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山中的城堡

  冰涼涼的小手摸在臉上，伊莫森打了個寒顫，嘟囔著：「貝爾，別鬧。讓爸爸再睡一會。」


  熟悉的感覺消失了，伊莫森猛地睜開眼睛，一眼便看到貝爾的小臉，他緊緊地抱住失而復得的寶貝女兒，哭喊道：「貝爾！貝爾……我的寶貝，爸爸在這裡，爸爸在這裡！」


  也許是因為嬌嫩的小臉被鬍鬚扎疼了，可能是因為被抱的太緊，難以呼吸。貝爾楸住老爹的鬍鬚，拚命把他的腦袋向後推。伊莫森只是緊緊地抱著貝爾稚嫩瘦弱的身體，生怕一鬆手，寶貝女兒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嚎啕了好一會，伊莫森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擔架上，身上蓋著厚厚的羊皮毯，貝爾身上那件用鋸齒草編織而成的蓑衣已經換成了小羊皮襖，外面還披了一件羊皮斗篷。這身打扮的貝爾不再是個小野人，就是一個文明社會的人類小姑娘。


  伊莫森早已不記清文明社會的樣子了，他看到貝爾現在的模樣，心頭一陣酸楚。當初逃亡的時候，貝爾才3歲，父女倆相依為命，在大沼澤隱居十餘年，以獸人為鄰，過著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伊莫森原以為只能和貝爾在大沼澤當個野人，了卻餘生，他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同類，只不過是以俘虜的身份。


  把貝爾攬在身邊，伊莫森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處簡易的營地，幾十名「見習騎士」四散在周圍，他們有的在外圍警戒，有的在忙著燒烤獵物，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來打攪他們，只有幾堆篝火在那裡劈啪作響。


  作為見不得光的巫師，伊莫森巴不得別人視他為空氣，這份詭異的寧靜反而令他安心。身旁的篝火輕輕跳躍，火光映在身上，舒心又溫暖。放鬆下來的伊莫森聞到了一股股誘人的香氣。


  不遠處的篝火上，一條1米多長的鱘魚被烤成了金黃色，一名「見習騎士」正用刷子在鱘魚上塗抹著什麼。而身邊的篝火上正燉煮一鍋熱湯，香噴噴的熱氣讓伊莫森的喉結不停滾動，貝爾的小肚子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幾名見習騎士把烤好的鱘魚和那鍋熱湯端到了父女倆的面前，伊莫森這才發覺那口鍋原來是沼澤泥龜的殼，外麵糊了一層泥巴而已。這隻倒霉的泥龜不但變成了鍋，它的肉也在自己的殼裡翻滾著。


  接過湯勺和小匕首，父女二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烤魚外酥里嫩，肉湯鮮香可口，尤其那鹹鹹的味道讓兩人大為滿足。


  伊莫森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吃過真正的食鹽了。在大沼澤，蜥蜴人補充鹽分的方式是直接吃一種鹹土或者飲用水豚的血。而伊莫森用鹹土包裹獵物，烘熟后再食用，以此來攝取鹽分。這種土方法怎麼能和人類提煉的食鹽相比？伊莫森吃著吃著，眼淚都要下來了。


  不多久，飢腸轆轆的父女二人干光了整條鱘魚，烏龜肉也盡數下肚，貝爾捧著大龜殼稀里呼嚕地喝著溫熱的濃湯，小肚子都鼓了起來，猶自不肯罷休。「見習騎士」毫不留情地奪走了龜殼，遞到伊莫森的手中。貝爾小嘴一扁，躲到了父親的身後，恨恨地看著搶她食物的壞蛋，又怯怯地縮回了目光，只是一個勁地拽老爹的頭髮來發泄不滿。伊莫森猶豫了一下，但貝爾確實已經不能再喝了，他乾脆喝光了剩下的湯汁。


  「見習騎士」善意的舉動撫平了巫師焦慮不安的心情，他擦了擦嘴，小心地問道：「老爺……你們是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伊莫森又試探著問道：「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們？」


  「野法師閣下，我們要把你們帶回去，接受大人的詢問。」


  這位「見習騎士」一開口，伊莫森立刻知道他就是那個用短劍制服自己的人。


  伊莫森還想繼續追問的時候，另一名「見習騎士」走了過來，說道：「西爾，不要再說了！」


  這是那個打暈我的人！伊莫森暗暗想到。


  「傑克，按照條例，我們應該給予法師閣下應有的待遇，包括救援和以其相關的知情權。」西爾平靜地看著傑克，許多「見習騎士」也都用同樣的目光看了過來。


  傑克的腦子有點亂，應該是有些頭疼。煉金人類不同於煉金傀儡，他們有自主的智慧和學習能力。通過學習，煉金民兵會具備一定的情商，像雷諾那個傢伙就已經可以聽懂低俗的笑話了，儘管他對別人的取笑根本沒有觸動。但學習需要時間，那些沒有經過學習的煉金人類只能按照意志側中內容行事。


  兩個多月前，維克多命令傑克率領50名煉金民兵、20隻煉金戰獒和80隻煉金烏鴉，執行偵查大沼澤的任務。具體的內容包括，繪製地圖、搜尋蟻人的信息、勘察資源、確認怪物和獸人的聚集地，以及留心異常情況。


