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操控
陰影議會，夢境殿堂。
「金眼伯爵為什麼要拒絕我們的合作提議？他為什麼要襲擊你？」
男孩形象的守秘人議長高踞王座，語氣平穩，整座殿堂卻因為他的困惑和恚怒而發生扭曲波動，似乎馬上就要坍塌。
「主….……人……請……息……怒。」
陰影騎士單膝跪在王座前，身體忽明忽暗，聲音斷斷續續。
守秘人議長控制情緒，維持住夢境殿堂法術。隔了一會，波動漸漸消失，殿堂恢復平穩，陰影騎士開口說道：
「主人，您曾經說過，陰影議會的某個議員受到耳語者的誘惑，派遣門徒刺殺月精靈血脈貴族。他最得力手下碎魂者死在黑堡鎮，死亡時間恰恰是金眼伯爵去人馬丘陵就職男爵領主的時候。之後，那個議員被議會抓捕處決，他的另一個門徒蠱惑者同議員獸王奉命刺殺維克多.溫布爾頓男爵，結果暗殺行動失敗，那兩位巫師從此失去音訊。」
守秘人議長握著王座扶手，沉吟說道：「是，那個白痴議員刺殺月精靈貴族，議會當時並不知情。碎魂者的巫術天賦非常危險，他遭遇巫術反噬不能說明維克多.溫布爾頓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議會第二次刺殺溫布爾頓男爵，是我的失誤。當時的金眼伯爵只是個小角色，我和信使都沒想到他會成為高貴的太陽精靈。」
「多鐸國王才是謀害金眼伯爵的主使者，那又能怎樣？他們現在還不是保持合作關係？蘭德爾是卓越的政治家，強大的超凡者，他的心智不應該受仇恨的束縛，他的目光也不應該如此短淺！」
「我讓你向他表明身份，坦誠一切，你究竟是怎麼談的？」守秘人議長大聲喝問。
陰影騎士低著頭說道：「多鐸國王是謀害金眼伯爵的主謀，可他沒有傷到蘭德爾，反而死了一個公爵和一個伯爵。」
「我們同樣沒有傷到金眼伯爵，也死了三個強大的巫師！」
「主人，那是不一樣的。大領主看來，再強的巫師也只是陰溝里的老鼠。而多鐸王國死的是一位王國公爵和路德維希家族的一位伯爵，他們的身後還有數百人因此喪命，其中不乏貴族和騎士。」
守秘人議長沉默無語，隔了一會，說道：「對於金眼伯爵而言，死幾百個人和死幾個巫師能有什麼區別？這些都無法動搖他的意志，改變他的想法。難道他會像普通人那樣受同情心的擺布？即便他不是高階騎士，我也相信他的理性智慧能做出最有利的選擇。」
陰影騎士沉吟片刻，抬頭說道：「主人，聖光修道院收藏的古代殘缺文獻中有記載，稱太陽精靈為神之子。」
「什麼意思？」守秘人議長心中一動，追問道。
「主人，企圖謀殺維克多.溫布爾頓的並非巫師，是耳語者。祂針對的也不是維克多.溫布爾頓，而是神之子。耳語者假借陰影議員之手，想殺死當代所有月精靈血脈貴族。」
「陰影議會無意中捲入了某個耳語者同太陽神弗雷的鬥爭。」
守秘人議長憤懣又無奈地說道：「我就說那個議員是十足的蠢貨！」
「主人，維克多.溫布爾頓覺醒了太陽精靈的血脈，他或許已經恢復了太陽神之子的部分遠古記憶，他把陰影議會的巫師當成那個耳語者的爪牙，只想殺光陰影巫師。因為身份的問題，我們和金眼伯爵已經無法達成任何共識。」
「你不是巫師，你是騎士，你只要表明黃金騎士的身份，金眼伯爵為什麼要攻擊你？」守秘人議長目光嚴厲地質問道：「你有沒有遵照我的指使，向金眼伯爵坦露真實身份？」
陰影騎士沉默片刻，低聲說道：「主人，巨木森林是野外，我不能相信金眼伯爵，我必須保持最大限度的謹慎。事實上，金眼伯爵看見我，立刻發起攻擊，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幸好，我做了充分的準備，從他的手裡逃脫。即便如此，我也犧牲了一隻胳膊。」
守秘人議長駭然色變，不可置信地說道：「你全力戒備都不是他的對手？金眼伯爵這麼強大？」
陰影騎士解釋道：「主人，我和金眼伯爵的戰鬥不同於巫術比拼，生死勝負只存一線，很難說誰強誰弱。金眼伯爵已經掌握了風元素海的部分奧秘，速度快到不可思議，我能從他的突然襲擊中逃脫，只丟了一隻胳膊，足以自傲。」
守秘人議長思索片刻，長嘆一聲，搖頭道：「既然陰影牧師的身份無法和金眼伯爵溝通，那隻能冒險去人馬丘陵，找薔薇女王談一談，由她出面說服她的配偶。」
