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會見巴羅爾

  維克多回到領主宅邸的書房，便命人把輜重車和輕型戰車的設計圖紙都拿了過來。


  兩種馬車的設計圖居然裝滿了一個大箱子，維克多一份一份地看完所有獸皮紙捲軸，感到很滿意。這些設計圖的內容包括了馬車的各個部件，車輪、車軸、底盤、車壁、射擊孔、車載弩炮和投石機、甚至撐重柱和三角支架都有翔實的尺寸數據和測試數據。


  對於憑藉經驗和靈感設計製造馬車的工匠來說，完善組裝馬車的各項參數，並根據參數就能複製部件、組裝馬車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為了達到維克多的要求，約克家族的兩百多名工匠忙活了三年多，終於把輜重車和輕型戰車給造出來了。


  這就是大軍團戰略的核心理念——標準化。


  大軍團不僅是軍事戰略，它涵蓋軍事、內政、教育培養、生產生活等諸多領域。當維克多把軍事、內政、治安三大系統分離的時候，就得依靠標準化將家族各領域的活動聯結起來，貫徹實現大軍團的戰略目標。唯有如此，家族才能變成一個高效的整體。當一支雇傭軍團遭遇損失，立刻補充兵員和軍備，立刻就能恢復戰鬥力。只要家族的根基完整，雇傭軍團就不會被徹底消滅。


  面對一個打不垮的軍事政治集團，不要說南大陸的異族，即便煉金帝國的老對手重新現身，維克多也未必沒有反抗的能力。


  前提是，光輝之主確實撬動了世界法則，削弱了超凡生物的能力，拉近了它們與人類的個體差距。


  種種跡象表明，光輝之主極有可能是煉金帝國的最高成就，古代煉金師和大法師創造祂的主要目的就是改變異界生物與人類的實力對比。


  如果判斷有誤，維克多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大軍團已經是他所能實現的最先進的戰略思想了。


  卡特琳娜曾經建議人馬丘陵的領主家族，籌建4、5百人規模的雇傭軍團，避免人馬丘陵陷入軍備競爭的內耗。只有維克多沒有採納她的意見，堅定地把3800人的雇傭軍團擴編到6000人。


  開拓戰爭預計還要等十幾年，人馬丘陵目前沒有大的戰事，而第一軍團和第二軍團每年消耗掉數以萬計的金索爾，許多人都無法理解維克多為什麼要供養這麼龐大的一支軍隊。但是，4、5百人規模的雇傭軍又能玩出多少花樣？


  這6000名雇傭士兵或許在十幾年之內不需要渡河南拓，可他們將推演標準化的訓練、標準化的戰術、標準化後勤補給、標準化軍事操守、標準化裝備運用。像步兵方陣、長弓兵方陣、移動營壘這樣的戰術設想，兩、三千名雇傭軍根本練不了，更談不上建立大軍團的軍事標準。


  維克多投入巨資和時間是為了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標準。雇傭軍團的老兵會去軍事學校，向8到11歲的男孩傳授蒼狼戰技和軍團訓練標準，而每年兩個月的民兵訓練能確保那些男孩在畢業之後，繼續練習蒼狼戰技和軍團訓練標準。他們成年之後，便是雇傭軍團的兵源。只要新兵熟練地掌握軍團訓練標準，每600名雇傭軍團的老兵完全可以支撐起一個新雇傭軍團，6000名雇傭軍老兵意味著蘭德爾家族在不久的將來能夠迅速擴編10個標準雇傭軍團。


  蘭德爾領肯定有王室的密探，輜重車和輕型戰車堂而皇之地擺在軍營訓練場，鳶堡或者其他勢力的頂級工匠想仿造它，甚至改良都不困難，但他們不懂得標準化的生產模具、標準化的組裝部件、標準化的操作方法，僅是仿造戰車器具能有多大用？


  標準化才是精髓！

  蘭德爾家族在標準化的道路上走的最遠，等各大勢力反應過來的時候，維克多已經成為了標準的制定者和輸出者。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每年十幾萬金索爾的財政投入都是值得的，因為標準化將是維克多巨大的政治資本。


  挑出輜重馬車車轅部分的設計圖，維克多仔細看了一遍，同樣認為兩匹挽馬拉動輜重馬車的設計方案有待商榷。


  標準一旦確立，再想修改，牽涉到的範圍就太大了。如果採用雙馬牽引的車轅設計圖，那以後所有的輜重馬車全都要配備兩匹重型挽馬，這絕不是增加一筆預算的問題，而是加重了整個後勤供應系統的負擔。


