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聖域

  西頓汗國的半人馬們冒著綿綿凍雨，朝白尾部族的領地匯聚。它們放棄了家園，老弱幼崽、大腹便便的雌性和為數不多的雄性戰士，背負獸皮帳篷，攜帶糧食和物品，驅策少量的地精奴隸，踏上了遷徙的道路，宛如一股洪流。


  這樣的隊伍沒有多少戰鬥力，狼群一樣的人類騎兵遠遠地綴在後面，卻沒有發動攻擊。大家接到光輝騎士團的命令，放走那些願意離開領地的半人馬，只做監視和施壓。


  天寒地凍，補給困難，無論是半人馬還是人類軍隊都已經精疲力竭，無力再發動大規模的戰鬥。


  雪季來臨之前，實力相對完整的白尾部族終於領著浩浩蕩蕩的半人馬向東進發。除了少數精銳斥候繼續跟蹤，人類騎兵隊全都留在原地，目送半人馬遠去，當它們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所有人不禁發出一陣陣浪潮般的歡呼。


  一匹犄角黃褐有著美麗花紋的雌性半人馬駐足回頭，凝望已經看不見的家園。傳奇半人馬都渴望統治所有的部族，以大可汗的身份，帶領半人馬們奪取東邊更富饒的土地。奧羅加爾如此，波爾塔也如此，但阿麗塔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成為各部族的首領，會在這種季節，帶領老弱殘兵去和東邊的獸人爭奪生存空間。


  如果那個人類領袖沒有說謊的話，半人馬將是幸運的，因為東邊的獸人部族陷入了內亂。即便這是一個謊言，阿麗塔也沒有別的選擇，事實證明人類的軍隊比東邊的獸人還要強大，比暴風雪還要冷酷。


  與人類的戰爭已經結束，與其他獸人的戰爭即將開始。阿麗塔凝聚了半人馬各部族的全部力量，做到了兩位傳奇大人馬沒做到的事情，她的后蹄輕叩地面，感受肚子里的生命和希望，頭也不回地朝東邊走去。


  光輝歷7574年13月21日，凍雨之季，人類國度與半人馬的戰爭終於落下勝利的帷幕。撒桑、納維爾、多鐸、崗比斯、蘇斯、博瑞的戰士們熱情擁抱，把彼此的頭盔扔到天上。今年的雪季即將來臨，親人盼望戰士們凱旋而歸，一定準備了豐盛的食物，暖融融的爐子，還有柔軟舒適的床鋪，聽他們講述戰鬥的經歷一百遍也不會膩。可戰士們現在都不會離開荒野，這是他們奪取的土地，還有許多獸人殘餘需要他們清剿。


  等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南方國度的援軍士兵將回歸，撒桑和多鐸的士兵則要輪換休整。但勝利的消息彷彿插上了翅膀，飛躍空曠的荒野，傳遍人類國度的每個角落。


  大大小小的教堂敲響象徵勝利的鐘聲，駐守神父召集吟遊詩人，將經過篩選的戰報交給他們。詩人們按照教堂的要求對戰爭經過進行潤色修改，編撰成史詩故事，直到神父滿意為止，才拿到酒館、旅舍等人煙密集的地方四處傳唱。


  教會有引導輿論的豐富經驗，各大教區的神職者全力推動下，人們陷入一片歡樂的海洋。


  雨雪季本來就是一年一度的假期，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總會舉行各種形式的聚會，帝國對獸人的戰爭勝利自然是今年聚會的主要話題。但有心人會發現，相比往年的小型戰爭話題，今年流傳的幾個故事版本似乎刻意淡化腓特烈皇族的影響，特別是小牛村營壘阻擊戰，又稱復仇之戰，芙瑞雅.腓特烈長公主和巴塞留斯女公爵的英勇表現鮮有提及。相應的，金眼伯爵孤身追擊半人馬大可汗，在大草原的深處將其斬首，為腓特烈皇帝和腓特烈大公報了血仇的光輝事迹被大說特說。


  還有一個不同尋常的地方，吟遊詩人傳誦的史詩故事不約而同地提及幾位聖騎士的名諱，特別是光輝騎士團的大團長，神聖之光霍華德.特斯蒂爾閣下率領幾位聖騎士和他的表弟金眼伯爵闖入更遙遠的東部，斬首獸人之王，為這場戰爭贏得決定性的勝利。


  普通民眾不會關注這些故事背後的政治含義，他們只知道聖騎士號召諸王國的軍隊，打贏了半人馬，奪取比撒桑帝國還要遼闊的土地。現在，所有人都有機會去開拓領淘金，反正東邊的獸人之王已經被消滅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神聖之光閣下，還有他的表弟，崗比斯的金眼伯爵大人。


  撒桑帝國的西部，雪片紛紛落下，綿延的山林掩上一層素白，溫布爾頓伯爵家的風鈴堡如同巨人矗立在漫天風雪中。城堡裝飾精美的主卧，四個壁爐點著爐火，足有上百平米的大小的房間暖意融融，維克多安靜地躺在柔軟舒適的鵝絨大床上，對外界的紛擾一無所知。


