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守秘人的考驗

  守秘人議長表現的驚怒交加，其實半真半假。他對夢境殿堂的起源早有猜測。目前，他能查閱的記錄只在800年以內，上面說是某位天才巫師開創了夢境殿堂法術和守秘人一脈，但隨著力量的增長和境界的提升，守秘人議長越來越懷疑這段記錄的真實性。


  原因有兩點：

  首先，守秘人議長確信自己再想提升法術境界，必須由暗轉明，獲得命運之力的眷顧才行。那位開創者寂寂無名，其法術境界不可能比他更高，他做不出夢境殿堂的法術模型，所謂的開創者也做不出來。


  其次，假設夢境殿堂的記錄書籍全部有內容，從書籍的數量上判斷，夢境殿堂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光輝教會的初期，正好是神選者時代的末期，初代教皇伊諾克陛下開創夢境殿堂的可能性最大。


  儘管守秘人議長掌握了陰影神力，可光輝之主和伊諾克陛下在他的心目有著神聖不可動搖的地位。即便陰影之王是至高主的另一個化身，他也更加篤信光輝之主，而伊諾克陛下則被神學典籍描述成光輝之主的聖徒、傳道者、第一光輝天使米克勒梅爾斯的化身，是光輝神國的副君。


  守秘人議長從內心深處無法接受光輝神國的副君為陰影之王的蘇醒而暗自籌謀。至於第八個聖騎士家族，他這是第一次聽說，畢竟陰影主教和高階議員對大領主貴族圈，以及聖騎士家族的了解都十分有限。


  無論陰影騎士所說的是否屬實，他想讓陰影之王替代光輝之主，便激起守秘人議長近乎本能的、不講道理的反感。


  陰影騎士能夠理解從小被圈在高山修道院里的守秘人，也不在乎他此刻的恚怒，對方畢竟是傳奇階的施法者，理智的思考是最基本的素養。


  「主……大人，夢境殿堂法術設計的如此精巧，顯然是神選者時代大法師的手筆。近千年來，特里戈瓦爾家族同歷史最悠久的聖山修道院牧師合作，向陰影牧師提供了許多神選者巫師的傳承，供他們研究，發展依託贖罪聖水晶的精神類神術，還有許多基礎學術。」


  「我沒看過歷代守秘人和陰影主教留在殿堂內的記錄，但我相信，他們一定記錄了聖山修道院提供的歷史文獻，以及他們對相關內容的猜測及見解，而且他們記錄的歷史秘聞與教會公開宣示的歷史文獻有出入。」


  「是的。」守秘人議長點了點頭。


  陰影騎士稍微停頓，繼續說道：「隱秘騎士家族一脈的傳承中記載，神選者戰爭中後期，光輝教會和法師議會有過緊密合作…….教會的聖力固然強大，可神職者們不懂得運用，其戰鬥力大打折扣。神選者法師議會需要光輝教會的力量，對抗更強勢的萬神殿術士，他們幫助伊諾克陛下完善了神職者的神術模型。在這個過程中，大法師們對光輝之主的本質有了深刻的認識，僅次於伊諾克陛下。」


  「所以，他們試圖謀取光輝之主的力量……這才是伊諾克陛下在戰爭後期，對曾經的盟友趕盡殺絕的根本原因。」


  守秘人議長想到了一個最可怕的結果，定了定神，沉聲問道：「他們……如何謀取？」


  「趁至高主的意識覺醒期間，效仿初代教皇伊諾克陛下，與祂重新訂立契約，其核心內容是轉化……就如同我們一直所做的，把魔力轉化為陰影聖力。將來，巫師和牧師都可以施展陰影神術。」


