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定策
太陽躍出地平線，絢麗的晨曦喚醒了巍峨聳立的明斯克要塞。崗比斯王國的先鋒軍戰士紛紛走出要塞營房，從獸欄里牽出戰馬，溜達一圈，檢查坐騎的狀態，順便讓它們的身體暖和起來，然後開始整理軍備，將隨身補給捆紮妥當，放在輔馬的腳下。戰士們做好了出發前的準備，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說笑聊天，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到半點出征的緊張，彷彿這次千里赴援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遠遊，陽光照在他們的甲胄和兵器上，反射細碎的寒光。
意態悠閑卻殺氣凜然，就像出獵前的群獅。
崗比斯王國的先鋒軍由各大家族最精銳的戰士組成，總兵力1126人。
奧古斯特王族派出一名黃金騎士，兩位白銀騎士，18名青銅騎士，80名見習騎士，100名秘法戰士和200名精銳騎兵，共401人，外加100頭六足迅龍戰獸。
喬舒亞、威靈頓、契布曼、尼姆四大宗主家族各派出一個標準的高階騎士戰隊，由一名白銀騎士帶領三名青銅騎士、12名見習騎士、30名秘法戰士和70名精銳騎兵，每個戰隊116人，總共464人。
約克后族派出一名傳奇射手，一位名聲顯赫的凶暴戰士、三名資深騎士，11名見習騎士，64名秘法戰士和180名精銳騎兵，共261人，外加180頭迅鳥戰禽。
相比奧古斯特王族派出的騎士數量，約克后族調遣的軍力顯得有些寒酸，但維克多的麾下有媲美高階白銀騎士的凶暴戰士納爾森和具備心靈之觸的卡里古拉。各大家族的凶暴戰士比起這兩位，無論是戰鬥力，還是危險直覺都差得太遠。秘法戰士方面，8名煉金士兵和12名三級鷹獅民兵都掌握振動秘法，論個人實力都不輸給中階的青銅騎士，尤其煉金士兵擁有戰鬥敏銳、生命堅韌和主動適應三大天賦，天生擅長協同作戰，數量越多，戰鬥力就越強，白銀騎士被他們纏住也必死無疑。而迅鳥輕騎有半數煉金民兵，他們每個人的戰力都相當於資深見習騎士。
這麼算下來，約克后族先鋒軍和奧古斯特王族先鋒軍的差距並不大，只是各大家族的精銳不了解他們底細罷了。
人馬丘陵的戰士清一色的六足鱷藤皮甲惹人眼球，他們組成隊伍，沉默地坐在地上，與相互攀談，熟悉彼此的士兵形成鮮明對比。他們精良的裝備和那股肅殺之氣漸漸成了先鋒軍將士共同討論的話題。
不過，每當士兵議論的言語出格，他們的騎士主君就會低聲呵斥，或者巧妙地把非議轉為羨慕。
各大家族的騎士們都知道，人馬丘陵的戰士不受羅蘭.奧古斯特殿下的節制，他們自成一軍，只配合蘭德爾殿下作戰，自然不需要同其他人相互認識。
除了契布曼家的大塊頭騎士伯格和榮耀騎士團的大騎士埃斯克里男爵，再沒有人主動找人馬丘陵的納爾森勛爵寒暄問候。
據說他們在蟻災中結下了友誼，是老朋友了。
明斯克要塞的騎士大廳內，先鋒軍的將領們圍坐在一張大桌子面前，她們全是美麗異常的高階女騎士，除了坐在上首，頭髮黝黑，眼眸呈現暗金異色的蘭德爾殿下。
作為會場中唯一的男性，維克多此刻心情多少有些彆扭。
「看到諸位夫人領兵出征，我就放心了。」羅蘭穿著一身造型精緻的秘銀鎧甲，碧綠眼眸環視全場，一改往日純真調皮的風格，盡顯成熟自信的統帥風範，可當她的目光落在一名秀眉鳳目，膚色如蜜的白銀女騎士的身上，卻突然眨了下眼睛，嘴角微微翹起一個揶揄的弧度，頷首說道：「吉莉安.契布曼，你是個例外。」
會場上頓時響起一片清脆悅耳的輕笑聲。
男性永遠是戰爭的主流，先鋒軍中的男性騎士也占絕大多數，但各大家族不約而同地讓高階女騎士擔任先鋒軍的統帥。這是因為，高階女騎士和男性大騎士的戰鬥風格完全不同。水元素親和的白銀女騎士，美貌嬌艷只是副產品，她們心思細膩，頭腦冷靜，力量與速度兼備，自愈能力和體能強於男性大騎士，非常適合突襲和在敵後穿插機動作戰。
