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主母風範
維克多一時無語。索菲美麗的紫眸轉向旁邊的安娜，開口問道：「你是奧黛爾和佛瑞德的女兒？」
安娜為索菲婭的艷光所攝，略顯局促地上前行禮道：「索菲婭姨媽，哦，不，索菲婭老師，日安。我是您的學生安吉麗娜.布蘭斯泰特.約克，您可以叫我安娜。」
索菲婭微微一笑，頜首道：「既然西爾維婭夫人和約克公爵的車隊已經走了，我們也沒有必要再進城。安娜，回到你的馬車上，車隊即刻出發。」
安娜虛提裙裾，優雅施禮，然後乖乖地登上自己的馬車。
索菲婭抬手招來一名全身鎧甲的中年騎士，並對納爾森吩咐道：「納爾森勛爵，接下來的行程由尼古萊騎士負責護衛車隊，你和他交接一下。」
「如您所願，夫人。」納爾森點點頭，與中年騎士走到另一邊，去交接護衛工作。
「愛麗絲，車隊的雜務交給我的女僕長丹妮。維克多乘我的馬車，你坐他的馬車。」
「是。」愛麗絲屈膝行禮，恭順地告退。面對氣場十足的主母，她全無往日的活潑可愛，甚至不敢抬頭看維克多一眼。
索菲婭挽住維克多的胳膊，嬌聲道：「親愛的，我這樣安排，你還滿意嗎？」
「這是你的職權。」
索菲婭自然而然地接管了車隊的主導權，維克多卻沒有心情計較這樣的小事，他朝老管家客氣地道：「莫里森管家，我們這就出發，您請回吧。」
「祝大人一路順風。」莫里森管家帶著薔薇莊園的侍從鞠躬行禮。
維克多頜首致意，轉身向索菲婭的馬車走去。卡里古拉亦步亦趨地跟著主人，維克多在上馬車前，溫和地吩咐道：「阿卡，你去找納爾森。」
「哦。」傻大個子撒開腿就朝納爾森跑去，彷彿受驚的兔子。他第一見到比自己還要高大的野蠻人，芮格佐剛剛舉動把他給嚇壞了。
身穿黃色連衣裙的娜塔莉雅愕然地看著卡里古拉狼奔豕突，噗嗤一笑道：「巨人的身材，老鼠的膽量。親愛的大人，您從那找來這麼極品的家族扈從。」
維克多看著卡里古拉跑遠，失望地搖了搖頭，扶著索菲婭登上溫布爾頓侯爵府的車駕。
索菲婭的紅銅馬車由一頭巨犀獸牽引，車廂如同一座小木屋，內部裝飾極盡奢華，設有餐廳、卧房和盥洗室。娜塔莉雅最後一個上車，她踢掉高跟鞋，先幫索菲婭換了一身寬鬆舒適的睡裙，再把維克多的遠行服脫了下來，露出穿在外套裡面的軟甲。
「好精緻的內甲。」娜塔莉雅解下軟甲，輕輕摟著維克多，讚歎出聲。
維克多感受到緊貼後背的豐滿與柔軟，不無得意地賣弄道：「這是蘭德爾家族特製的藤皮甲，內外用羚牛皮縫製，中間夾層粘合了沼澤巨蚺的皮革和細藤甲，不僅透氣吸汗，輕便舒適，還能抵禦十字弩近距離攢射。」
「我也為你做了三件這樣的內甲。」
「真的嗎？」娜塔莉雅眼睛一亮，又擔心地道：「你的皮匠知道我的尺寸嗎？不合身怎麼辦？」
「我了解你的身材。」維克多哈哈一笑，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的內甲是我親自裁剪的。」
「親愛的，你真好。」娜塔莉雅喜滋滋地獻上香吻。
「行了！維克多，你一上車就和我的護衛騎士調情，當我這個家族主母不存在嗎？」索菲婭朝丈夫伸出素手，佯怒道：「我的呢？」
「當然有。」維克多看了索菲婭一眼，補充道：「多了就沒有！」
