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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夜話(下)

  「故事的真偽並不重要。」西爾維婭深深地看了維克多一眼,說道:「重要的是,你必須學會從自身的立場去聽故事,講故事,而不是被花言巧語牽著鼻子走。」


  「康斯坦丁是個出色的說客,他用講故事的方式,委婉地告訴我們,光輝騎士團已經找到了借口,任何人敢破壞撒桑帝國與野蠻人的關係,都會遭到光輝騎士團的猛烈反擊。」


  「親愛的,我今天就教你如何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聽故事。」西爾維婭抿嘴笑了一下,問道:「康斯坦丁為什麼要耗費口舌,敘述法師、術士和初代教皇的秘聞?」


  維克多思索片刻,赫然道:「我想不出來。」


  「那換一個角度去想,這件秘聞對我們有什麼用?對教會有什麼影響?」西爾維婭循循善誘的問道。


  「沒有影響。」維克多搖頭道:「好像……對我們也沒什麼用。」


  「對我們沒用,對康斯坦丁卻很有用。」西爾維婭介面道:「他拋出了一個沒什麼實際價值的秘聞,吊起所有人的好奇心,增強他說話的份量。首先,聖騎士家族知道秘密,而聽眾不知道。當康斯坦丁分享秘密的時候,我們渴望了解更多的秘聞,對掌握秘密並願意分享的人產生親近感,不自覺地把自己擺在了更低的位置。康斯坦丁由此把握了談話的主動權。其次,康斯坦丁通過揭露教會與法師的合作關係,暗示初代教皇是神選者,而他是騎士,聖騎士家族是站在騎士這一邊,這就為他下一步談話做好了鋪墊。」


  「1500年前,聖騎士家族抓住機會,架空教皇一脈,奪取教會的控制權,干涉世俗政治,這件事情一直受到領主們的詬病。現在,聖騎士們以騎士的身份自居,那次篡權就變成了騎士階層與普通神職者的鬥爭,從而瓦解我們的抗拒之心。」


  「接著,康斯坦丁又拋出了法希爾德的英雄事迹,表明聖騎士始終是人類國度的保護者,擁有最高執法權,他們就佔據了大義名分。」


  「沒有證據能夠表明,野蠻人聖物與巫師的強大有關,可康斯坦丁硬是把兩者扯在了一起。他又提出一個難以驗證的推測,說什麼災難即將發生…….」西爾維婭冷笑道:「這是威脅和借口。」


  「神職者必須發下誓言,遵守光輝法典,才能掌握中高階的神術,一旦違背誓言他們就會失去神眷。但是,任何牽扯到傳奇巫師和災難的事情都是領主的大忌,神職者可以理直氣壯的採取強硬措施,而不必擔心違背誓言。換句話說,光輝騎士團已經在聖殿軍和裁判所內部統一了認識,只要他們一聲令下,中高階的聖武士和戰鬥牧師就敢制裁領主。就算罪名子虛烏有,執法神職者也不會受到誓言反噬,如果下令的聖騎士失去神眷,他還是個騎士,光輝騎士團已經為他安排好了退路,至少能在撒桑帝國當上領主。」


  「試問有那個領主敢輕舉妄動?」


  神職者對世俗騎士行使執法權必受到光輝法典的拷問,這種源自靈魂層面的拷問絕不是梗著脖子嘴犟就能矇混過關的。長久以來,裁判所神職者的手上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許多聖武士和牧師無法面對內心的罪惡感,從而失去了聖力,但有些意志堅定的狂信徒把庇護巫師的平民穿在木刺上,任由受害者哀嚎慘叫,流血至死,卻還能獲得神眷。他們靠的就是「問心無愧」四個字。


  維克多默默點頭,西爾維婭繼續說道:「康斯坦丁最後說出了光輝騎士團的真實目的,他們不允許其他人打野蠻人的主意。哼!我們既不能親近野蠻人,又不能怠慢,否則就會威脅到人類國度的安全。說穿了,聖騎士家族擔心南方諸王國設法博取野蠻人的好感,破壞他們的重要布局!」


  西爾維婭搖頭嘆道:「只有索菲婭講了一句有價值的實話,她說哈拉爾德長老對災難未必知情,野蠻人南下渡河,尋找聖物,只是在遵循先祖的預言。這就是事情的真相。野蠻人世代守護亞瑞特山,勇猛頑強,豈會懼怕敵人和災難?如果真有強敵出現,他們高興都來不及。」


