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厚積薄發
當你準備釋放一股新力量的時候，是否做好了控制它的準備？
術業有專攻，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科學家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也沒有精力和能力操心學術之外的事情，他們管殺不管埋。所以政治家必須仔細衡量新技術、新科技、新興階層給社會帶來的衝擊和變化，管控科學研究的方向和進度，絕不能讓狂熱的科學家把整個文明都玩垮了。
維克多既是大學者，也是大貴族，他能調動的資源是專業學者不敢奢望的，幾乎沒有人能限制他的研究。幸好他還是個大貴族，天生站在統治階級的立場上，王國的守護者協商制度糾正了他的立場偏移。
西爾維婭提醒他，即便他是心靈血脈秘法的開創者和奠基人，掌握了源力的心靈戰士階層也必然倒向教會，藉助神職者的力量來對抗騎士貴族，爭奪世俗權力。執掌世俗王權的守護者是心靈戰士階層必須跨越的障礙，跨不過去就跳起來打他們，反正有教會給他們撐腰。
維克多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性，整個人都沒勁了。如果他早一點發現心靈戰士給世俗領主的統治帶來的潛在壓力，或許心靈血脈秘法的研究已經停滯了，沒有了研究熱情，也不會有如今這樣完整的心靈戰士實現途徑。
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維克多感到沮喪，是因為他沒能利用心靈血脈秘法這一全新領域，帶領人馬丘陵實現彎道超車。西爾維婭在騎士貴族階層的整體利益面前，選擇向奧古斯特王族認輸。
當然，奧古斯特家族的底蘊擺在那，維克多想要趴在鳶堡的身上吸血，本身就有點狂妄了。
奧古斯特們可不是傻瓜，維克多輸給他們不丟人，也不致命。
不過，維克多手裡還有黃金團，還有數以萬計的山民獵手，還有出海口計劃。這些隱形的優勢足以抵消崗比斯王族在騎士向秘法傳承方面的領先地位。
再者說，王族和后族之間的博弈終究屬於內部良性競爭，相互追趕，相互促進，共同推動崗比斯帝國的發展。
該解決的問題還得解決，維克多要保住自己的王座，還得讓心靈戰士們對世俗王權俯首帖耳，絕不能讓他們和神職者、聖騎士沆瀣一氣。
可是，這談何容易啊？
心靈戰士階層是忠於騎士王權還是忠於自己的利益，是社會意識形態的問題。社會意識形態不是某個國王拍腦袋就能左右的，它存在自行發展的必然性，或者說，社會意識形態必須服從生存、繁衍和思考的需要。違背社會基本發展規律的意識形態沒有生存的土壤，都活不長久。
科技進步無可阻擋，並推動社會意識形態的變化。但它源自人類的思考本能，是為了開闢人類的生存空間，打敗形形色色的競爭者，把世界改造成適合人類的「神國」。
如果思考之下的科技進步不是為了這個目的，那是想要幹什麼？自我毀滅嗎？進化的道路上沒有冤魂，死都死絕了，誰會在乎？
地球世界的科技發展偏向外物，人的生命本質相同，這就是一種客觀的公平。地球人類以此構建了社會意識形態。異世界的科技發展注重人類自身的超凡力量，騎士、聖騎士、聖武士、牧師、秘法戰士、心靈戰士.……藥劑學、建築學、鍛造學、武技秘法、神術研究都圍繞超凡者展開。人類國度的意識形態和地球完全不同，人們沒有民族的概念，國家觀念也很淡薄，家族意識大行其道。舉個簡單的例子，王國讓偉力集於自身的心靈戰士受了委屈，他拔腿就跑，即便在野外他也能生存。地球人類跑一個試試看呢？