  輜重馬車和輕型戰車充當運輸載具和作戰平台，它們的體積容量當然是大一點才好。出於技術原因，約克家族的工匠把車廂體積調整到了最大，卻無法兼顧畜力的平衡，造成一匹挽馬拉不動，兩匹挽馬又嫌浪費的局面。


  瑟銀可以加固車廂底盤，把輜重車的體積和載重量增加到兩匹挽馬拉動的程度。可是，修改輜重車的設計方案，連帶著輕型戰車也得跟著修改。維克多還沒有奢侈到用瑟銀製造馬車的程度。


  可行方法是更換拉車的牲畜。煉金龍蜥不用考慮，維克多隻會把它們當成白銀階的戰獸使用。紅毛野牛是個不錯的選擇，這種強壯的食草動物足有1.7噸重，力量是重型挽馬的兩倍，且耐力十足，能夠一次遷徙數千公里。它們力大無窮，體魄強健，性情兇猛，即便是野蠻人也把它們視為值得捕獵的猛獸。索菲婭每年都要從沃頓大草原，弄幾隻特別兇猛的紅毛野牛，再運到渡鴉鎮，送給野蠻人當作新生兒儀式的祭品。


  沃頓大草原棲息著數以千萬計的紅毛野牛，卻從沒有被人馴化過。但這個世界上，同樣沒有伊莫森巫師馴服不了野生動物。


  馴化或者改造紅毛野牛被維克多自動列入了伊莫森的研究項目列表。


  收拾好戰車設計圖，維克多把雷諾喊了進來，吩咐他把裝滿捲軸的箱子送回密室，並說道：「叫巴羅爾來見我。」


  「遵命，大人。」雷諾抱著大箱子離開了書房。


  維克多走到窗前，眺望窗外的景色，領主宅邸前的草坪上空無一人，顯得有些冷清。畢竟就連小吃貨貝爾蒂娜現在都有正經事要做，每天下午去通識學校當半天的幼童老師。其他小侍從的情況也差不多，這恰恰說明蘭德爾家族欣欣向榮，正逐漸走上正軌。而他現在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提升自己的天賦戰技，然後是鑽研心靈血脈秘法、整合人馬丘陵的領主家族，推動人馬丘陵的標準化進程、參與崗比斯王國的內政外交，還有黃金團的布局、搜索煉金帝國遺迹、滲透假面兄弟會、偵查蟻人和羊怪的動向這些事情都等著他逐個落實。


  但是，這並不代表維克多從此不再過問蘭德爾家族的事務。作為家族的守護者，必須有掌控全局的手段。維克多除了和家族的骨幹成員保持交流，手裡還握著只對他一個人負責的水銀密探。


  沒過多久，水銀的總管巴羅爾走進了領主書房。


  他一身褐色的園丁服，手裡還拿著防晒的草帽，微俯身體，姿態恭敬而謙卑，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就像一個好脾氣的花匠。


  好脾氣的花匠一般都沒什麼本事，巴羅爾也確實沒有伺候花草的工匠手藝。他能在銀月莊園謀一個花匠的差事，全靠會討好自家的主人。


  「大人，您找我？」


  維克多轉過身體，打量了巴羅爾，笑問道：「我的附庸見到我的第一句話，都是恭喜我晉陞殿下。你為什麼不學著點？」


  巴羅爾躬身回答道：「大人，無論您是什麼樣的身份，水銀都忠誠於您，只向您效忠。」


  維克多笑了笑，回到座椅上，靠著椅背，說：「我相信你，可你收養的門徒，除了猴子和紅狼，其他人都不認識我，又如何忠誠於我？」


  「大人，水銀莊園已經培養了一批絕對忠於您的家族密探，而且當初的家族小密探已經長大成人，他們現在散落在諸國王國的各大城鎮，充當水銀的內線核心，隨時可以取代米婭、蜘蛛和費奇。」巴羅爾眼神冷漠的說道。


  「能夠隨時接替水銀的核心成員是必要的準備，卻不一定要實施。」維克多點點頭，轉而說：「你的三個門徒為水銀的發展的立下功勞，應當獲得獎勵而不是懲罰……把他們召回來，我將親自接見他們，允許他們和親人團聚，賜下土地和財富，也允許他們向蘭德爾殿下立下忠誠的誓言，並賦予他們超越常人的力量，以及權力。」