  維克多愣了好半天,苦笑道:「我居然忘記了彼此的立場,被康斯坦丁的故事迷惑了。」他模仿聖武士的語氣道:「我們知道許多秘密,我們比你們高貴古老,我們也是騎士,篡權都是為了騎士的利益,我們還是神職者,保衛人類國度責無旁貸,野蠻人的事情與大巫師有關,亞瑞特要發生劇變,會波及到人類國度,你們都得聽我們的,誰不聽話,我們就收拾誰……是這樣吧?」說著,他抬高音量怒道:「聖騎士家族以為自己統一了諸王國,是所有人的皇帝嗎?」


  「可不就是嗎?」西爾維婭淡淡的道:「諸王國繳納的十一稅供養聖騎士家族,聖騎士可以在諸王國的信徒當中徵召聖武士,他們的聖殿軍自由通行於諸王國的領地,他們掌握宗教裁判所,可以懲戒諸王國的領主……你說,這不是諸王國的皇帝是什麼?」


  維克多目瞪口呆的說道:「那撒桑帝國還打什麼統一戰爭?」


  「親愛的,你說呢?」西爾維婭芊指撫弄秀髮,似笑非笑的問道。


  怎麼能被自己的女人看不起?!

  維克多胸口一熱,X-3高速運轉,思路漸漸清晰。


  地球上曾經有兩個日不落帝國:西班牙帝國和大英帝國。太陽在任何時候都會照在其領土上。正如《舊約》詩篇談到的彌撒亞王:「他要執掌權柄,從這海直到那海,從大河直到極地。」


  然而,幾個世紀之後,日不落帝國就瓦解了,殖民地紛紛獨立,其中經歷了多場戰爭和流血衝突,而最激烈的反抗者恰恰是殖民者的後代。那個時代已經有了火車、輪船和電報,這說明地域的遠近和親緣關係都不是維繫統一的主要條件。


  所謂大一統的人類帝國必須執行相同的經濟政策,相同的法律,具備相同的價值理念。如果宗主無法維繫領主的利益那就不可能實現統一的大帝國。


  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五個手指頭各有長短,帝國皇帝想要一缸水端平,何其艱難。光輝騎士團已經站在了權力的至高點,他們只要維繫現狀就能獲取最大的利益,統一人類國度反而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維克多長出一口氣道:「撒桑帝國攻打三王國是為轉移內部矛盾,而撒桑帝國的內部矛盾也是光輝騎士團故意製造出來的。」


  「說得沒錯。」西爾維婭讚許道:「聖騎士具有最強的武力,承擔最重的責任,卻沒有享受到最多的權利。他們對教廷早有不滿,奪取教會的控制權完全在意料之中。但光輝法典的約束力太強,聖騎士家族想要擺脫法典的掣肘,卻又不願捨棄神術的力量,所以他們暗中建立了世俗政權。」


  「撒桑帝國有三大勢力,東部和南部屬於腓烈特家族,西部屬於巴塞留斯家族,中部領主集團和北部的月熊家族是兩大皇族的緩衝。聖騎士之所以要這樣安排就是為了牢牢拴住腓烈特家族,或者說是控制墮落聖騎士家族。」


  「當初,腓烈特家族只是一個被流放的小家族,光輝騎士團將他們扶上帝國寶座,那些失去神眷的聖騎士不斷與腓烈特家族聯姻,時至今日,撒桑皇族與聖騎士家族血脈相連。不過,掌握神術的聖騎士與普通騎士畢竟不同,哪怕他們出自一脈,彼此之間也有很大的隔閡。而矛盾根源就在於,光輝騎士團命令世俗子嗣協助他們的作戰。」


  「幹了聖騎士的活,卻沒有聖騎士的待遇。」維克多笑著說道。


  西爾維婭頜首道:「所以,光輝騎士團給腓烈特家族豎立了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巴塞留斯家族。腓烈特家族想要保住自身的地位只能依靠光輝騎士團的援助,對聖騎士的命令無有不從。」


  「為了轉移帝國的內部矛盾,光輝騎士團指使腓烈特家族向多鐸王國發動戰爭。當然,這場戰爭是很有必要的,因為三王國一旦完成統一,將對撒桑帝國構成巨大威脅。而轉移矛盾的具體做法,就是用戰爭促進青麥貿易。」