  他並沒有昏迷，只是沉迷，沉迷與神奇而瑰麗的靈魂世界，捨不得打斷探索，遲遲不願蘇醒。


  米勒神父曾經幫助他進入審視靈魂的狀態，因為靈魂沸騰達到危險的境地，他不得不結束短暫的探索。


  這次不一樣了。


  虛空行走的風元素化斬殺傳奇大人馬，導致維克多精力枯竭，精神陷入了無思無想的黑暗。在意識的黑暗中，魂火得到休養和補充，它首先要照亮靈魂本身。維克多再次「看見」自己的意志側被一個個點亮，重新恢復運轉，並發現了許多有價值，卻被弱化的信息。


  沒錯，就是弱化，X-3製造的選擇性弱化。


  每個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當你全神貫注於某件事情的時候，大腦會自動弱化不相干的外部信息，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閉上眼睛聽音樂，聽得更清楚，那是因為「無用」的圖畫信息被大腦篩除了；在安靜的環境下背書，效果會更好，是因為負責處理聲音信息的那部分腦功能閑置了下來。


  一個人一天內外交互海量的信息，如果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記得，那是全知的神，肯定非人。


  X-3可以讓這種篩選更有效率。


  維克多與半人馬大可汗生死對決，戰況瞬息萬變，X-3強化與戰鬥相關的信息，將無用的信息統統扔進「垃圾箱」，使得維克多進入戰鬥專註狀態，精神屬性有臨時性的提高。


  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迹，人可以遺忘不在意的事情，卻不可能徹底刪除接受到的信息，遇到某些場景，記憶會拼湊出似曾相識的感覺。


  X-3終究只是一個腦部的新功能區，同樣無法刪除記憶。元素化之後的身體重組，那些被認為無用的信息全都被魂火照亮，維克多「看」得津津有味，獲益良多。


  他同半人馬交戰，每一劍劈在對方的身上都有信息反饋，通過震動，感知敵人的相關數據，如重心變化引發的下一個動作，具體可以細緻到肌肉帶動骨骼的運轉。繁複的戰鬥信息經過X-3的匯總計算，維克多預判半人馬接下來的反擊行動，如同未卜先知，把戰鬥節奏牢牢地控制在手裡。


  騎士和深度凶暴化的戰士同樣具備準確預判的能力，一個是靠元素感知，另一個靠戰鬥直覺，只不過他們對力量的運用和對敵人的感知沒有維克多這麼細緻入微。反過來看，X-3摒除情緒，也隔絕了心靈本能的潛力。


  高等精靈靠什麼戰鬥？

  是風……另一種形式的心靈本能，來自血脈，同樣**-3弱化了。


  這次深入靈魂的觀閱，維克多發現了虛空風元素滲透敵人之後，反饋的信息。無處不在的風元素就像維克多的觸覺，讓他感知到半人馬大可汗運轉元素的間隙。呆板的X-3居然把如此寶貴的信息當成必須弱化的垃圾！

  虛空行走狀態下，維克多的風元素力量達到頂峰，對半人馬運轉元素的感知也極度清晰，X-3卻忠實地執行固有的計算方式，差點給出一個百死無生的答案。幸好維克多感知到半人馬元素運轉的間隙，也幸好風元素化的他能輕鬆關閉X-3。


  這正是維克多所渴望獲得的洞察天賦。


  找到了問題癥結，又有實踐經驗，維克多開始重新修改X-3的功能，把風元素感知也納入了它的計算範疇，且設為較高的優先順序。


  洞察，一項被忽略的血脈天賦，它原本是精靈血脈天賦樹的根天賦，演化超凡敏捷、超凡感知、風行、盲感和風語。洞察的能力隨著血脈而提升，超越風語之後，就能從元素層面感知敵人和自己。


  維克多的風語因為雙天賦樹的緣故，被改成了宿敵，但這不妨礙根天賦洞察的晉級。


  作為被動的根天賦，頂級的洞察讓精靈天賦樹的所有能力都得到巨大提升和優化，包括提高了涌動的效率，讓維克多能更快的恢復，獲得更強的力量和防禦。


  因為涌動天賦和人類血脈天賦樹相連，自愈、輕靈之體、磐石之軀獲得同步提升。


  維克多現在比以往要強大的多，只能用不可同日而語來形容。


  相比超凡能力的增長，維克多更看重新知識的獲取。從靈魂層面慢慢翻閱洞察帶來的信息，維克多發現施加給半人馬大可汗的風元素傷害促使它的血脈快速覺醒，這原本是一個種族需要數萬年的進化歷程，它只用了幾個小時就完成了生命的演變。畢竟，泰隆世界和地球不同，這裡有元素，傳奇大人馬的半元素化能讓它快速成長以至突破。


