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狼群戰術

  「砰！」


  平湖鎮西側的營房，納爾森一巴掌按在橡木長桌上，站起身嚷道：「步兵方陣攻守兼備，就像一堵刀刃鐵牆，我親眼看到魚人在它面前死傷狼藉，這樣出色的戰陣怎麼可能沒有用？！」


  「大人，我說不出什麼大道理。在我看來不管那種戰術，只要好用就行！如果當初我們戰熊傭兵團掌握長矛方陣，我的左手就不會被豺狼人啃掉。」一名殘疾老傭兵把裝著鐵鉤的左臂放在桌子上，獨眼龍格魯介面道：「肯特老頭說的沒錯，我們遭遇大股豺狼人的時候也會結陣自保，只不過我們的龜甲陣型能守不能攻，要是我們有長矛方陣完全可以打個漂亮的反擊戰，或者邊打邊撤，豺狼人絕對不敢追上來！」


  「大人，約克家族沒有排過長矛陣，怎麼能斷定這種戰陣沒有用？」


  格魯的質疑引起了與會者的共鳴，眾人紛紛附和，營房的會議室里一片喧嘩。


  十天前，妮可指出步兵方陣的不足，維克多便開始向她討教，希望能夠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然而，維克多不清楚現有的領主軍事體系，妮可同樣不知道什麼是大軍團，她無法幫助維克多完善大軍團的戰略構想，只能把約克家族的軍事知識教給自己的愛人。維克多回到平湖鎮立刻召集戰熊傭兵的骨幹，就大軍團戰略的問題，舉行閉門會議。


  大軍團戰略和步兵方陣是維克多提出，由戰熊傭兵完善並實施的。戰熊傭兵在步兵方陣上面傾注了許多心血，如果維克多放棄步兵方陣等於否定了他們的努力，戰熊傭兵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儘管戰熊傭兵們滿腹惱騷，卻拿不出建設性的意見。維克多坐在長條會議桌的主位上一言不發，只是冷眼旁觀。教官巴里特咳嗽了一聲說道：「妮可夫人有資格評判步兵方陣的優劣，她參加過黑堡鎮的蟻人會戰。難道你們忘記約克家族布置的軍陣了嗎？約克家族不但有軍陣，而且還殲滅了近四萬蟻人！」


  會場上頓時安靜了下來，步兵方陣能不能剿滅蟻人大軍還是個未知數，但約克家族的軍陣全殲了三萬多蟻人是實打實戰績。戰熊傭兵無話可說。


  維克多環顧了一下左右，笑道：「妮可和我談過那場戰役。約克家族殲滅蟻人主力的時候，我和納爾森留守蘭德爾領。很遺憾，我們沒能參加戰鬥。」


  「你們當中有些人親身經歷了蟻人殲滅戰，有些人沒有。巴里特你就再說一說戰役的過程吧。」


  「是的，大人。」巴里特點點頭，回憶了一會，沉沉的道：「兩年前的風之季，約克家族開始動員黑堡鎮全部的力量，準備和蟻人決一死戰！除了約克家族的民兵，黑堡鎮所有接受過軍事訓練的男人都要參戰，其中也包括我們。」


  「我沒記錯的話，約克家族負責整編我們的指揮官是比爾村長……」


  獨眼龍格魯接過話頭，嚷道：「沒錯是比爾村長，那個老傢伙61歲，頭髮都半白了，身體比我還壯實，他曾經在獠牙軍團干過，是一名了不起的老戰士。我永遠都會記住他……」


  巴里特看了格魯一眼，繼續道：「為了鼓舞我們的士氣，比爾村長向我們介紹約克家族的軍力。約克家族會同尼姆家族出動一位黃金騎士，13位大騎士，42位騎士，364名見習騎士，約克家族獠牙軍團士兵2900人，尼姆家族怒獅軍團士兵500人，普通護衛3300人，約克家族民兵13700人。教會出動2位大主教，6位裁決武士，102名牧師，1500多名聖武士，還有我們這些臨時徵召的民兵6300人。」


  「總計420名騎士，1500多聖武士，102名牧師，精銳士兵6700人，民兵18000人。」


  「決戰的前一個月我們就開始演練，18000民兵分為72個作戰小隊，每隊250人，約克家族民兵125人，他們身穿鎖甲，背負硬弓，持盾牌和單手戟，頂在前排。我們這些民兵穿皮甲，裝備硬弓，配30支羽箭，持4米長矛，站在後排。比爾村長和他的10名副手負責指揮我們。」