高階女騎士擔任各家族先鋒的統帥，決定了先鋒軍所採取的戰術。事實上，諸王國派往撒桑帝國的先鋒軍也肯定選擇高階女騎士擔任統帥。
契布曼家族的血脈特異，男性是水元素親和，女性是地元素親和，吉莉安.契布曼就是會場上唯一的地元素親和的高階騎士。
雖說契布曼家族剛剛入主銅城，成為南境家族的宗主，高端武力尚嫌不足，但整個銅城血系也有7名大騎士，契布曼家族的嫡系高階騎士佔了4個，其中三個都是水元素親和的白銀騎士，怎麼也輪不到最年輕的家族繼承人出戰。她甚至都不是大地騎士。
吉莉安挑起眉毛，冷然說道：「我的速度一點都不慢，白銀階的蟻人首領都追不上我，金眼伯爵可以作證。」
傻妞，蟻人首領揣著煉金塔的資源急著回老巢，它們是想先拖垮你，再殺你，免得被你反殺，你還真以為四條腿的白銀蟻人跑不過你……維克多腹誹了一句，暗金異色的眼眸轉動了一下，對著羅蘭淡淡說道：「我正好缺一個地元素親和的大騎士配合，就讓吉莉安跟著我……契布曼家族後面的主力援軍，我不過問。」
羅蘭言簡意賅地說道：「好。」
吉莉安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翹，線條迷人的下巴也揚了起來，那股得意又幸福的味道怎麼也遮掩不住。
真是個天真又幸運的大騎士……在座的高階女騎士心裡都這麼認為。
契布曼家族的情況比較特殊，他們的家族血脈來自外部，並非銅城血系的正統，適合同高階騎士聯姻，但潛力有限，也因此受到南境家族的詬病。他們剛剛入主銅城，還沒有完成對南境的整合，教會點燃紅煙烽火，打亂了契布曼家族的部署。銅城血系領主和鳶堡鬥了幾百年，特別擔心奧古斯特會犧牲他們的高階騎士，契布曼伯爵夫婦派出家族繼承人吉莉安有兩層含義，一是為南境家族作出表率，同時表明銅城對鳶堡的信任，契布曼家族將帶領南境領主改善和王室的關係。其二，契布曼家族可能要換繼承人了。
有傳言說，契布曼大小姐特別迷戀蘭德爾殿下，不願意同奧古斯特送給契布曼家的小騎士親近，她的弟弟倒是和來自鳶堡的聯姻對象感情融洽。照這樣看來，吉莉安不會有後代，契布曼家族要效仿威靈頓、喬舒亞和尼姆，同奧古斯特聯姻，替換家族血系，只能選擇吉莉安的弟弟作為家族的繼承人。
問題出在吉莉安的身上，她明知道和維克多不會有後代，還是不肯離開愛人，她放棄了家族繼承人的責任，家族就必須和她切割關係。
蘭德爾和奧古斯特兩位殿下的簡單對話表明了雙方的態度，人馬丘陵只接收吉莉安.契布曼，不干涉鳶堡和銅城的聯姻。
契布曼家族決心替換銅城血系的主流血脈，積極向崗比斯的主流政治靠攏，他們讓代表舊血脈的家族繼承人加入先鋒軍是再明顯不過的政治信號了，但吉莉安似乎完全不知情。從她的表現來看，可能是自己主動請纓，要求統領銅城的先鋒軍，她也許僅是為了和愛人並肩作戰，卻不知道自己的決定讓家族失望透頂。
無論如何，吉莉安出征符合喬舒亞、威靈頓和尼姆家族的利益，高階女騎士們發出曖昧的笑聲，用羨慕和調侃的方式稱頌吉莉安對愛情的追求，以掩飾家族政治冷酷理性的本質。除了瑪格麗特.威靈頓和羅蘭公主。
瑪格麗特清冷高傲，心靈純粹如水晶，不屑掩飾內心的想法，她看吉利安的眼神充滿了不解與困惑。
為了短暫的愛情，真的連繼承權也可以放棄嗎？還是她根本沒意識到後果？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大騎士？
羅蘭看吉莉安的眼神則充滿了讚賞和肯定，這種發乎本心，尊崇本心的愛情，純真又熱烈，完全符合她的審美觀。
羅蘭把吉莉安引為知己，很願意和她親近，只不過，她代入軍隊統帥的角色，現在不是找人聊天玩樂的時候。
「教會上一次點燃紅煙烽火是三千年前，紅煙烽火的規則和傳統是光輝曆元年制定的，內容只有一條……響應號召，出兵支援。怎麼支援？怎麼作戰？由援軍自己決定……誰放心把家族子嗣的生命交給別人掌控？」