  「妄言！死罪！叛逆…….」


  真神，不需要有自我意識，有自我意識就有所求，有所求又何來至高主？

  頂級的超凡者都能觸摸到世界本源的基本規則，對照世界本源的無意識屬性才能稱得上至高。如果某個神靈要求超凡者犧牲？

  狗屁真神……信你個鬼！


  那些渴求血祭的邪神對超凡者們有所求，血祭本質是交易，所以祂們被定性為魔鬼，而光輝之主才是至高真神。


  有無自我意識就是魔鬼與真神的區別，這套理論構建光輝教會的神學基礎！

  陰影騎士的說辭簡直動搖教會信仰體系的根基，不要說世俗騎士，即便神職者也無法接受有自主意識的光輝之主。


  守秘人頓時暴怒，跳腳大罵，夢境殿堂內狂風驟起，但他終究沒有驅逐陰影騎士。


  等守秘人平靜下來，陰影騎士抬頭說道：「光輝法典第一條……人不可以妄言神！」


  「許多人都以為，這是初代教皇伊諾克陛下預防光輝之主的神眷者以神之名，胡作非為，分裂教會，而做出的有力約束。」


  「換一個角度來看……如果至高主有自我意識，光輝法典的第一條有怎樣的意義？」


  有怎樣的意義？

  你說了不算，我們說了才算，你只負責轉化力量。


  這是教會未雨綢繆的防範，將光輝之主捧上至高的王座，近似一種奴役。


  守秘人議長嘴唇緊閉，陷入久久無語的沉默。


  陰影騎士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一座影翼天使雕像面前，嘆息道：「伊諾克陛下兩項最強大的超凡神術，大預言術和召喚光輝天使。由聖力構成的光輝天使不死不滅，有接近聖域的實力。神選者議會的大法師眼紅伊諾克陛下所擁有的力量……他們也看透了至高主的本質，明白如何從教會的手裡謀取至高主的青睞……無非就是信仰。」


  「每一座教堂，無論規模大小，內部都設有光輝天使的雕像，其細節務求做到一致。主持神父向信徒描述光輝天使的威能，口徑必須一致。唯有如此，教皇陛下和聖靈牧師召喚出來的光輝天使才能穩定神形。而光輝天使的持續時間取決於施法者的靈魂層次，以及聖力池的聖力容量。」


  「這些都是眾生信仰之力的具現，賦予光輝之主無窮無盡的威能。那麼，神選者議會的大法師為什麼要費盡心思，設計夢境殿堂法術？為什麼在夢境殿堂內，設置12座影翼天使雕像？」


  「他們早有預謀，想乘陰影之王意識復甦的時候，從教會的手裡奪取至高主的力量，奪取12位影翼天使。掌握大預言術的伊諾克陛下識破了議會法師的詭計，斷絕了神選者議會的傳承，將夢境殿堂納入手中。陰影騎士一脈、守秘人一脈由此而來。」


  陰影騎士沒有說明那些內容是第八家族的傳承記載；那些是他的臆測，滔滔不絕地說道：


  「夢境殿堂源自神選者時代，我們兩脈肩負伊諾克陛下賦予的使命。9000多年以來，夢境殿堂的守秘人和陰影騎士一直在暗中收攏巫師，教導他們法術知識，讓他們像神選者大法師那樣，幫助我們逐步完善陰影神術體系。一千五百年前的『萬神殿』、七百多年前延續至今的『陰影議會』，還有更久遠且不知名的巫師組織，他們的名稱千變萬化，傳承斷斷續續，但夢境殿堂始終不變，陰影神術體系已經快完成了，這直接反應在我的身上。」


  「大人，我們一直在做準備，等候陰影之王的蘇醒，訂立新的聖典，再把祂推上至高王座。」


  守秘人沒有回應，站在那裡彷彿凝固的雕像。


  陰影騎士等了一會，謙卑地說道：「尊貴的大人，陰影騎士一脈和守秘人一脈尊行初代教皇制定的規則，不可以互相表明身份，必須隱秘行事。但我對您的身份有所猜測。」


  守秘人的眼珠動了一下，淡淡說道：「哦？」


  「您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守秘人一脈也許是初代教皇的另一支血脈子嗣。」


  守秘人議長微微皺眉，思索片刻，目光轉到半跪在地上的陰影騎士，問道：「依據呢？」


  「陰影騎士一脈的傳承中記載，陰影之王終將蘇醒。祂的蘇醒無法阻止，否則伊諾克陛下不需要做出這些安排，神選者議會也不會有奪取至高主權柄的想法。陰影之王恢復意志的時間就在這300年之內，我已經能夠感覺到祂的呼喚，並因此而變得強大。」


