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新計劃的開端
奧蘿克希婭悄然而來，悄然而去。在皇位鬥爭的前夕，與南方大領主蘭德爾殿下消除誤會，她已經達到了此行的目的。
維克多也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巴塞留斯家族為了向陰影牧師表達「誠意」，泄露了維克多的行蹤，差點害死他。奧蘿克希婭跑過來講一段隱秘故事，維克多就原諒巴塞留斯家族了嗎？
這種事情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沒有什麼得罪不得罪，原諒不原諒的說法，但維克多對奧蘿克希婭的故事確實感到滿意。
層次不同的人，眼光也不一樣。
窮苦人想要錢，有了財富想要名聲，有名聲想要權勢，那有錢有名有權有勢的人想要什麼？
看看人是如何描述「神」的：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沒錯，當一個人站到芸芸眾生的頂點，他就想著全在、全知、全能，否則他站的有多高，摔的就有多慘。
執掌最高權力的古代帝皇，如果被權臣堵塞視聽，權臣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當敵人兵臨城下，他還以為自己的軍隊在外面打了勝仗，被權奸打包出賣，都懵然無知。這樣的帝皇，他的權勢只是個笑話。
偉力集於自身的超凡強者也一樣。
如果腓特烈皇帝和腓特烈大公早知道自己跟蹤的半人馬是傳奇階的獸人，他們不會靠的那麼近，也就不會雙雙隕落。
黃金騎士習慣窩在領地里，輕易不動身，出行則前呼後擁，甲士環繞，還要提前通報教會，請神職者同行。維克多弱小的時候，認為黃金騎士的殺傷力太大，必須受到教會的約束。他現在才明白，黃金騎士這麼做主要是為避免危險。
西爾維婭曾經叮囑維克多，外出作戰身邊一定要帶隨從死士，他卻總是嫌手下太緩慢，結果差點死在陰影騎士和半人馬大可汗的手上。
再看看米勒神父，糟老頭一個，看起來既不聰明也不強壯。他耗費精力救下一個垂死的傻大個，幾年以後，傻大個遇倒聖武士大師羅恩，便有可能成為聖域級別的光輝戰神。
所以，米勒才有資格同邪神之流掰手腕，而強如怒風劍聖，如果兩眼一抹黑，和地洞里的老鼠也沒什麼區別，說不定哪天就被什麼東西給提走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維克多數次遭遇謀害都與巫師有關，他懷疑幕後黑手是邪神之流，同時也確信邪神必須通過巫師對現實世界施加影響。對於域外邪神，維克多毫無辦法，但對於巫師，他有能力對付。獲得米勒神父認可的巫師，比如伊莫森父女，維克多能夠包容他們。而那個神秘的巫師組織則是需要他警惕的對象。
對付巫師組織，首先要了解他們，越詳細越好。
奧蘿克希婭講述的隱秘故事讓那個巫師組織快要浮出水面了。
巴塞留斯家族透露的內容，維克多當然不會全信，他根據邏輯規律，將對話內容納入已掌握的情報進行分析判斷，得出與事實基本吻合的結論，並據此補充完善了腦海中的拼圖。
光輝教會打敗了神選者政權，毫無疑問地繼承了古代萬神殿和巫師議會的遺產。教皇一脈暗中培養艾爾教國的小巫師，組建第二個「萬神殿」，這很合理，也有跡可循。
象牙聖堡修道院有許多重要的學術成果都有巫術的痕迹。比如，教會的學者牧師只用了一百多年的時間就把狗尾草培育成適合在南方土地種植的斯佩爾特小麥。正常情況下，斯佩爾特小麥從選種、育種到定型，至少需要摸索幾百年的時間。只有種植領域的巫術才能讓牧師學者少走許多彎路，可輪到培育無毒、高產、易儲存的刺芸豆就不行了，還得按部就班的來。
由於超凡吸引的特性，萬神殿的陰影牧師吸收野巫師會非常容易，他們手裡不僅有古代神選者的傳承，還可以向野巫師提供庇護。這就讓教會的陰影牧師能夠套上一層外殼，許多事情不需要他們親力親為。
無論萬神殿的大巫師，還是陰影議會中的叛逆者，他們反抗教皇或裁判所的奴役都很正常。擁有超凡力量的強者怎麼可能甘心被奴役圈養？