陰影騎士恭聲說道：「主人，我必須提醒您，千年來，守秘人一脈從不與外人直接溝通。」
「我知道，我不會親自出面……也不用你去找薔薇女王。」守秘人點點頭，幼嫩的手指敲打王座扶手，說道：「陰影主教在巨石要塞，被特里戈瓦爾盯著，一時半會也脫不開身。等戰爭結束，我再讓他用貓頭鷹傀儡飛去人馬丘陵，和薔薇女王談談。」
他頓了頓，小臉上浮出苦笑，繼續說道：「我利用大預言術造成的影響，誘騙半人馬自尋死路。我們才是諸王國和教會聯軍打贏獸人戰爭，開疆拓土的最大功臣……我原本想把這份功勞分給蘭德爾伯爵，可惜他錯失良機。」
「我會促使半人馬大軍分裂，將傳奇半人馬指引到北部苔原。斬殺這隻半人馬大可汗既是功勛聲望，也是神恩。我們的布局總不能白白便宜光輝騎士團。你一直負責對外聯絡，你告訴我，除去特斯蒂爾和特里戈瓦爾兩大聖騎士家族，其餘的四大聖騎士家族有誰願意同納赫蒂加爾合作，佔據這份功勛和神恩，把特斯蒂爾和特里戈瓦爾從第一、第二聖騎士家族的寶座上拉下來？」
陰影騎士誠懇地說道：「尊貴的主人，請恕我直言。月熊家族控制的北部苔原天氣寒冷，地廣人稀，傳奇半人馬闖入北部苔原，對撒桑帝國造成的破壞極其有限，斬殺它功勛也大打折扣。實際上，身邊缺少部下的傳奇半人馬如同沒了爪牙的劍齒獸，就算它突入撒桑帝國東部腹地，也難逃一死。您不如將它引入撒桑腹地，製造恐慌，斬殺它的功勛和神恩只會更多。這樣才能吸引某個聖騎士家族同我們合作。」
守秘人議長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姿態恭敬的陰影騎士，冷冷說道：「我們是人類，你的建議過分了。」
陰影騎士苦笑說道：「主人，你費盡心機，讓半人馬大軍停在東開拓領前線。如果沒有您的巧妙控制，半人馬已經衝進撒桑帝國境內。您堅持光輝之主的教義，可聖騎士家族未必如此啊。他們像騎士貴族多過像神職者，沒有足夠的利益，沒有絕對的把握，任何一個聖騎士家族都不會選擇背叛特斯蒂爾。」
「這是其一，我還有第二個理由。」
「北部苔原地域遼闊，人煙稀少，意味著人類軍隊想在那裡追蹤、堵截傳奇半人馬會變得十分困難。只有特斯蒂爾家族的三位狂風聖騎士和金眼伯爵才有十足的把握，在荒蕪之地，拖住傳奇半人馬，引導人類國度的強者將其圍殺。」
「我們原先的計劃，是讓陰影主教把特斯蒂爾家的三位殿下和圖爾南斯引到西頓汗國的東邊，再暗中通知金眼伯爵，請他留在東開拓領戰區，等傳奇半人馬衝進北部苔原，金眼伯爵會同巴塞留斯家族的精銳，以及第一聖騎士剿殺傳奇半人馬。」
「現在，金眼伯爵無法溝通，我們只能坐視他跟隨特斯蒂爾、圖爾南斯往東邊去。第一聖騎士配合巴塞留斯家的兩位殿下，殺死傳奇半人馬不難，可如果在北部苔原追趕傳奇半人馬的時間拖得太久，特斯蒂爾和金眼伯爵趕回來，我們的謀划就徹底落空了。」
「而且教會有鐵律，光明衛士拱衛教廷中樞，不得輕動。調動第一聖騎士前往撒桑帝國圍剿半人馬，必須有教皇詔令。黃金號角在特斯蒂爾家族的手裡，沒有黃金號角印章，教皇詔令出不了光明聖山。金眼伯爵聯合巴塞留斯的兩位殿下可以向佛利德斯施壓，讓他調動光明衛士，配合巴塞留斯家族圍殺傳奇半人馬。金眼伯爵不參與我們的計劃，巴塞留斯家族的份量還嫌不足。如果傳奇半人馬逃入北部苔原，佛利德斯寧可把問題拖到金眼伯爵、特斯蒂爾和圖爾南斯從東邊趕回來。他恐怕不會調動光明衛士。」
陰影牧師最主要的合作對象是納赫蒂加爾家族，金眼伯爵不參與圍獵半人馬大可汗的行動沒關係，如果光明衛士出不了艾爾教國，守秘人議長的謀划將徹底落空。
即便他是傳奇級別的施法者，能夠「製造」並「誘騙」傳奇半人馬，還蒙蔽了凶暴戰士針對它的心靈感知，全仗著教會上一次大預言術的餘威。
沒有教會的大預言術，守秘人議長怎麼也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這個機會是唯一一次，錯過就沒有了。