  「精銳士兵分為兩種，一種是重裝步兵，身披鱗甲，手持盾牌和精鐵單手戟。重裝步兵共3100人，他們與騎士協同作戰。」


  「另一種是劍士突擊營，他們身穿皮甲，手持斬首巨劍，共3600人，分為18個營，每營有200名劍士，20名持盾聖武士和4名見習騎士，每營都有一名騎士統領。」巴里特頓了頓，對維克多說道：「布魯斯大人就率領了一支劍士突擊營……他的四名扈從騎士有兩人戰死。」


  維克多默默地點點頭，布魯斯的扈從騎士曾經和戰熊傭兵並肩清剿過豺狼人，他們的犧牲令人唏噓不已。


  「因為我們要和蟻人近戰，所以不能用火攻。決戰定在雨天，戰場位於黑堡鎮護城河的外圍。那天我們冒著大雨，擺好陣型，以逸待勞，等約克家族的騎兵小隊將蟻人的主力分批引過來。」巴里特繼續說道：「第一批蟻群大約2萬多隻，這些怪物見到我們的軍陣居然停下了！它們重整隊伍，等待後援。我們只得列著軍陣，緩緩推進。蟻人大軍見我們移動，便開始衝鋒！」說到這裡，巴里特對維克多道：「大人，你敢信嗎？蟻人四肢著地，衝鋒速度不遜於戰馬，面對洶湧的蟻潮，我們沒有慌亂，軍陣說停就停下來了！」


  「事實如此，無需質疑！」維克多頜首道。


  巴里特搖頭嘆道：「沒錯，事實就是那樣。約克家族的號聲一響，比爾村長和他的副手當即發出命令，讓我們張弓搭箭等待近一步的指示。牧師對騎士、重裝步兵和聖武士加持神術，重裝士兵和聖武士也開始服用狂暴藥劑。」


  「蟻人大軍的前鋒離我們還有800米的時候，八十架投石機率先發力。一百多磅重的石彈轟在蟻潮的中部，許多蟻人被砸成了肉泥，但這些怪物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恐懼，什麼是痛苦，它們繼續衝鋒。投石機只打了兩輪，蟻潮便衝進了硬弓的射程。」


  獨眼龍格魯插話進來，「嘿嘿，號角聲一響，比爾村長就命令我們放箭，一萬多民兵同時射箭的場面我終生難忘，箭矢比雨點還要密集，前排的蟻人紛紛中箭倒地，又被後面的同類踩成碎渣，整個地面都是綠的……」


  「閉嘴！」巴里特呵斥完格魯，又說道：「大人，射擊的命令雖然下達，但由於角度和位置的關係，許多民兵小隊的指揮官並沒有讓手下放箭，而蟻人的損失也沒有預料中那樣大。這些怪物的甲殼原本比較堅固，只要不是要害被命中，它們還能繼續行動。事實上，前排的蟻人充當了同類的盾牌，它們即便全身都插滿了箭矢也能向前沖一段距離。」


  「投石機和弓箭的射擊只能算熱身，真正的戰鬥要從騎士衝鋒算起。」


  「當蟻人離軍陣不到兩百米的時候，約克家族的騎士率領3000重裝步兵和1000聖武士開始衝鋒。他們排成鋒矢陣型就像熱刀子切奶油那樣，斜斜地切進了蟻潮。蟻人大軍瞬間被撕開了個大口子，騎士所過之處綠霧瀰漫，我根本看不清楚細節，但蟻潮很快就被分割成兩塊。」


  「就在這時，前陣的蟻人放棄衝鋒，它們回身反擊。后陣的蟻人則向前掩殺，試圖淹沒這些戰士。不得不說，蟻人首領的智慧不容低估，但是它們的對手是騎士帶領的精銳，而且那些戰士的身上閃爍著至高主的神聖光輝。騎士的鬥氣與聖武士的光芒交相輝映，重裝步兵奮勇殺敵，他們硬生生地擋住了蟻人的反撲。我又發現后陣的蟻人正逐群逐群的陷入混亂，開始自相殘殺。想必是約克家族的黃金騎士在格殺蟻群首領。」