  「如果我們完成了初代教皇賦予的責任，將陰影之王推上至高王座，湮滅祂的意志，那麼，您將成為伊諾克陛下那樣強大的初代教皇，而我們取代納赫蒂加爾的位置。現任的教皇和納赫蒂加爾家族將轉入隱秘，等候光輝之主的復甦。」


  「至高主、光輝之主、陰影之王三位一體的循環正是伊諾克陛下的安排。」


  守秘人議長面無表情，目光深邃地說道：「十個人的惡棍團伙相信你是最兇狠的那個，你必須最兇狠，否則他們將踩踏你；一百個人的流民團伙相信你是最狡詐的那個，你必須足夠陰險，否則他們將嘲笑你；一千個人的村莊相信你是最聰明的村長，你必須足智多謀，否則他們將唾棄你；一萬個人的領地相信你是慷慨的領主，你必須大方，否則你將失去擁護；十萬個人相信你是完美的，你必須是道德的典範，否則人們將痛罵你的墮落，將你打入深淵。」


  「這就是信仰的本質！」


  「當百萬信徒在你的耳邊祈禱、懺悔、祈求、許願、甚至詛咒某個敵人，你將喪失自己的意志，變得純粹唯一。可是，那些違背純粹的祈禱信念將累積下來，誕生新的意志。」


  「光輝之主的純粹唯一是救贖，除此之外的信仰，祂都無法處理。現在不是血腥的神選者時代，救贖無法滿足信徒的需要，歷代教皇的力量逐漸衰弱。陰影之王由此而生……奉行保衛、攻略之道，以回應人類國度對消滅獸人、開拓領土的信仰需要。」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初代教皇的血脈…….」


  守秘人議長搖了搖頭，話鋒一轉，說道：「沒錯，我掌握喚醒陰影之王的儀式方法。可我憑什麼相信你？」


  「陰影之王還要沉寂246年之久，你為什麼要我提前喚醒祂？」


  陰影騎士默然片看，誠懇說道：「我快死了……三十四年後，我的靈魂將被元素海同化，我不甘心就這樣默默無聞地消亡。我能夠感受到陰影之王的脈動和無比龐大神力，喚醒祂，我的靈魂將得到庇護，晉陞聖域階陰影騎士。」


  「尊貴的主人，陰影之王必將蘇醒，為什麼不能在您和我的手中開啟新教會的時代？」


  「你表現的很誠實，但我的回答是，不！」守秘人議長讚許地點了點頭，重新具現出高背王座，坐上去后，搖頭說道：「按照你的說辭，喚醒陰影之王的儀式方法是神選者議會開創的，我怎麼能確定議會大巫師沒有故意留下隱患？我又怎麼確定陰影之王一定會被儀式方法所制約？」


  「災難性的風險不是你、我可以承受的。」


  陰影騎士的嘴角勾勒出勝券在握的笑容，恭敬說道：「主人，正因為喚醒陰影之王存在風險，我們才責無旁貸…….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因為，我們有神靈騎士，兩百多年後就未必了。」


  「西爾維婭……是啊，神靈騎士能夠終結陰影之王…….」守秘人議長似乎被打動了，點點頭，但又搖頭說道：「把命運寄託給西爾維婭並非最好的選擇，她終結陰影之王，也就終結了教會。」


  「我可以考慮舉行喚醒陰影之王的儀式。不過……」守秘人議長皺起眉頭，沉吟說道：「除非我能夠閱覽700年前所有守秘人的記錄，先嘗試找出最穩妥的方法。」


  陰影騎士問道：「主人，您如何才能閱覽歷代守秘人、陰影主教和高階議會巫師的記錄？」


  「提升境界。」守秘人議長肯定地點頭說道：「守秘人一脈有斷代，只有那些練習冥想法的人才能成為守秘人。我想，如果我提升了境界應該能觀閱前面的記錄，如果失敗，那我也沒有辦法……總之，我必須盡自己的力量試一試，否則我寧可留給繼承者解決這個問題。」


  守秘人議長想提升境界，就要推動陰影牧師走上前台，贏得合法的名聲，從而謀求命運的眷顧。可是，陰影牧師的沒有合法的名聲，大領主和教會的內部勢力都不可能接受新崛起的政治力量。