所以，地球人類有非常強烈的民族、國家情節，遵循道德和法律的行為規範。而異世界的人類沒有。人類國度的意識形態建立在超凡吸引的特性上，頂級的心靈戰士完全有能力吸引一大批追隨者，開創一個家族，甚至一個王國。
地球的社會制度和科學技術不能照搬到異世界的人類國度，只能作為借鑒和補充。維克多的封田集權制還是以超凡吸引的特性為核心，它不能從根源上滿足心靈戰士群體對超凡力量的渴求。
騎士血脈作為一種穩定的超凡力量，它對心靈戰士有很強的吸引力。強大的力量、美麗的容貌、健康的身體、悠長的壽命、不老的生命，充分詮釋了高貴的含義。
誰不想高貴？我天生不高貴，我的兒子女兒總可以吧？我得為他們追求高貴的血脈。
維克多經過深思熟慮，認為心靈戰士群體和騎士貴族階層沒有結構性的矛盾，騎士的青銅時代不會因為心靈戰士的崛起而落幕。因為，騎士的實力比心靈戰士強。煉金士兵擁有戰鬥直覺和主動適應天賦，他們的體魄力量和感知敏捷都接近資深騎士的水準，可單獨面對一名點燃心靈之火的初階女騎士，戰鬥勝算還是不大。參照煉金士兵的標準，沒有點燃心靈之火的心靈戰士無法抗衡騎士。
心靈戰士群體只對世俗騎士構成威脅。
教會不僅有神術，有數量最龐大的信徒，還有古老的騎士血脈。對於聖騎士家族而言，門檻低、基數龐大、有信仰的心靈戰士簡直是完美的世俗附庸，扶持心靈戰士就能擴大他們對世俗政權的影響力，那他們就一定會這麼做。
辛辛苦苦搗鼓出來的心靈戰士，給聖騎士家族拉跑了，維克多想想就覺得糟心。
如果教會沒有聖騎士家族，心靈戰士將服從騎士貴族的統治，可只要有聖騎士家族在，領主訂立任何制度都解決不了最根源的問題——教會可以給心靈戰士想要的東西，世俗領主卻給不起。
回頭仔細想想，維克多發覺鳶堡的提議才是最合理解決方案。騎士向的心靈血脈秘法不僅增加了貴族群體的數量，最重要的是，它具有非常強大的向心力，騎士貴族會緊密團結在擁有騎士血脈秘法傳承的大領主身邊。
崗比斯會出現數量眾多的見習騎士貴族，他們修鍊心靈血脈秘法，構建根天賦，可以叫做心靈秘法騎士，簡稱秘法騎士。
秘法騎士身具騎士貴族的血脈，天生屬於貴族陣營。他們的實力強於見習騎士和普通心靈戰士，但他們的上升途徑已經被限定，不可能動搖崗比斯帝國的政治結構。當秘法騎士屢建功勛，贏得得了封田、財富、貴族頭銜和官職地位，他想更進一步，迎娶一位女騎士為妻。這時，主君賜下黃金藥劑，先幫助他晉陞為正式騎士，再讓他和妻子組建騎士家庭，然後就可以生孩子了。
黃金藥劑是主君的恩賞，而不是制度化的獎賞。秘法騎士只會更加感念主君的恩寵，並回報以忠誠。這種風氣一旦形成，在崗比斯帝國，騎士貴族的力量將變得無比強大，他們是王族和后族最堅定的擁護者。
崗比斯將成為弱血脈的普通貴族最嚮往的人類國度，奧古斯特皇族和約克后族因此而擁有了極其雄厚的政治資本，甚至能夠反過來，在教會內部培植和光輝騎士團抗衡的勢力。
反觀心靈戰士，他們依賴皇族和后族提供的心靈秘葯，自身沒有源力，沒有天賦樹，也就沒有被神職者利用的價值，只能安分地待在封田集權制中。等崗比斯帝國成功限制聖騎士家族的權勢和野心，心靈戰士的源力和天賦樹才能普及。沒有神職者的挑撥和支持，高階心靈戰士面對的是強大而團結的騎士貴族階層，他們翻不起大的浪花。
另一方面，對於頂尖的心靈戰士強者，崗比斯帝國龐大的貴族階層已經能夠容納他們了。騎士血脈秘法能夠幫助他們和騎士配偶的子嗣強化騎士血脈，從而融入崗比斯帝國的貴族圈。
想到這裡，維克多豁然開朗。如果崗比斯帝國能達到這種程度，正是他追求的主要目標——謀求光輝之主的力量。
先扶持秘法騎士，還是先創建心靈戰士，差別不是一般的大。
當然，這並不代表普通向的心靈血脈秘法研究就此中斷。嚴格意義上，只有普通人的血脈才能演化出多種多樣的天賦樹，充分體現心靈血脈秘法的全部價值。對於未知的災難，奧古斯特和西爾維婭都沒有維克多的緊迫感，他堅持認為普通向研究非但不能停，還得加快步伐，只不過，普通向秘法可以先作為技術儲備，一旦帝國需要心靈戰士的力量，立刻就能拿出來用。