「哼，你給我進來。」索菲婭撇了撇紅唇，掀開帷幕，率先進入車廂卧室。
娜塔莉雅微微一笑，她才不會擔心索菲婭嫉妒。她們同時加入溫布爾頓商會，一路出生入死，相互扶持，早已結下了深厚的情誼。索菲婭和娜塔莉雅立下誓言，彼此永不分離，共享所有的秘密，包括同一個親密伴侶。
當初，索菲婭堅持要把小維克多送到人馬丘陵，娜塔莉雅心裡一萬個不樂意，但也沒有違背她的意志。索菲婭知道自己的姐妹沒有多少野心，渴望擁有穩定和美的家庭。對於這件事情索菲婭多少有些內疚。如今，娜塔莉雅與維克多重逢，索菲婭由衷地感到欣慰，不至於真的嫉妒她。
維克多換了一身寬鬆舒適地細亞麻長袍，撩起帷幕，鑽進車廂後部的起居室，在雪熊皮軟榻上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半躺著坐下。
索菲婭蜷起雪玉長腿，湊到維克多的耳邊，吐氣如蘭地問道：「你怎麼惹西爾維婭生氣了？」
「你不知道嗎？」維克多雙手枕著後腦勺，懶洋洋地反問道。
納爾森與勞薇塔的婚約，維克多已經通報給薔薇莊園，西爾維婭也表示歡迎。因此，她生氣的原因在於莉莉婭與喬佛萊親自交換兩個領地的事務，或者說，她對維克多讓妮可行使子爵夫人的職權表示不滿。
妮可的確是西爾維婭的心腹，否則年紀輕輕的她不可能被約克家族冊封為一個男爵領主，並安置在維克多身邊。妮可的得力手下大多是薔薇莊園出身，他們或許不願意索菲婭打破兩個家族現有的利益關聯，但其向薔薇莊園通報敏感事件純屬例行公事，而且不會有半點隱瞞。
這就是忠誠，薔薇侍從對薔薇女王的忠誠。
維克多甚至相信，這件事情是妮可自己通報上去的，至少她知情。
菲妮可絲男爵領的高層雖然不情願接受實力強大的外來者，但他們無法違抗主人的意志。所以，維克多必須獨自承受壓力，以薔薇莊園男主人的身份設法改變西爾維婭的想法。
說起來，蘭德爾領與菲妮可絲男爵領的政治局面完全是西爾維婭一手造成的。
維克多的部下在政治和軍事上仰仗妮可的背景，也算薔薇莊園的嫡系。妮可的附庸在經濟上嚴重依賴維克多。而維克多又是西爾維婭唯一的親密伴侶，天然親近薔薇莊園的嫡系力量。
雙方緊密團結的就像一個領地。
西爾維婭分割維克多的領地，又命妮可鎮守南方要塞，使奧古斯特家族沒有借口插足人馬丘陵的南部領土。
而且，維克多和妮可本身是情侶關係，兩人共同面對蟻人的威脅，不需要太長的磨合期。沒有了南顧之憂，西爾維婭才能集中精力打造中部和北部防線。
另一方面，西爾維婭將自己的嫡系力量外放，無形中擴大了薔薇莊園在約克家族內部的影響力。
她這樣安排可謂一舉三得，但唯獨沒有考慮到兼容索菲婭的問題。
索菲婭帶領附庸騎士回歸蘭德爾領，對於妮可很不公平。可站在西爾維婭的立場，她的決策無可厚非。
在家族利益面前，特爾蘭登和烏蓮娜兩個大騎士還不是乖乖貢獻了一個優秀子嗣？怎麼輪到妮可犧牲就不行了？
妮可是西爾維婭的人，她的退讓就是西爾維婭的退讓，就是神靈騎士為家族利益的犧牲。
然而，維克多有資格保護妮可，以他獨立領主的身份，古老高貴的月精靈血脈，與索菲婭的感情糾葛都讓約克家族的附庸領主無話可說。
這一路上，他已經想好了如何應付西爾維婭。