  事情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陰影騎士竟然無言以對。守秘人議長目光閃動，微笑說道：「我不妨告訴你，早在十幾年前，我就開始搜集喚醒儀式的關鍵材料。為此，我甚至默許陰影議會同多鐸王國合作，謀算蘭德爾子爵，雖然暗殺行動失敗了，也導致他見到你就痛下殺手。好在，我從多鐸密探的手裡得到了一位巫師，他的巫術幫我們確定了材料的具體位置。」


  陰影騎士問道：「那材料是什麼？在什麼位置？」


  「一枚古代水晶，裡面封印著遠古巨獸的血液。喚醒陰影之王的儀式必須用混沌之血，而混沌之血可以從遠古巨獸的血液中萃取……不要問我，混沌之血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那枚古代水晶藏在東部聯盟北邊的大沼澤里，附近有一隻九頭蛇蜥看守。陰影議會動員所有的力量也很難從九頭蛇蜥的巢穴里取出古代水晶。」


  「我可以把陰影議會交給你，如果你能把古代水晶拿回來，我同意舉行喚醒儀式。」


  這是守秘人議長的試探，現在擔任信使的陰影主教已經死了，陰影議會行將失控，可能會釀成大禍。守秘人急需陰影騎士出面聯繫陰影議會的核心成員，舉行降臨儀式，讓自身的意志在外界行走。同時，他也想看看陰影騎士一脈藏著多少力量，能不能弄死一隻九頭蛇蜥。


  陰影騎士明白守秘人的想法，他更清楚九頭蛇蜥意味著什麼。


  這種生物屬於傳奇領主生物，本身的力量堪比巨龍，就算西爾維婭對上它都未必能穩贏。最要命的是，九頭蛇蜥控制著無數的蜥蜴人，和它較量不亞於打一場王國戰爭，輸多贏少的那種。


  陰影騎士搖頭道：「主人，我願意為您傾盡全力，但憑我和陰影議會的力量恐怕還做不到這種程度。」


  「陰影牧師走上前台，調動諸王國的力量就可以辦到。」守秘人議長介面說道：「其實，事情並非沒有轉機…….我們和巴塞留斯的關係任有轉圜的餘地。你不是說，光輝騎士團想把納赫蒂加爾的血脈推上撒桑帝國的皇座嗎？」


  「阻止伊麗莎白.腓特烈登基，巴塞留斯才能恢復鐵山帝國，同光輝騎士團尖銳對抗，那時，他們願意陰影牧師走上前台。」


  守秘人議長洒然笑道：「陰影議會當中有一位議員，他的巫術十分強大，本性也算善良。可他和裁判所有血仇，始終放不下為家人復仇的念頭。既然他不服於至高主的教誨，那就只能讓他消失了。」


  「我把陰影議會核心成員的名單告訴你，你找到他們，命令他們舉行降臨儀式。另外，我要求你調查伊麗莎白.腓特烈公主的行蹤……那位議員會讓她消失的。」


  陰影騎士一動不動地半跪在地上，隔了許久，俯首說道：「如您所願，我尊貴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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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平湖鎮。


  晨禱剛剛結束，鎮民向主持禱告的牧師告辭，從教堂里擠了出來，開始一天的忙碌。他們驚訝地發現米勒神父笑眯眯地在街上溜達，往常這個時候，他可都是泡在蘭德爾大教堂的工地上。


  人們紛紛向他們所愛戴的老神父問好，他也笑著點頭回應。一位衣著體面的壯年男子快步走上前，脫下帽子，擺在胸前，向米勒神父鞠躬行禮，「米勒老爺日安。」


  「哦，是肯洛啊。」米勒神父笑容和藹地點頭說道：「你妻子快要生產了吧？」


  「讚美至高主。」壯年男子感激地說道：「瑪麗上次在教堂外面摔倒，多虧了米勒老爺，她們母子才轉危為安。」


  「瑪麗的身體不方便，在家裡祈禱就好了，不用跑到教堂禱告，多注意休息，你也要多關心她。」


  米勒神父淳淳叮囑，肯洛連連點頭稱是，笑著說道：「小傢伙在媽媽肚子里不安分，我真希望他早點出生才好。」


  「哈哈，早出世的孩子，一定不好……哈哈。」米勒神父拍了拍肯洛的肩膀，大笑而去。


  肯洛看著老神父的背影，撓頭道：「米勒老爺遇到了什麼事情，這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