如果古代煉金師的老對手真的入侵人類國度，崗比斯的政治穩定、騎士貴族的利益統統不重要了，維克多必須團結能夠團結的全部力量，拿出所有的實力，先打敗異族入侵者再談其他！
維克多向奧古斯特提出了兩個條件：
首先，托佛文大師配合他，構建出一個普通向的基礎根天賦。之後，侏儒格林帶領一些宮廷藥劑師，專門負責普通向的心靈藥劑學研究。
其次，王族和后族按照基礎根天賦，各培養2000名的低階心靈戰士。
作為交換，維克多同意暫時放棄生命源力的研究，優先設計出騎士向血脈秘法的鍛法。
第一個條件，托佛文滿口答應，構建根天賦的試驗藥劑和試驗對象都是現成的，肯定要先在普通戰士身上試一試，才能確定秘法騎士的根天賦。
第二個條件則有待商榷。維克多的本意是，崗比斯保持4000人的初階心靈戰士，他們既是心靈戰士的種子，也是天賦變形和心靈秘葯的試驗者。王族和后族不僅可以積累天賦樹和心靈藥劑學的經驗，必要的時候，這4000名中階和初階心靈戰士立刻能組成一支強大的武裝力量。
狂熱的侏儒藥劑師格林和維克多簡直一拍即合，他拚命鼓動威廉姆斯答應金眼睛殿下的條件。可惜，他說話不管用，攝政王要考慮方方面面的問題，衡量其中的得失。
鳶堡認為，初階心靈戰士的人數太多，試驗規模和成本就變得難以控制，不僅泄密的風險大增，試驗資金也是家族財政的巨大的負擔。初階心靈戰士有多少實用價值，目前還是個未知數。大家應該先把有限的資金用在秘法騎士的身上，等看到了根天賦的成效，確定天賦變形的方向，再逐步擴大心靈戰士的人數規模。而且，源血秘法和強壯藥劑是已經完善的技術，培養源血秘法士兵的成本不高，可以普及。很顯然，具備常人兩倍以上的身體素質，能夠配合騎士作戰的秘法士兵才是遊騎兵團的主力。
威廉姆斯提議，心靈戰士試驗者人數，每家只維持一百人。
維克多當然不能同意，就是因為普通向的天賦樹種類繁多，前期需要投入海量的資源，他才要把奧古斯特拖下水。威廉姆斯一心縮減普通向的研究費用，那怎麼能行？
雙方圍繞這個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辯論。威廉姆斯從頭到尾只咬住一句話：
沒錢，沒錢，確實沒錢！
2000人規模的心靈戰士試驗者確實太多了，別說鳶堡承受不起，人馬丘陵更承受不起。但維克多還不就是等著和鳶堡討價還價嗎？
最後，雙方達成了一項共識：各家維持200人的普通向試驗者，鳶堡按市場價的8成向蘭德爾家族提供1000人份的心靈戰士配套藥劑，並提供心靈藥劑學支持。
言下之意就是，你打算培養多少初階心靈戰士，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們可以出人，出力，出藥材，試驗成果雙方共享，但你得自己掏錢。
這意味著普通向心靈秘法研究的主導權轉交到蘭德爾家族的手上，蘭德爾家族可以培養50名初階心靈戰士，也可以培養1000人，甚至更多。試驗規模和試驗成本全部由維克多說了算。蘭德爾家族能夠藉助鳶堡藥劑師，填補心靈藥劑學的空白；鳶堡則可以通過參與試驗，窺探心靈血脈鍛法的奧秘，以及心靈戰士的天賦變形和天賦樹。
雙方皆大歡喜，維克多對此表示滿意。
確定合作協議的當天，四大守護者和攝政王離開農莊，返回布利諾爾王都。托佛文把試驗場所從農莊搬到巴塞湖附近的一座王室度假莊園。
維克多和西爾維婭在王都停留了大半個月，送別了塔莫爾牧首后，以監督水軍訓練為名，再次前往巴塞湖，住進王室度假莊園。
在此之前，人馬丘陵的水軍和工匠奉西爾維婭的命令，前往巴塞湖的卡利魚港，接受漢森船長的水手訓練，工匠們則向海格特男爵學習造船技術。這些人當中，還夾雜著薔薇莊園的藥劑師和維克多暗中培養的家族死士，他們將參與心靈戰士和秘法騎士的研究實驗。