羅蘭紅唇噙笑，敲了敲桌子上的地圖，話鋒一轉，又說道：「崗比斯先鋒援軍的指揮權在我們手裡；作戰情報、物資補給和神術支援全捏在教會的手裡。毋庸置疑，撒桑帝國的後方指揮官佛利德斯牧首牽住了我們的鼻子。因此，我們先鋒軍要為崗比斯的後援主力，擺脫佛利德斯牧首的鉗制，開闢屬於我們崗比斯主力援軍的戰區。」
「這是先鋒軍的首要任務。」
「撒桑帝國和教會的主力被西頓人馬大軍困在開拓領防線的三座主城。」羅蘭伸出手指在沿著地圖劃了一條線，然後向後移動，「開拓領防線西移90多公里是撒桑帝國的東境防線。東境防線的要塞、城堡、營壘都在撒桑領主的手上，由於東境防線的兵力不足，軍備嚴重短缺，守備部隊無力阻止西頓汗國的僕從軍進入撒桑帝國的腹地。」
「教會最近通報的情況，大約有130萬獸人奴隸進入了撒桑帝國境內，它們主要是地精、狗頭人、豺狼人，以及少量食人魔和熊怪。目前，這些獸人怪物主要集中在開拓領防線和東境防線之間，大約45萬平方公里的區域，掠奪人類村鎮遺留的糧食物資，也有部分強大獸人綁架了一批地精和狗頭人奴隸，滲透到了東境防線以西的帝國腹地。當怪物潮把這片區域的糧食儲備消耗殆盡，它們極有可能向撒桑帝國的腹地蔓延，對撒桑帝國的糧食生產造成巨大破壞，引發災難性的後果。」
「所以，我們和多鐸王國的主力援軍必須在災難發生之前，接管撒桑帝國的東境防線，封堵怪物潮西進的路徑。一百多萬獸人僕從軍沒有糧食可吃，又不能繼續向西蔓延，它們會為了數量不多的食物自相殘殺，甚至反噬開拓領防線的西頓人馬大軍。這就是我們人類聯軍向西頓半人馬發起反擊的時刻。」
瑪格麗特.威靈頓聲音清冷的提問：「獸人之王？」
「人類聯軍打敗西頓半人馬只是時間的問題，怕就怕西頓汗國的東邊還有獸人之王的大軍……假設我們和西頓半人馬拼的兩敗懼傷，或者放棄穩固的防線，追擊向東逃散的半人馬潰軍，很有可能遭遇獸人王主力大軍的迎頭痛擊。」羅蘭點了點頭，手指移到多鐸王國的巨石要塞，又說：「巨石要塞的北面就是西頓人馬汗國的東部。如果真的有獸人之王，它的主力軍隊應該就藏在西頓汗國的東邊。」
「聖堂武士、裁判所的主力、多鐸王國、蘇斯王國和博瑞王國的援軍正朝巨石要塞集結，大約16萬精銳騎兵……」
羅蘭齜出雪亮的小虎牙，歪著腦袋嗤笑道：「想到他們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而我們只出2萬騎兵，我就特別開心。」
高階女騎士們相顧莞爾，瑪格麗特和維克多例外。瑪格麗特奇怪這有什麼好笑的，維克多還是覺得有點彆扭。
「巨石要塞方面已經派出斥候，往西頓汗國的東部搜索獸人之王的大軍。如果西頓半人馬退走，撒桑帝國和聖殿軍的主力還在，他們繼續扼守開拓領防線的三座新城，西部戰區指揮官佛利德斯迅速完成對三座新城的補給，我們和多鐸王國的援軍，以及撒桑帝國的守備軍駐紮在撒桑帝國的東境防線。這樣就在開拓領防線和東境防線之間形成了一個防禦縱深。而且這個區域已經被西頓人馬的奴隸舔得乾乾淨淨，獸人王的主力大軍一頭撞進來，除了地精的糞便，找不到一粒糧食。這時候，東部戰區的克萊門特教宗兵出巨石要塞，掃蕩獸人大軍的後方補給線，使勁抽它們的屁股，抽的又紅又腫，抽的它們嗷嗷叫，看它們還敢不敢進犯人類國度！」
「堅壁清野，斷敵後援是對付獸人最有效的戰法手段。」
傳奇階的獸人能夠覺醒可怕的天賦能力，但東部荒野的傳奇獸人不止一位，也不是每個傳奇獸人都能成為獸人之王。
個體力量再強大也有天然的局限性，向東不能往西，朝北不能顧南。大人馬奧羅加爾和獸人之王是十幾萬部下和上百萬大軍的差別，剝離部族勢力，單個的傳奇獸人都會被人類的強者殺死，這個道理同樣適用於黃金騎士和高階神職者。
歷史上，進攻人類國度的獸人之王從來沒有成功的，它們輸就輸在補給和內訌上。但獸人之王的大軍往往能重創人類國度。實際上，人類的城邦也好，帝國也罷都輸在流民的問題上。負責生產建設，補充兵力的民眾逃離城鎮和村莊，地精、狗頭人之類的小型獸人憑藉強大的繁衍能力和適應能力，逐步滲透人類的領土，並吸引強勢獸人建立大小不等的部族，從而切斷了前方城堡的補給線。人類國度因此不斷失土。