守秘人議長顯得猶豫，陰影騎士進一步說道：「主人，傳奇半人馬進入人口稠密的撒桑腹地會造成一些民眾傷亡，但死難者只是極少數的蠢貨。有腦子的人都會逃跑，或躲入堅固的城堡要塞。有無數雙眼睛看著，傳奇半人馬跑得再快也無所遁形，各地的領主和神父能夠提前組織民眾遷徙避險，也能向上彙報半人馬的行蹤。事情會很快得到解決。」
守秘人議長終於下定決心，頷首說道：「好吧，半人馬的糧食不多了，它們的地精頭領正等候『地母』的指引，我會告訴它如何做。你通知巫師盧克，讓他聯絡巴塞留斯。只要巴塞留斯接受我們的提議，我就以『地母』的名義誘騙傳奇半人馬孤軍深入撒桑腹地。」
「如您所願，我的主人。」
會面至此結束，陰影騎士脫離如真似幻的夢境殿堂，睜開雙眼，看見野狐旅館廉價的客房桌椅。一個衣著體面的中年人臉朝下趴在桌子上，已經沒了呼吸。
他就是陰影議會同巴塞留斯的聯絡人，巫師盧克。
陰影騎士自床邊起身，走到桌前站定，伸出完好無損的左手，從兜里掏出幾枚金索爾，手心浮現黃褐色的虛空地元素，將其揉成一個繪有獨眼巨人紋章的徽記。無形的力場操控屍體的手，把徽記握在手心裡，做完了這一切，陰影騎士戴上兜帽，遮蔽容顏，獨自離開了野狐旅館。
半個小時以後，三名旅館侍者裝束的男人闖入房間，看見了倒在桌上的盧克。他們沒有移動屍體，相互用手勢隱蔽交流，便退出了房間。兩個人守在門口，另一人下到一樓，同兼職酒保的旅館老闆說了幾句悄悄話，鑽入了后廚。
不一會，野狐旅館的后廚冒出嗆人的濃煙，引得住客和酒客一陣雞飛狗跳，同衣衫不整的女招待一塊跑出房間。旅館老闆連聲道歉，罵罵咧咧地帶著夥計衝進后廚滅火。后廚的火是熄滅了，煙卻變的更濃，就連大廳都無法待人。旅館老闆愁眉苦臉地交還客人的消費金，又拿出一筆錢打發走前來查看情況的治安士兵。
治安士兵呵斥了老闆幾句，才轟走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群。生意一向不怎麼好的野狐旅館只得關門打烊，免得有人乘機摸進旅館偷東西。
野狐旅館的夥計把后廚燒了，只是鎮子里的一個小插曲。這個小插曲卻在半天后，以詳細報告的形式出現在巴塞留斯公爵的書桌上，引起兩位大人物的討論。
「盧剋死了，他是我們與陰影主教的聯絡人。誰殺了他？為什麼要殺他？」烏塞因皺著眉毛，自言自語。
奧蘿克希婭把玩著用金幣揉捏而成的徽記，淡淡說道：「沒有鑄造熔煉的痕迹，是虛空地元素.……獨眼巨人紋章惟妙惟肖，你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可以。」烏塞因點點頭，繼續說道：「能把虛空地元素控制到這種程度的黃金騎士屈指可數，我算一個，西爾維婭、納赫蒂加爾、尼奧韋斯特、腓特烈皇帝、金黎雀公爵、以及大地親和的黃金聖騎士，當然包括獨眼巨人家族——特里戈瓦爾。」
奧蘿克希婭聲音輕柔地笑道：「特里戈瓦爾是導致鐵山帝國衰敗的元兇之一，我們之間算是千年仇恨嗎？」
烏塞因笑道：「至少，陰影牧師認為我們和特里戈瓦爾有千年世仇，所以才先找上我們，而不是先找維克多表弟。」
「佛羅多第一時間趕到野狐旅館，用巫術追溯過往，卻沒有得到任何信息。這說明，殺死盧克的兇手比他的精神層次高出許多。他是不是那個在巨木森林襲擊維克多表弟的人？」烏塞因問道。
「白銀騎士的精神力量都勝過佛羅多，但要想威脅到維克多表弟，別說白銀騎士，就算是納赫蒂加爾也沒有機會，他只會被維克多表弟追殺至死，連逃命的可能都微乎其微。」奧蘿克希婭搖頭說道：「每一位殿下的蹤跡，教會都有掌握，在大教堂可以查到。殺死盧克也不需要黃金騎士親自出手，稍微強大一點的秘法死士輕易就能殺死他，再把事先準備好的徽記放在盧克的手裡。」
「是栽贓特里戈瓦爾，還是特里戈瓦爾給我們的警告？」烏塞因又問道。
「不重要。」
奧蘿克希婭纖纖玉手稍稍用力，將黃金徽記捏成一團，說道：「陰影牧師們由特里戈瓦爾豢養，他們有自己的想法，但特里戈瓦爾沒教他們什麼是大貴族。所以，他們的想法天真可笑，不配與我們合作。」
「現在，暗中操縱陰影牧師的人出現了，無論他是不是特里戈瓦爾，他都在告訴我們，他們有資格同我們合作。」
「等著吧，等他們主動現身，或者.……再無法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