍事指揮大廳面積相同，原本碼放整齊的財寶箱全都被龍女僕翻了出來，裡面的珍奇異寶混雜成四個小堆，有寫字桌那麼高，像雙人床一樣大。熒光石的柔和光線照耀金塊、銀錠、秘銀、精金、瑟銀，還有鋯石、各類元素水晶、寶石，以及甲胄和兵器，反射出流光溢彩，令人目眩神迷。
龍女僕們正趴在各自的財寶堆上安然酣睡，除了她們四個，寶庫里再也看不到別的生物，連螞蟻都沒有。
龍的守護領域像個篩子，昆蟲蛇鼠之類的弱小生物進入領域即刻斃命；貓狗豺狼等動物因龍威的壓迫，選擇遠遠避開；強大一些的猛獸有龍的奴僕圍殺堵截，一般也走不進守護領域，可如果外界生物能夠入侵到領域邊緣，它們立刻就會蘇醒。
亞龍人形態下，龍女僕的守護領域只有百米方圓，但紅龍血脈的阿萊克絲塔佔據最大的財寶堆，處於大廳中間靠前的位置，她的守護領域正好覆蓋前廳和大門。
因為是主人進來，龍女僕們都沒有從休眠中蘇醒，反而睡得更沉。至於納爾森，她們已經把這個強大危險的人類視為王的奴僕，守護領域並不排斥他。
維克多走到財寶堆前，看著蜷卧在上面的龍女僕萊拉，問道：「她很美，對嗎？」
距離黃金階一步之遙的納爾森能夠理解主人所說的「美」是指生命層次之美，換作一般人恐怕要被龍女僕的美色所迷惑。納爾森見過好幾位高階女騎士，她們展現的美貌是不容侵犯的高貴，哪怕她們和蘭德爾殿下調情，也不會讓其他人感受到嫵媚妖嬈的一面。龍女僕的美色卻極其鮮明，納爾森從未見過如此誘人的美麗異性，但他的心靈直覺能觸摸到龍類守護領域那不可一世的力量。
納爾森沉默了一會，鄭重地說道：「很恐怖。」
「美麗又恐怖的造物。」維克多點點頭，伸出手指，掠過萊拉白皙光潔的臉頰，轉過身，淡淡說道：「所以，她們的對手同樣恐怖……你前面說，突襲蟻巢的任務怎麼能少得了你？可我有四位龍女僕，只有一個納爾森勛爵，我可以犧牲她們，但不能犧牲你。」
納爾森向前邁出一步，辯解道：「可是，夏洛特夫人和布蘭登他們，您不是也帶去嗎？我現在的實力比不上龍女僕，他們的實力還遠不如我。」
「他們回應我的戰爭召喚，我給他們創造成長的契機。」維克多搖了搖頭，從財寶堆里抽出一柄用瑟銀和精金打造的長劍，遞給納爾森，說道：「當初，你和夏洛特的兄長在森林中對決，沒有我給你的瑟銀蟻人甲，你已經被金溪鎮的騎士殺死了；你在登石城襲擊金黎雀伯爵，沒有精英衛士拚死相救，你也已經死了……還有妮可，她獨自進入黑森林追殺老食人魔，如果不是我們及時救援，她很難幸免於難。」
「獲得命運之力的眷顧必然要接受命運的考驗。夏洛特、布蘭登他們的潛力和資質都很一般……坦白講，他們沒有資格做怒風劍聖的追隨者。我只能分配命運之力的眷顧，讓他們獲得圓桌會議的席位，享受蘭德爾家族的權勢和地位，他們也要配得上這份殊榮才行。」
維克多微微一笑，說道：「你和妮可都不需要這些，你們已經付出過努力，只要保持現在的心靈狀態，等蘭德爾家族治下的民眾不斷增多，軍隊的規模超過10萬，你和妮可有很大機會突破到黃金領域。」
納爾森握住劍柄，青紫色劍刃發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鳴，旋即又停止振動。他單膝跪地，長劍杵在地上，誠懇說道：「大人，您說得這些我全都沒想過，我只願能追隨您的腳步。」
維克多彎腰托著納爾森的胳膊，讓他站起來，含笑說道：「勛爵，你的忠誠，我深信不疑，但是，你沒想過的事情，我不能不想。」
「這次突襲蟻巢，我並沒有消滅蟻后的把握，此行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偵查敵情，順便給蟻人大軍製造一些麻煩。保衛人馬丘陵和蘭德爾領才是我的目標。我需要你和妮可在後方積極備戰，可我最擔心的是後院起火。」
納爾森摸著後腦勺，表情十分困惑，問道：「後院？那個後院啊？好好的，怎麼會燒起來呢？」