奧古斯特家族的殿下們都對托佛文大師恭恭敬敬，賦予他權柄，提供各種資源，這才有了強大的無面者。巴塞留斯家族想必也有自己的巫師成員，並願意為他們的後代鋪就通往貴族階層的道路。
教會的神職者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他們對待巫師的本質是用暴力配合信仰達到控制的目的。陰影牧師或他們找來的「外殼」一旦有異動，必然遭到殘酷的清洗。
正所謂兔死狐悲，師生相傳的陰影牧師目睹同伴的慘劇，難免心生悲涼，想要改變現狀，於是暗中策劃了獸人戰爭，試圖藉助大領主的力量徹底擺脫裁判所的控制。
叛亂者選擇巴塞留斯作為突破口。巴塞留斯家族原本被光輝騎士團壓制，全面獸人戰爭爆發，聖騎士家族不得不放開巴塞留斯家族身上的鎖鏈。他們有六位殿下，這是一股強大的軍事力量和政治力量，建立功勛，斬獲聲望是必然的，獲得新土地，重建鐵山帝國也是必須的。再加上南方強國崗比斯的支持，最多二十年，陰影牧師有望擺脫裁判所的奴役。陰影牧師許下的條件當然是替開拓領主培養血衛士。
維克多承認，陰影牧師雖然天真，可他們的布局十分精彩。
問題在於，被裁判所圈養的陰影牧師如何掌握到大領主圈的信息，他們為什麼對時局的判斷這麼精準，連東開拓領防線的實際狀況都一清二楚？
半人馬大軍起初在東開拓領防線與光輝騎士團的主力對峙，它們當時如果不管不顧地衝擊防務空隙的東境防線，雖然會遭到光輝騎士團主力聯軍的追擊，以至全軍覆沒，但撒桑帝國腹地的民眾必將死傷慘重。
陰影牧師通過隱秘手段硬是讓半人馬停在外圍，直至慢性死亡。
好吧，就算巫師的巫術能夠充當耳目，看見人類防線的種種，但大領主家族的虛實、大貴族圈的規則和錯綜複雜的關係絕非肉眼可見。
騎士貴族與平民之間的鴻溝難以逾越，陰影牧師的「外殼」來自社會底層，他們什麼都不懂。所以，陰影牧師除了有耳目，還有裁判所不知道的「老師」。
對此，維克多有兩個懷疑對象。
一是邪神，祂們肯定有參與，巨木森林裡的陰影騎士刺客就是明證。只不過，米勒老頭挫敗了祂們的暗殺維克多的企圖，可能都不止一次。
有米勒老頭對付祂們，維克多可以暫時不考慮這方面的因素。
其二是納赫蒂加爾。維克多想來想去，除了納赫蒂加爾家族，教會內部找不到第二個勢力敢勾搭宗教裁判所的陰影牧師。
納赫蒂加爾公然提出，讓尼奧韋斯特家族往東部聯盟發展。東部聯盟是裁判所藏污納垢的地方，不用說，陰影牧師的老巢就在東部聯盟，而且各大勢力幾乎都知道！納赫蒂加爾的這一舉動，惹得教會雞飛狗跳，連樞機院都蠢蠢欲動，想把裁判所從光輝騎士團的序列中剝離到自己的麾下。特里戈瓦爾忙不迭地動用各種關係，極力促成尼奧韋斯特家族南拓，生怕他們進入東部聯盟。
如果納赫蒂加爾真的掌控東部聯盟，他們不正是陰影牧師的強援嗎？
不過，維克多認為奧蘿克希婭的判斷是正確的。納赫蒂加爾終究是聖騎士陣營，其本質不會改變，對待陰影牧師的態度和特里戈瓦爾別無二致，視他們為工具和隨時可獲取的神恩。
從這一點上講，陰影牧師唯一的出路只能是自立，由教會公開承認他們屬於另一類的神職者。廣大信徒接受了陰影牧師，他們才算真正擺脫被奴役的命運。
特里戈瓦爾和陰影牧師的目的不同，只存在相互利用的關係，彼此都不能完全信任對方。
可問題又來了，從政治立場出發，事情是這樣的。可如果把邪神的變數代入進去，事情的全貌會是怎樣的？
維克多陷在沙發里，雙手十指相扣，頂著下巴，靜靜沉思。暗金眼眸光輝閃爍預示著他的內心絕不平靜，X-3正全力運轉，將各種信息拼湊到一塊，試圖找出真相的蛛絲馬跡。
首先，邪神對現實世界施加的影響必須符合世界法則，祂們只能在暗中誘導巫師，而不能直接控制。因此，事情的發展變化脫離不了時局，假定邪神以刺殺煉金帝國繼承者為目的，那麼在陰影牧師導演的獸人戰爭時局中，祂們已經出手了，只是沒能達到預想的效果。
巨木森林的陰影騎士是關鍵，他展現的超凡力量類似聖騎士，幾乎可以認定他是邪神的神眷者。
陰影騎士是誰？
維克多隻把納赫蒂加爾代入這個角色，誰讓他和陰影牧師叛逆者的關係最近呢？