冬去春來，來年的一月，冰雪尚未消融，人類歷史上，第一位具備根天賦的心靈戰士誕生了。
他是維克多提供的試驗者，今年只有12歲，4歲時被蘭德爾家族勸金收養，自幼練習金蟬秘形，熟練掌握觀想法和呼吸法的技巧，7歲時接受過牧師的身體重塑，心靈力量強於普通人。他練習專門刺激血脈變化的三級源血秘法足有25個月，對於心靈戰士的鍛法和觀想法早已駕輕就熟。
托佛文親自為他配置刺激血脈的藥劑，每天監測他的血脈變化。鍛法和藥劑相互配合，再加上試驗者心思純粹，專註力驚人，連續三個月心無旁騖的修鍊，服用了6瓶迷夢藥劑，他終於成功構建煉金士兵的生命堅韌天賦。
老巫師檢查了他的血脈天賦和成長極限，得出了驚人的結論。
年輕的初階心靈戰士發育到極限，具有不遜色凶暴戰士的身體素質，和幾項特殊的血脈能力。
強壯：他的身高極限1.87米，體重98公斤，力量極限是常人的5倍，與共鳴8個元素位的中階見習騎士相當。
堅韌體魄：他的皮膚厚實粗糙，肌肉飽滿緊湊，呈現凶暴戰士的筋化特徵，緊繃肌肉能抵擋獵弓的攢射；他的骨骼出乎意料的堅硬且富有彈性，超越凶暴人類的骨骼強度，接近熊地精的水平。
超強體能：他肌肉疲勞的上限是普通人的六倍，肌肉疲勞的恢復速度超過鳶堡最頂尖的秘法戰士，也就是說，他的體能比地元素親和的初階騎士還要強悍。
忍耐饑渴：他的消化吸收系統發生了變異，消化液分解功能強大，平時呈弱酸性，只有進食的時候，酸性濃度飆升，一次進食普通人4倍的飯量，多餘的能量和水分以壓縮脂肪的形式，儲存在體內，5天不喝水，15天不進食也能維持正常的行動力。當壓縮脂肪消耗殆盡，他的飢餓感尤其強烈。實際上，這種能力類似經常飢一頓飽一頓的猛獸。
輕微自愈：他的自愈能力超越常人，足以承受較嚴重的傷害，還能通過冥想休眠的方式修復身體損傷，恢復肌肉疲勞。
元素抗性：他耐熱，耐寒，但沒有地元素和風元素抗性。
這項根天賦讓一個普通少年的身體往凶暴化的方向演變，令人艷羨。納爾森心癢難耐，嚷嚷著自己也要構建根天賦，卻被維克多好一頓訓斥。
除了忍耐饑渴，納爾森每一項能力都比心靈戰士強得多，這個根天賦對他的幫助不大。另一方面，儘管托佛文保證他提供的藥劑對人體無害，維克多又怎麼能讓納爾森冒險，尤其迷夢藥劑屬於心靈類藥劑，它對人的心靈是否產生負面影響，必須對實驗樣本進行幾年的跟蹤觀察，維克多才能確定無疑。
蘭德爾家的凶暴戰士不能拿來當實驗樣本，但煉金人類可以。
正好，妮可寫信給維克多，除了和愛人互訴衷腸，還催促莉莉婭快點回去。蘭德爾領事務繁雜，她已經有點忙不過來了。
維克多也確實沒有時間，陪伴莉莉婭，便讓納爾森和莉莉婭先回蘭德爾領。納爾森還肩負一項使命，他得把血脈藥劑和迷夢藥劑的配方，以及部分關鍵原料帶回家族，讓薔薇莊園的藥劑師調配成品，供一批特定的精英衛士服用。
蘭德爾領的山丘秘堡有10個煉金人類練習金蟾秘形長達8年，練習三級源血秘法也有25個月。他們服用相同的藥劑，說不定也能構建煉金士兵的生命堅韌天賦。
其實，第一個心靈戰士的培養方法不具備普及性。為了追求試驗效率，托佛文調配的血脈藥劑都採用名貴藥材，價值不菲。十名煉金人類所需藥劑的總價值，維克多估計不少於6萬金索爾。
不過，煉金人類一旦掌握了根天賦，煉金塔提取他們的記憶，生成一項可載入的技能，那就賺大了。
納爾森走後一個半月，受到心靈戰士刺激的攝政王和鳶堡藥劑師，採取極端手段，付出高昂代價，造就出一名秘法騎士。
光輝歷7572年1月，第一位心靈戰士誕生；光輝歷7572年3月，第一位秘法騎士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