  巴里特滿懷敬畏的道：「我看不清那位大人的身影，可是他的力量在戰場上展露無遺！」


  納爾森緊握拳頭，眼神狂熱，恨不得身披重甲，手持利斧，與約克家族的騎士們並肩作戰，在蟻人大軍中縱橫馳騁，所向披靡。鐵與血是戰士的浪漫，維克多已經聽妮可描述過戰鬥的過程，但此刻他仍然心馳神往，熱血沸騰，禁不住為西爾維婭擊殺白銀蟻人的風采所折服。這無關地位，無關性別，無關私情，純粹是對力量與勇氣的嚮往。


  巴里特喘了口氣，說道：「我們沒料到蟻人前陣會停止衝鋒，但軍陣的指揮官很快就下達了命令，民兵小隊穩步向前，劍士營則加持神術，服用狂暴藥劑，他們向釘子一樣突進了蟻潮中。」巴里特沉默了許久，肅然道：「劍士營的輕裝步兵是真正的勇士，他們揮舞1.5米長的巨劍斬殺蟻人如同摧枯拉朽，但蟻人那種怪物無懼生死，劍士營突進的很快，死傷也重，可他們始終保持高昂的士氣，奮勇向前，絕不退縮。這其中固然有神術和藥劑的原因，但最重的是他們的主君和同僚正被蟻人大軍包圍，急需支援，所以他們才放棄防禦，追求最大的殺傷力和速度，不惜性命也要絞殺敵人，援助戰友！」


  「此時，我們這些民兵小隊也接敵了。」巴里特說道：「每支民兵小隊排成兩列，盾戟兵在前，長矛兵在後，我們只要在盾戟兵的掩護下拚命攢刺蟻人就行。


  納爾森皺眉問道：「這和我們長矛陣不是一模一樣嗎？」


  「像！但不一樣。」巴里特想了想，說道：「民兵分成72小隊，每隊兩排，每排都有一名指揮官，後排的指揮官服從前排的指揮官，每個指揮官下面還有10名副手。最關鍵的是，民兵小隊里每一個人都在戰鬥，而長矛方陣的後排幾乎接觸不到敵人。」


  「投石機持續轟擊蟻人的后陣，劍士營在蟻群中廝殺，重裝步兵守住中線，我們民兵小隊與聖武士對夾擊前陣蟻群，當我們與聖武士匯合的時候，前陣1萬多蟻人被殲滅了。」


  「傷亡最大的劍士營和聖武士脫離戰鬥，重新整編，我們民兵小隊在騎士和重裝步兵的後面用硬弓拋射蟻群，直至把剩餘的箭矢用光。劍士營和聖武士整編完畢，約克家族的高階騎士便開始衝擊蟻人的后陣，劍士營和聖武士緊隨其後，接著是重裝步兵，我們民兵小隊仍然保持陣型，向前推進。」


  「等零散蟻群趕到戰場的時候，2萬蟻人主力已經損失殆盡。後面的戰鬥都是以多打少，沒有懸念。」


  「整場戰役，劍士營和聖武士的死傷最重，差不多有一千多人當場戰死，人人浴血，個個帶傷。事後我才得知，比爾村長的兩個兒子也是輕裝劍士，他們都英勇戰死了。」巴里特搖頭嘆息，感慨不已。


  維克多暗暗點頭，教官巴里特身形瘦弱，武技一般，但他頭腦冷靜，目光敏銳，一直擔任戰熊傭兵團的戰鬥指揮官。巴里特能夠在紛亂的戰場上觀察敵我態勢，說明他已經具備了軍隊統帥的基本素養。


  維克多微笑著說道：「巴里特，你點評一下這場戰役。」


  巴里特躬身行禮，沉吟片刻，說道：「大人，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大規模會戰，許多東西我都看不明白。如果您要問我的感受的話，我只能用一個字那形容戰鬥的過程，那就是『快』！」


  「整場戰鬥充分發揮了騎士和神術的力量，約克家族的高階騎士突入敵陣，他們每一劍都能劈死好幾隻蟻人，迅速打開一道缺口，讓重裝步兵和聖武士把蟻群一分為二。輕裝劍士隨後展開突擊，他們令前陣蟻人首尾難顧，而我們民兵小隊層層推進，像割麥子那樣收割蟻人的性命。戰場上的每個人都接敵，每個人都在發揮力量，就連我這個沒用的老傢伙也戳死了一隻蟻人……」