封臣制極大緩解了這種困境，而佃戶制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3000年前的食人魔國王伏爾甘是個特例。這個罕見的傳奇食人魔多次攻破人類修築的城堡要塞，掠奪人類守軍積蓄的補給，獲得了破城者的稱號。正因為它能從人類帝國的手中劫獲大批物資和糧食，在獸人大軍中的威望極高。人類軍隊則士氣低落，見到食人魔國王的戰旗便喪失鬥志和勇氣。人類國度的頂級強者，不得不冒險實施斬首戰術。
這是獸人大軍第二個弱點，特別依賴獸人之王的個體威望。獸人之王被殺，獸人聯軍立刻作鳥獸散。
如果假想中的獸人之王填不飽部下的肚皮，它會被獸人反噬。如果它有能力攻破人類堅固的要塞，比如地精王奴役的白猿巨獸，那麼教宗手裡握著的大預言術就是為它準備的，人類的頂級強者在大預言術的指引下，宰了地精王，白猿巨獸百分之百會造反。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在獸人戰爭中盡量保全自己的實力？
羅蘭悅耳的聲音傳入每位將領的耳中，「獸人戰爭一定會有犧牲。誰來犧牲？撒桑帝國的體量比我們的大的多，他們還能動員數十萬的民兵，只是缺乏裝備和組織軍隊的時間。抗擊獸人入侵者，保衛家園的主力肯定是撒桑人，而不是我們這些客軍。」
「我們先鋒軍的主要任務是深入獸人奴隸活動的區域，勘測地形，偵查敵情，殲滅盤踞的怪物部落，為2萬主力後援找到合適防守的要塞群，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情報體系、後勤體系、傳令指揮體系。同時，為佛利德斯牧首武裝撒桑民兵，組織軍隊爭取時間和空間。」
「這是我制定的作戰目標。」羅蘭環視全場，揚聲問道：「還有誰要補充的？」
幾雙妙目齊齊盯向了居於主位的蘭德爾殿下。
維克多輕咳一聲，站起來，沉聲說道：「撒桑帝國不能失土，這是一個大前提。保住撒桑帝國的開拓領是第二個前提。我不受軍隊的拖累，負責勘測、偵查、擊殺強大的怪物和獸人。我會和你們保持聯繫，提供一切必要的幫助，但我不干涉公主殿下的指揮權。在我外出遊盪的時候，我希望諸位別忘記那兩個前提。」
「哇，我似乎看到蘭德爾殿下所過之處，留下一地的怪物屍體。」羅蘭托著下巴，笑吟吟地說道。
維克多收斂眼眸深處的寒光，溫和笑道：「戰爭是政治的繼續，哪怕是無法妥協的獸人戰爭，我們也難以避免政治波折。既然我們為撒桑帝國的完整付出了代價和犧牲，不能一點好處都不要。」
一談到好處，高階女騎士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吉莉安更是直接開口，「對！撒桑帝國負擔我們的軍費和補給，還要拿出酬勞……1千萬金索爾，王族后族拿……拿一半，各家族平分剩下的。」
傻瓜，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還想著契布曼家族……維克多看著表情掙扎的吉莉安，暗暗好笑。她還在為王族和后族分的太多而沮喪心疼。
「好處怎麼分配，由元老院表決。」
維克多笑容優雅透著狡猾與自信，頷首道：「1千萬金索爾酬勞可以不要，我們要人口……要我們需要的人口。」
「糧食？」瑪格麗特盯著維克多的眼睛，沒有表情地問道。
維克多露出八顆整齊的牙齒，說：「難民的糧食當然由撒桑帝國負責，而且要保障4年。為達到這個目的，先鋒軍到了銅戟城，別急著參戰，你們給我二十天的時間。」
羅蘭手一揮，豪氣地說道：「好，我們現在去撒桑帝國搶人搶糧……」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