  巴羅爾恭聲說道：「殿下，您真是一位慷慨仁慈的主人。」


  維克多眨了下眼睛，故作威嚴的說道：「我可以理解為，這是對我的力量、智慧、財富和權勢的讚美。因為一個落魄的貴族沒有能力慷慨又仁慈。」


  「大人，您真是睿智！」巴羅爾心悅誠服的說道。


  維克多大笑，搖頭道：「你這傢伙奉承我的本領及不上納爾森一半。」


  巴羅爾苦笑了一下，繼續賣弄他露骨的拍馬屁本領：「尊貴的主人，我同樣崇拜您的智慧和力量。」


  「好了。」維克多揮了揮手，斂起笑容，問道：「水銀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水銀髮展的非常迅速，家族培養的密探當作水銀的核心成員一共157人，發展內線1800多人，外線不計其數。米婭藏身登石城，名義上統領多鐸王國的水銀組織，手下有62個核心成員，600多名內線；蜘蛛藏身銅戟城，負責撒桑帝國的水銀組織，手下有34個核心成員，300多名內線。費奇協助陶德，在蘇斯王國北境的彩虹城發展水銀，手下有8個核心成員，內線34個。剩下的人主要分佈在崗比斯的大小城鎮。」


  巴羅爾頓了頓，進一步解釋道：「這兩年，諸王國的自由民營地被勸離，解散，收編，但很大一部分流民都湧向了類似銅戟城、登石城這樣的主城。有跡象表明，大領主暗中雇傭吟遊詩人、遊俠和自由傭兵向流民宣傳，主城繁華富庶，設有佃戶招募點，大家族定期從流民中招募佃戶。所以，許多流民都想到主城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成為大家族的佃戶。」


  維克多聞言笑道：「這是大領主在同下面的小領主搶奪佃戶人口。」


  「是的。」巴羅爾繼續說道：「主城湧入大量流民，領主需要時間把他們轉為佃戶，當地的地下勢力首先受到衝擊，不斷有新的黑幫出現，再加上城鎮自由民需要更多的商品，水銀依託雄鹿商會和走私商隊的貨物，很快就在主城發展了屬於我們自己的地下勢力。」


  維克多點點頭，沉吟道：「水銀在蘇斯王國的發展似乎不太順利？」


  巴羅爾低著頭說道：「大人，蘇斯王國主城的地下勢力都頂著假面兄弟會的名號，陶德和費奇的手下原本有100多個打手，在滲透蘇斯黑幫的過程中，死了幾十個人……陶德和費奇見情況不妙，便把剩下的人帶到了梅丁公爵領北邊的貓尾鎮。那個地方是抵禦黃昏豺狼人的前哨小鎮，傭兵、遊俠和流放騎士的聚集地，地下勢力錯綜複雜，距離梅丁公爵的彩虹城只有5天的路程。費奇躲在貓尾鎮，遙控水銀的內線，設法向彩虹城滲透。」


  維克多皺了下眉毛，追問道：「為什麼選擇梅丁公爵的彩虹城？」


  巴羅爾回答說：「大人，蘇斯的情況和其他王國不同，那裡多為平原，缺少山林，流民營地和山民營寨寥寥無幾。沒有流民就沒有佃戶，各大城鎮的黑幫都風平浪靜，水銀滲透起來非常困難。我們派出去的打手加入當地黑幫卻都被他們當成了肉兔，所以死了好多人……」


  黑幫有黑幫的生存之道，一個城鎮能養活多少惡棍打手有各自的上限，外來者想加入黑幫幾乎是自尋死路。巴羅爾在黑堡鎮廝混的時候，曾經指使手下誘騙新加入的流民試探維克多開設的山羊旅館，那幾個流民最後都死在了黑幫惡棍的手裡，以此來訛詐山羊旅館的老約翰。這一類新人就是黑幫口中的肉兔。


  蘇斯黑幫沒有多餘的位置，走私商隊的貨物又送不過去，費奇和陶德碰的頭破血流也就不奇怪了。


  「只有梅丁公爵的彩虹城在招募東部聯盟的流民人口，據費奇回報說，彩虹城已經收容了2萬多東部流民。藉助這些人的掩護，水銀才能在彩虹城的地下勢力佔據一席之地。」


  維克多敲了敲桌子，頷首說道：「梅丁公爵身為蘇斯北境大領主，有繼續開拓黃昏森林的願望，他確實需要收攏流民，轉為佃戶……你信不信，那兩萬多東部流民中間肯定有假面兄弟會的核心成員？」