如果西爾維婭因為這件事情生氣，維克多決定懟回去，大不了把蘭德爾領粗糖的交給雙頭蜥商會經營，先讓西爾維婭轉嗔為喜，再慢慢想辦法重新布局。反正，雙頭蜥商會專營粗糖也是維克多發展黃金團一個預定步驟。
維克多沒想到西爾維婭會甩下他，揚長而去。
她彷彿在說：妮可是你的女人，難道我就不是嗎？我們說好的事情，你突然要變卦，好好想想怎麼哄我！
我想和你談正事，你卻和我耍性子……維克多悵然若失，西爾維婭的反應就像生氣的妻子，而不是一個理智的領袖。這讓維克多感到欣慰的同時，又十分地自責。
索菲婭斜卧在維克多的身邊，一支胳膊托著香腮，靜靜地凝視丈夫的臉龐。
維克多眉毛細長筆直，五官輪廓精緻秀氣，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顯得神秘優雅又俊美柔弱，總能激發女性呵護他的母性本能。略尖的耳朵和時刻縈繞在身邊的微風凸顯出稀有高貴的血脈特質，所有的這一切都對女騎士，尤其是高階女騎士形成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維克多似乎有改變主意的跡象，但這都在西爾維婭的意料之中。
她臨走前告訴索菲婭：高階騎士理智而乏味，維克多卻會感情用事，但這恰恰是他最可愛的地方。高階女騎士追求男性高階騎士的過程毫無情趣可言，而追逐古老血脈的月精靈貴族卻充滿歡樂與煩惱。
因此，西爾維婭先行一步，特地為索菲婭創造了與維克多獨處的機會，讓她試著改變維克多的想法，無論結果如何，這都是一次非常難得的體驗。
索菲婭知道西爾維婭所言不虛。只有極個別天賦卓越的黃金騎士保持單身狀態，大多數黃金騎士都按部就班地經歷愛情、婚姻和家庭，擁有伴侶和子嗣，直到60歲以後才會考慮衝擊元素海。
索菲婭進步的太快，錯過了人生中許多重要的風景。維克多恐怕是唯一能幫她補全人生體驗的伴侶。
只是維克多此刻眼神恍惚，沒有焦點。索菲婭知道維克多正在思念西爾維婭，她忍不住地想知道：維克多曾經思念過我嗎？
自尊不允許索菲婭提出這個問題，她任由自身的情緒蔓延，細細體會內心的悸動。隔了片刻，她推了維克多一把，似笑非笑地問道：「親愛的，聽說你扣下一批貨物，屬於我的貨物。」
維克多心裡咯噔一下，嘴上卻滿不在乎地說：「那又怎樣？你手下的騎士不也霸佔了渡鴉鎮？」
「怎麼能叫霸佔？」索菲婭微微嘟起誘人的紅唇，嬌聲道：「渡鴉鎮缺少穩定的水源，我出錢出里，還請野蠻人幫你挖掘300畝的溪流水庫。布茨不是提前通報給你，你自己也同意的嗎？」
渡鴉鎮管轄的領地有近千平方公里大小，水源一直是限制領地發展的主要因素。
小鎮西側是綿延數千公里的雲雀山脈，每年水之季的時候，山洪沿著天然水道匯入北邊的低洼處，形成一個大湖泊，但那是屬於內古斯子爵的領地。維克多親自勘察渡鴉鎮周邊的地形條件，設計了一個大型溪流水庫建設方案，可由於人力問題，一時半會還無法動工。
那時，渡鴉鎮人口不到3000，僅憑山溪和幾座小型青磚蓄水池也能滿足小鎮的日常用水。可現在，光輝騎士團麾下的聖殿軍在渡鴉鎮駐紮了2000名角狼聖武士，而角狼需要新鮮肉食，教會和索菲婭為了縮減運輸成本，必須就地飼養上千頭牲畜。維克多還調撥了800名青壯僱工前往渡鴉鎮，擴建房舍，修繕城堡和道路。