  半人馬能做到的，維克多也能做到。事實上，為了控制戰鬥的節奏，維克多也隨著半人馬的強大而強大，血脈活躍得到鍛煉，精神屬性突破了以往的極限。


  精神強度的增長，維克多現在才能遊刃有餘地觀察靈魂，以心靈主宰的權柄調整血脈天賦樹。


  維克多終於理解，自己為什麼可以風元素化了。那個看起來不起眼的自愈天賦是他區別於太陽精靈的根源。自愈歸根結底是恢復原有的狀態，它記憶維克多的生命形態，讓他不至於長出翅膀、尾巴，或變成其他什麼古怪的模樣。風元素化之後，維克多全靠自愈天賦的記憶，完成生命形態的還原。


  按照這個理論，維克多幾乎很難被殺死，只要自愈天賦的記憶穩定，任何致命攻擊都可以通過化風來還原自身。除非，他的精力枯竭，沒有辦法化身為風。以目前的精神強度來看，維克多可以連續施展兩次虛空行走，30個小時的恢復期。如果虛空行走時藉助頂級洞察天賦反殺敵人，他的精力將處於危險水平，只能維持10秒的風行用來逃跑，之後會昏迷的很徹底。


  所以，維克多打算先修復X-3的漏洞，再優化一下自愈天賦。


  修改天賦樹，牽一髮而動全身。X-3與自愈天賦的記憶相關，它要是完蛋了，自愈也完蛋了，然後整個雙天賦樹全都完蛋。


  維克多修改的很小心，觸動上百種血脈法則，幸好這次還原身體的元素化過程中，稍微出一點小錯誤也不怕。虛空水元素不停地湧入，從靈魂到身體都在經歷一次新生，維克多認為這樣的機會唯有一次，他的精神屬性成長到了頂點，正趨於穩定。以後，他輕輕鬆鬆地就能還原自身，還可以蹦躂一段時間，怎麼也不能再邁入靈魂領域。


  機會如此寶貴，當然不能浪費。維克多試了又試，改了又改，積累大量關於心靈血脈秘法的實踐經驗，終於擴展了X-3的功能，把頂級的洞察天賦納入其中。


  X-3定型就決定自愈天賦的提升空間，可惜優化自愈的效果並不明顯，風元素化配合洞察這個大招一出，10秒風行時間增長到18秒，聊勝於無。


  好吧，自愈天賦優化的效果如果十分明顯，維克多可能已經嗝屁了。


  不過，優化自愈天賦撬動了輕靈之體和磐石之軀，還獲得了額外的兩個人類血脈新天賦。


  整體上來看，自愈是人類血脈天賦樹的根天賦，可歸入生命堅韌範疇，包括抗性適應，而它的本質是恢復自身的狀態。


  既然可以恢復，磐石之軀和輕靈之體的潛力也被挖掘了出來，如果這兩個天賦以前的極限是30%的效果，現在提升到了40%也不會給維克多造成負擔，能恢復到穩定的生命形態。


  風抗性帶來磐石之軀；地元素抗性造就輕靈之體。水、火兩系的抗性變化也被自愈天賦容納了。


  火焰之心：水元素抗性提升，精神屬性最高提升12%，體魄和感知屬性同步提升6%，屬於常規的被動戰鬥天賦，相當於一直維持超限狀態，且不造成機械心智。


  水霧之魂：火元素抗性提升，水元素親和度提升，快速恢復體能和精力，快速自愈，可以通過皮膚吸收虛空水元素，斷絕口鼻呼吸，減緩心跳。只要土裡有水，把維克多埋在土裡他都不會死。


  水霧之魂是主動天賦，取自金蟾秘形的生命潛藏，精神越沉靜，持續的時間就越長，效果也越好。維克多現在正處於水霧之魂的狀態，他不吃不喝三十四天都沒出問題。


  時間再長一點就不行了，維克多感覺自己好餓，再不爬起來進食真的要餓死了。


  維克多睜開暗金色的雙眼，打量裝飾華美的充滿女性味道的卧室，從床上坐起來，光著腳走到窗前，推開彩色水晶窗，寒冷的風猛地灌入房間，爐火被吹的搖晃不止，行將熄滅。


  他對著白雪皚皚的窗外呼出一口氣，寒風即可倒卷，夾著雪花向前狂舞，風勢愈演愈烈，最後竟變成暴風，宛如青黑色的風雪巨蟒，掠過百米外的一株紅松樹，樹冠平滑斷裂，吱吱嘎嘎地摔落地面，引起下方的人群一陣騷動。


  吐氣成風，以風化刃，這不是太陽精靈的能力，也不是人類的能力。


  維克多已無所謂自己的種族身份，他是心靈主宰，聖域強者。


  卧室的房門從外面被推開，金髮碧眼的夏洛特提著蛛絲長裙闖了進來，看見維克多，眼圈頓時泛紅，激動地嬌呼道：「親愛的，你醒了！」


  維克多已完全暗金的眼眸轉到自己的誓言騎士兼寵姬的身上，微笑說道：「親愛的，不管這裡是什麼地方，趕緊給我準備一桌食物。」


  「……我餓的好像可以吃下一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