但是，X-3據此推演得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卡斯滕.納赫蒂加爾不是一個人，他投靠邪神瞞得過外人，能瞞得過家族嗎？這可是十惡不赦的叛教大罪！
驗證的方法也很簡單，只要看看納赫蒂加爾國王能不能施展神術就清楚了。
維克多決定找個機會和納赫蒂加爾見一面，試探他到底有沒有背棄聖光。
第二條線索，陰影騎士逃脫前，向維克多叫出了陰影議長。這可能是他急中生智，死裡求生的手段，也可能是他禍水東引的陰謀算計。
無論怎樣，維克多都要找出陰影議長，而且他心裡大致有數了。
如今，特里戈瓦爾清洗了陰影牧師的外殼，多半也處決了陰影牧師中的叛逆者。關於陰影議長的這條線索只能著落在特里戈瓦爾的身上。
想要撬開裁判長的嘴巴可不容易，尤其怒風劍聖要的是裁判所的黑料。維克多思考再三，決定從撒桑帝國的皇位之爭入手，用岩磚技術砸出滔天巨浪，把霍華德.特斯蒂爾殿下推上浪尖，迫使他讓特里戈瓦爾開口坦誠。
接下來的時間，維克多開始全面接受外界的信息，一邊與西爾維婭書信溝通，一邊完善自己的計劃。
待冰雪消融，大地回春，山林中的野熊從冬眠中蘇醒，顫顫巍巍地爬出樹洞，四處覓食。維克多等人整裝待發，準備離開風鈴鎮，前往銅戟城，與金眼伯爵夫人匯合。
套著口籠的挽馬打著響鼻，粗大的蹄子踢踏地面，路旁麥苗看起來鮮嫩可口，可它們怎麼也吃不到嘴裡。豪華馬車邊上，維克多握著安德莉婭白皙光潔的縴手，誠懇地說道：「親愛的，我希望你陪我去銅戟城。」
愛人誠意邀約同行，安德莉婭芳心甜蜜，既捨不得和維克多分離，又有些猶豫，最後勉強笑道：「吾愛，我是願意陪你的，可是……我不想見到溫布爾頓女伯爵，還有……銅戟城的溫布爾頓和我不是一脈，他們由腓特烈家族扶持，未必會歡迎我。」
這些日子，維克多和美貌的溫布爾頓女伯爵朝夕相處，耳鬢廝磨，培養出了情意，對她也算有一些了解。
安德莉婭性情的確傲慢，可要說壞脾氣，在維克多面前是不存在的。相反，她骨子裡對上位者存有敬畏之心，對維克多的曲意奉承絕無半點虛假，完全不像一般高階女騎士那樣以逗弄維克多為樂。和安德莉婭相伴，維克多有別樣的滿足感。
要說維克多迷戀安德莉婭的溫柔美色，還遠遠談不上。但安德莉婭可是巴塞留斯家族送給他的禮物。
巴塞留斯家族為了自己的利益，向陰影牧師泄露了維克多的行蹤，這種事情不需要道歉。就算道歉了，蘭德爾殿下也接受了，可是，當維克多需要對付巴塞留斯家族的時候，他同樣不會手軟。
道歉賠償對於大領主而言是不管用的。可如果溫布爾頓女伯爵加入人馬丘陵，一切就不同了。
雙方形成事實聯姻，就是同盟的關係，在安德莉婭的影響力範圍之內，許多矛盾或合作都可以通過談判溝通來解決。安德莉婭在維克多身邊，有機會更進一步，而黃金階的狂風女騎士對人馬丘陵也相當重要，西爾維婭就在信中強烈要求維克多把安德莉婭帶回去。
這一切都在奧蘿克希婭的算計之中，但西爾維婭才不在乎，巴塞留斯家族送上門的誘餌，她想吃就吃。有她和維克多在，安德莉婭晉陞黃金階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所以，維克多邀約安德莉婭共同訪問銅戟城是真心實意，把她拐到人馬丘陵也是真的。
不過，蘭德爾殿下從不勉強自己的女人，西爾維婭生氣也沒用。
「好吧。」維克多點了點頭，親吻了安德莉婭的紅唇，洒然笑道：「我在銅戟城還要滯留一段時間，你想好了，可以來找我……我還要說明一件事情，我離開撒桑帝國，就不會再回來，如果我回來那一定沒有好事……親愛的，我不能來看你，但你可以去崗比斯看我，隨時都可以去，隨時都可以回來，我向你保證這一點。」
安德莉婭鼻子發酸，摟著維克多的脖子，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睛，柔聲說道：「我會認真考慮殿下的建議……還有，我一定會去探望你……殿下，別忘記我！」
「親愛的，多多保重。」
維克多深深看了安德莉婭美麗精緻的容顏，鬆開她的手，轉身登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