渡鴉鎮的人畜用水立刻變得很緊張。布茨和老哈姆不得不安排大量人手前往十幾公里以外的湖泊取水。
索菲婭的騎士接管了渡鴉鎮，自然要解決小鎮的用水問題。他們與聖武士首領商量，向聖殿軍捐贈1萬金索爾的獻金，想請聖武士挖掘維克多設計的大型溪流水庫。
聖武士閑著也是閑著，挖一座溪流水庫權當日常修鍊，還能得到一筆不菲的獻金，何樂不為呢？
雙方一拍即合，但聖殿軍方面又提出了一個要求，讓索菲婭請野蠻人來幫忙，免得野蠻人在雲雀山脈里四處亂跑。其實，光輝騎士團是想通過共同勞動的方式試探野蠻人態度，並以此拉近雙方的交情。
哈拉爾德長老居然同意了！
看著野蠻人和聖殿軍一起揮汗如雨，代表多鐸王室的內古斯子爵坐立不安，他以幫助鄰居為借口，派遣一批僱工協助聖武士勞作。這其中有多少精通野蠻人語的多鐸密探，只有他自己清楚。
短短兩個月，渡鴉鎮的北部就建好了四條人工水道和一座300畝大小的溪流水庫。
維克多坐享其成當然高興，可如果劍齒虎騎士有其他的想法就要另當別論了。
溫布爾頓商會在多鐸王國的商道遭遇重挫，那是多鐸的實力大領主聯手幹得好事。而渡鴉鎮北方的鄰居都是多鐸國王新冊封的王都貴族，大小6個領主與多鐸王室關係緊密，他們對佛里德里希陛下的影響力相當可觀。
最重要的是，他們特別需要貿易。
如果索菲婭能把他們拿下，未嘗不是打破僵局的一條出路。
另一方面，渡鴉鎮的領地足夠冊封兩位勛爵，而且它地處邊境，是維克多與多鐸王國重要的貿易口岸，本身就具有無與倫比的商業潛力。索菲婭以貿易起家，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她對渡鴉鎮的熱情超乎想象，竟然賴在那裡足足兩個月都不回蘭德爾領。
如果索菲婭的自救計劃徹底失敗，不得不回歸蘭德爾家族，劍齒虎商團的騎士很想在渡鴉鎮謀一塊封地，繼續干自己的老本行。
維克多絕不會把渡鴉鎮冊封給任何人！甚至連蘭德爾領他都不準備再冊封新的附庸領主。
真的要冊封也是金水河南岸的土地！
不過，維克多無法質問索菲婭，劍齒虎商團在渡鴉鎮種種舉措。這會讓他的真實立場暴露在桌面上，令雙方失去周旋的餘地，也顯得他心胸狹窄，淺薄自私。
維克多沉默片刻，皺眉問道：「野蠻人願意和人類一塊修建溪流水庫，哈拉爾德長老是不是在學習人類的技術？」
索菲婭恨得牙痒痒，若是以前，兩人小別半月，獨處一室，維克多早就撲上來了，那還會關注這些煞風景的事情？
除了西爾維婭，我怎麼可能輸給別的女人？
索菲婭輕撩髮絲，抿嘴笑道：「親愛的，以前你最喜歡纏著我，聽我的行商經歷。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在亞瑞特的見聞？」
「當然想聽！最好能教我說野蠻人語……」
維克多興奮地想坐直身體，卻索菲婭撲倒在雪熊皮塌上，四肢糾纏，滿懷溫香。
「親愛的，難道你忘了，聽故事之前我們會做什麼？」索菲婭的一雙紫色眼眸水光盈盈，嬌艷紅唇直接覆蓋在維克多嘴上。
巨犀獸發出低吼，拉起沉重的紅銅馬車向前駛去，車廂外的鈴鐺發出一串串清脆鈴聲。
蘭德爾家族的車隊終於開向岡比斯的王都——布利諾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