  西爾維婭一針見血的指出:「站在教會的立場上,賣不掉的青麥應當免費供平民食用。撒桑皇室把糧食換成了財富,帝國領主皆大歡喜,當然願意協助聖騎士抵禦荒野獸人,就連巴塞留斯家族也不例外。」


  沉默片刻,西爾維婭悠然神往道:「初代教皇伊諾克陛下的權謀手段真是令人嘆為觀止,他或許早就料到聖騎士家族會造反,光輝法典的存在避免了最根本的危險。試想一下,七大聖騎士家族如果統一人類國度,他們必定陷入爭權奪利的內鬥,無法平衡各方利益將導致人類大帝國的血腥內耗,那人類的命運就真的岌岌可危了。現在嘛,只要聖騎士不想失去強大的神術,那就只能精誠合作,為人類開闢更多的生存空間,而我們同樣是受益者。」


  西爾維婭朝維克多笑了笑,問道:「你聽說過麥酒嗎?」


  「據說很久以前,北方的領主會用青麥釀酒,自鐵山帝國消亡之後,人類的糧食短缺,青麥不再用來釀酒了。」維克多答道。


  「很快又會釀了。」西爾維婭說道:「水利工程和深耕細作的種植方式使得糧食增收,撒桑帝國的青麥將出現極大富餘,除了滿足人口增長的需要之外,青麥貿易基本上宣告結束了,哪怕撒桑帝國發動更大規模的戰爭也沒有用。青麥滯銷只能用來釀酒。有了麥酒,撒桑人可以效仿納維爾王國,擺脫水源條件的限制,在戰略要地建設小型城堡和崗哨,向東部荒野不斷擴張。另一方面,南方有紫蔗酒和杜松子酒,野蠻人的亞瑞特山就成了麥酒的主要市場。撒桑人想要用麥酒換取亞瑞特山的資源,尤其是礦物資源,這就是撒桑帝國目前最重要的布局。」


  「難怪光輝騎士團不允許南方領主破壞撒桑帝國與野蠻人的關係,甚至以大巫師和災難作為借口來恐嚇我們。」維克多點頭道。


  「親愛的,野蠻人只是個契機,真正改變時局走向的是你。」西爾維婭在維克多唇上輕輕一吻,說道:「他們有他們的打算,我們有我們的打算。」


  「光輝騎士團的戰略重心將轉向北部荒野,儘管他們仍會對南方三王國保持壓力,但戰爭烈度會小很多。多鐸王國必須抓緊時間恢復元氣,納維爾王國則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新農牧和水利工程建設上,法魯爾侯爵已經暗示康斯坦丁,他們不會幫助撒桑帝國對抗半人馬氏族,但會向撒桑帝國提供鐵料。岡比斯可以將目光投向南大陸,威廉姆斯大公利用教宗對災難的推測,脅迫各大領主支持他建設港口,讓王室掌握南拓的主導權。而我以光輝騎士團的壓力為由,不允許索菲婭收留強大的野蠻人追隨者,這對我們有害無利,如果索菲婭不聽勸告,等野蠻人渡河之後,我就把她趕出人馬丘陵。反正那時候,我們所有的戰略目標都實現了。」


  「親愛的,這件事情沒得商量,你不要怪我。」西爾維婭輕聲說道。


  維克多搖頭道:「我怎麼會怪你,我可不想索菲婭的身邊有一位黃金階的狂戰士。芮格佐要是發起瘋來,我還真拿她沒辦法。」


  「無法控制的力量就是巨大隱患。」西爾維婭微微頜首,嬌笑道:「今晚你去陪吉莉安大小姐吧,問一問契布曼家族對港口的態度。奧古斯特插手契布曼家族已成定局,但是,我該持的態度還是要有,總之不能讓他們輕易得逞。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去蘭德爾領,野蠻人長老與索菲婭同行,教宗不去。」


  「克萊門特冕下不是說好了要造訪蘭德爾家族嗎?怎麼又不去了?」維克多頓時就急了,他還指望從教宗的手上撈取一點好處,最好能讓圖爾南斯幫納爾森完成兩大秘形與振動秘法的融合。


  「培羅主教沒有明說。」西爾維婭搖了搖頭,神情古怪的道:「但以克萊門特的為人,我估計他已經去了蘭德爾領。」


  維克多張著嘴,暗暗忖到教宗這是在玩微服私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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