  「我戳死了三隻！」格魯高聲叫道。巴里特狠狠地瞪他一眼，說道：「約克家族的士兵意志堅定，英勇無畏，僅一刻鐘的時間，前陣蟻人就完蛋了，三刻鐘后蟻群主力被全殲。」


  巴里特垂下眼皮，低聲道：「大人，約克家族的士兵無人督戰。他們不用擔心身後的刀子……」


  維克多沉默了一會，淡淡的道：「我知道了，繼續說。」


  「大人，我想不明白約克家族的指揮官到底是如何協調各小隊進行戰鬥的？民兵接敵之後，我連指揮的號角聲都聽不到了。」巴里特一臉困惑，維克多嘆了口氣道：「所以才要快啊！時間一長，他們說不定就要輸了。」


  「為什麼？」納爾森茫然地問道。


  維克多淡淡的道：「因為，打到後面就沒有指揮了。」


  「這怎麼可能？！整場戰鬥都是有序的。」巴里特震驚的喊道。


  「也不能說沒有指揮，你們的後面還有一支騎兵預備隊。」維克多笑了笑，話音一轉說道：「可誰又能指揮高階騎士呢？」


  納爾森恍然大悟，他一拍大腿喊道：「這就對了！要是大人親自參戰，誰有資格指揮大人！」


  維克多笑了笑，說道：「約克家族採用的是狼群戰術，這也是領主們所奉行的軍事思想。」


  「騎士是狼王，負責把敵軍撕開一個口子。重裝步兵是狼王的鐵衛，負責保護狼王，分割敵陣。劍士突擊營是狼群的中堅力量，負責瓦解敵人的反抗。而民兵小隊是狼群最普通的成員，負責消滅殘敵，支援突擊營。至於傭兵團嘛……」


  納爾森和巴里特對視了一眼，哈哈笑道：「我們是野狼。」


  維克多點點頭，繼續說道：「狼群合作捕獵出自本能，無需指揮。為了做到這一點，領主家族的軍隊針對不同對手經常演練不同的戰術配合，對付地精的戰術，對付豺狼人的，對付食人魔的，對付半人馬的，還有對付敵對家族的。」


  「黑堡鎮的蟻人會戰，約克家族完全參照對付半人馬的戰術。誘敵深入，背靠城堡，以快打快，打的過就殲滅敵人，打不過就退回城堡。但是，因為種族差異和後勤補給的限制，我們人類的軍隊輕易不會和半人馬進行大規模野戰……」說到這裡，維克多問道：「巴里特，我給你4萬名士兵，排成我們的步兵方陣，你能打贏4萬蟻人嗎？」


  巴里特想了想，站起身來說道：「大人，我贏不了。」


  「首先，步兵方陣越大越臃腫，移動速度緩慢，沒有辦法配合騎士和聖武士作戰。失去了騎士的庇護，那些蟻人首領輕易就能撕開步兵方陣，士兵連撤回城堡都機會都沒有。」


  「其次，步兵方陣不重視個人武力，神術和狂暴藥劑的效果被降到了最低。長弓手最多消滅1萬蟻人，盾牌兵和長矛手必須接敵。蟻人衝擊盾陣，它們的屍體將掛在長矛上，前排的長矛手根本舉不動7米長矛，而後排的長矛手幾乎是個擺設，蟻人踩著同類的屍體直接就突破了方陣。後排的長矛兵和長弓手沒有近戰的能力，密集的陣型讓他們無法躲閃。」


  「這將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


  巴里特畢恭畢敬的說道。「大人，我一直認為大型方陣沒有實戰價值，小型方陣才符合我們的需要。」


  「說的沒錯。」維克多搖了搖頭，在心裡嘆道：這裡畢竟不是地球啊。


  「那你能同時指揮一百多支小隊協同作戰嗎？」


  「這怎麼可能？我雖然沒什麼見識，但我想任何人都做不到這一點！」


  「所以，狼群戰術非常考驗成員的戰鬥意志和戰術配合。光靠訓練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維克多敲了敲桌子，緩緩說道：「根本的原因在於扈從制度！」


  「或者說是養子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