  巴羅爾沉聲說道：「大人，滲透假面兄弟會，找出他們背後的巫師組織不正是水銀的任務嗎？您放心，除了陶德和幾個家族密探，其餘的水銀內線，包括費奇在內都不知道水銀和蘭德爾家族的關係。即便他們暴露了，那些巫師也查不到您的頭上。」


  維克多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巫師的能力千奇百怪，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查到我的頭上？」頓了頓，又問道：「陶德在幹嗎？」


  「大人，陶德化名鄧肯，以流浪騎士的身份在貓尾鎮教堂登記為一名遊俠，受當地領主的雇傭，對付黃昏森林裡的怪物。」巴羅爾恭敬地說道：「您在教會的遊俠名冊中可以查到他的名字，只是他的遊俠排名靠後。」


  遊俠的身份特殊，經常要和傭兵、黑幫、吟遊詩人打交道，也可以同牧師、貴族搭上話，可以說是消息靈通的一個群體。而且教會註冊的遊俠屬於騎士貴族階層，巫師想要對付一名遊俠必須非常慎重。


  維克多怔了怔，笑著贊道：「陶德這個傢伙很有想法……費奇就比較危險了，你把費奇先調回來，再命令蘇斯王國的水銀密探休眠，只給陶德留下兩條線。」


  巴羅爾抬起頭，建言道：「大人，這樣的話，水銀在彩虹城的發展就太慢了……」


  維克多抬手打斷他的話語，說道：「梅丁公爵促成他的女兒席琳公主和博瑞王國彼得大公爵的長子聯姻…..彼得公爵的長子叫雷蒙.彼得，曾經派人刺殺過我。」


  巴羅爾的瞳孔瞬間收縮，目光犀利有如鷹隼，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安靜聆聽。


  維克多流露出一絲欣賞的神色，繼續說道：「我當然不會放過雷蒙，可他派人刺殺月精靈血脈貴族，極有可能受到了巫師組織的蠱惑。我猜測他是東部巫師組織的代言人……按照這個假設，彩虹城的流民當中肯定有巫師組織的成員。水銀在彩虹城發展地下勢力，碰上巫師的概率非常大，而我要求水銀在雷蒙.彼得的身邊按插一根釘子，不希望因為別的事情打草驚蛇。」


  「我在納維爾就發布了這條命令……你們現在有具體方案了嗎？」維克多靠著椅背，似笑非笑地問道。


  巴羅爾咬了咬牙，如實說道：「大人，我們一點頭緒都沒有……水銀走的是底層路線，對於大家族的規矩完全不了解，我們甚至不知道雷蒙.彼得的年齡樣貌，性格喜好。就算陶德現在是個遊俠，他與雷蒙的身份也相差太遠，根本無法接觸啊。」


  維克多冷冷地說道：「水銀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如果你辦不了，那我就讓鳶堡的密探去做這件事情。」


  巴羅爾的額角滲出汗珠，畢恭畢敬地行禮道：「大人，請您給我五個月的時間制定方案。我還需要雷蒙.彼得的資料，特別是關於他刺殺月精靈血脈貴族的事情，另外，我想啟用保羅。」


  保羅是巴羅爾最得意的學生，因為容貌出眾，聰明過人，有貴族風範，被維克多派往銀白高塔求學。一開始，保羅在銀白高塔受盡歧視，隨著維克多的身份名望日益尊隆，保羅成了高塔學子追捧的對象。維克多甚至請教會，替保羅和另一名在高塔求學的小密探進行了兩次身體重塑。


  維克多想了想，說道：「我不準備讓陶德或是保羅潛伏在雷蒙的身邊，我要的釘子必須懵懂無知……家族的精英衛士也不能派。」


  巴羅爾說道：「大人，我明白您的顧慮，我也非常忌憚巫師的手段……我用保羅是讓他出謀劃策，物色釘子的人選。因為他現在是水銀最了解上流社會的人。」


  「可以。」


  維克多點頭表示同意，轉而問道：

  「我曾經讓你去蘭特帝國領，調查桑頓男爵家族十八年前的狩獵總管，事情有結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