「……是西爾維婭夫人的怒火。」
維克多搖頭失笑，從財寶堆的底層抽出一副六足鱷藤皮甲，各色財寶稀里嘩啦地傾瀉而下，躺在最上面龍女僕萊拉翻了個身，重新穩定坍塌的財寶堆，繼續酣睡未醒。
被她當成墊子的藤皮甲已是扁扁的一張，維克多輕輕一抖，這副變形的皮鎧又恢復了原狀。
「這件皮鎧的外表和普通的六足鱷藤皮甲相同，裡面的藤絲和蚺皮內襯已經融合了瑟銀，防禦性能遠超六足鱷藤皮甲，但還比不上真正的瑟銀皮鎧。這次遠征，每個成員都裝備這種摻雜瑟銀的皮鎧。除了輕便耐用的原因，我更不希望暴露瑟銀的秘密。」維克多把皮鎧傳給納爾森，並說道。
納爾森用力將瑟銀皮鎧擰成一股麻花狀，再看著它還原形態，嘿嘿笑道：「瑟銀是個好東西。」
維克多頷首道：「瑟銀的價值超過岩磚，人馬丘陵需要更多時間儲備軟銀礦石……你看，這裡還有秘銀錠、精金錠，它們是我用東邊那座銀礦里的秘銀和契布曼家族交換來的。」
納爾森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說道：「那座被您下令封存的銀礦是秘銀礦？」
維克多的嘴角牽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說道：「我當初防西爾維婭就像防賊……她了解到山區要塞的秘銀、瑟銀、還有伊莫森巫師、龍女僕、龍蜥戰獸的秘密，她一定非常生氣，生我的氣。如果我在人馬丘陵，一切都好說，可我不在這裡，她的怒火誰來承受？」
納爾森想了許久，突然打了個冷顫，指著自己的鼻子，吶吶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讓我來承受夫人的怒火？」
維克多哈哈一笑，按住勛爵的肩膀，寬慰道：「你放心，北地之熊畢竟是半隻腳踏入黃金領域的凶暴戰士，西爾維婭總會講些情面。就算吾愛有處罰，你和妮可加在一起也能承受的起。如果你和我一同離開蘭德爾領，妮可和莉莉婭就要倒霉了……西爾維婭只需一個眼神，莉莉婭就會把我經營的山民據點，還有水銀莊園一股腦都吐出來；翠絲莉將出面接管銀月莊園，妮可則被趕到薔薇堡。」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等我們回來，你的雇傭軍團統領的位置也沒了。」
納爾森面色變幻，嘀嘀咕咕地說道：「殿下，夫人是您的妻子，這些又有什麼關係……」
確實沒什麼關係，可沒了軍團統領和領主夫人的職權，對你和妮可的晉陞有礙……維克多好笑又好氣，對納爾森還有些恨鐵不成鋼，板著臉說道：「你留下，這是命令！」
「遵命！」
納爾森挺直身體，右手握拳敲在左胸，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維克多滿意地點點頭，緩和語氣說道：「這次遠征外域，我估計最快也要兩、三年才能回來。你至少再給我擴充一個半的標準軍團，可以從山民據點抽取兵源。另外，雇傭軍團針對蟻潮作戰的訓練方略，我會提前擬定，但也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修改。等我用信鴉傳回情報，西爾維婭夫人會做出相應的安排，你要積极參与薔薇莊園的戰術戰略擬定，配合夫人的軍事部署。」
「如您所願，大人。」納爾森微微俯身，期期艾艾地說道：「擴充雇傭軍團要妮可夫人同意才行……您看這件事情，您還是自己和她說吧。會生氣的，恐怕不止西爾維婭夫人。」
維克多揉了揉糾結的眉心，他何嘗不知道妮可也並非省油的燈，但這件事情提前告訴妮可等於告訴了西爾維婭。
「嗯，我會和妮可夫人說的……你不準透露任何消息給任何人！」
納爾森撓了撓頭頂，一臉困惑的表情，「什麼消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