  今天早上，煉金烏鴉發現了一個人類小女孩和十隻變異鼠。傑克記得他第一次進入大沼澤，採集凈化水晶的時候，就曾發現過人類孩子的足印。這屬於維克多所說的異常情況。


  於是，傑克決定把小女孩帶回去，從而引出了異化龍蜥——伊圖戈斯。在煉金民兵與巨獸追逐糾纏的時候，煉金烏鴉偵查到幾公裡外伊莫森，結果傑克和西爾俘獲了正在施法的伊莫森。


  伊莫森巫師對於煉金民兵來說，就是野法師。按照煉金帝國的法律，法師有較高的社會地位，即便是犯罪的野法師也必須交給法師協會處理，同時還要給予他們法師的待遇。


  西爾這樣的煉金民兵完全遵從維克多的命令，絕不提起奈瑞爾帝國，絕不暴露煉金人類的身份和煉金塔的秘密。但維克多從沒有說明，煉金人類遇到巫師該怎麼辦？

  事實上，對大多數人來說巫師神秘莫測，行動詭秘，他們就像神化人物一樣，只存在於口口相傳的故事中。維克多對巫師所知有限，也不清楚巫師群體在煉金帝國的身份，更沒有想到傑克他們會遇到一個巫師。


  維克多發布的任務細節比較籠統，但傑克是最早的靈猴民兵，他在普通人類當中廝混了兩年，又經過教官巴里特的培訓，其智慧和常識完全可以主導這次任務。可是，其他煉金民兵主要來自秘密要塞，他們沒有精英衛士那樣的成長經歷，自然要遵從意志側中固有的行動標準。


  西爾他們不知道巫師現在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而傑克也不能確認煉金帝國的法師是不是現在的巫師，但他已經學會了謹言慎行。本著小心的態度，傑克直接吩咐道：「從現在開始，你們不能再和這兩個人說話。」


  「是！」


  所有的煉金民兵同時答應，齊刷刷的聲音讓父女倆嚇了一跳。


  「傑克大人，等等！」


  伊莫森已經看出來，這位名叫傑克的「見習騎士」才是這些人中說一不二的角色。他對轉身要走的傑克喊道：「請問你們的主人是撒桑帝國的大人嗎？」


  傑克雖然沒有回答，但事關自己和女兒的命運，伊莫森還是鼓起勇氣追問道：「你們不是光輝教會的聖武士吧？「


  「您要帶我們去那？」


  「您的主人會怎麼處置我們？」


  「我的能力對您的主人一定很有價值，請您不要傷害我們父女。」


  絮絮叨叨地追問終於讓傑克做出了回應：「巫師閣下，好好休息。我們會確保你們父女的安全。」


  「巫師」這兩個字針一般地戳破了伊莫森的勇氣，他癱坐在地上，對著傑克的背影哀求道：「傑克大人，求求您，放過貝爾。她是無辜的……」


  傑克想了想，學著維克多的樣子，頭也不回的揮揮手，算是給伊莫森的回應。


  接下來的三天，伊莫森父女跟隨這群戰士，晝行夜伏，向東跋涉。一路上，伊莫森發現這些沉默寡言的戰士幾乎從不交流，似乎每個人都知道什麼時候該幹什麼，這種森然的默契簡直令人毛骨悚然。不過，他們對父女二人也相當照顧，雖然他們對伊莫森的旁敲側擊從不回應，但伊莫森的小要求基本上可以得到滿足。不但每天都有美味的食物，保暖的皮襖，甚至還用擔架載著父女倆趕路。這種無微不至的關照讓伊莫森安心的同時，他的心思也活泛了起來。


  第四天中午，隊伍趕到了一處懸崖的邊緣。


  這時候水之季差不多要結束了，冰雪正在消融，一條條水流匯聚成一道道瀑布懸挂在崖壁上，水珠四濺，霧氣瀰漫，嘩嘩的水聲中一道絢麗的彩虹橫跨在整個空中。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奇觀美景，貝爾張著小嘴，獃獃的出神。伊莫森卻目光閃爍，時不時朝四周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


  隊伍沿著崖壁，又向前走了兩公里，散開的戰士漸漸聚攏了起來。當他們停下腳步的時候，一個青黑色的身影從遠處跑了過來，那是一隻體型健碩的凶暴狼，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沒過多久，整整14隻凶暴狼加入了隊伍。


  貝爾嚇的躲在父親的身後，又好奇地偷看這些健碩兇悍的「大狗」。這些毛茸茸的大狗一個個蹲在地上，吐著血紅的舌頭，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看起來並不兇惡，反而有些憨憨的樣子。貝爾不再害怕，卻發現自己的老爹竟然在微微顫抖，她輕輕搖著伊莫森的手，安慰他不要害怕。


  伊莫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興奮。


  四天來，這些不苟言笑的戰士對伊莫森和貝爾非常關照，但伊莫森沒忘記自己和女兒被俘虜的事實。作為一名巫師，也作為一個父親，伊莫森不甘心把女兒命運交付給那個神秘的「主人」，何況他還殺死5個戰士。


  伊莫森是強大的巫師，他控制的巨獸就連食人魔首領也要退避三舍。可惜，智慧指引被強行打斷，伊圖戈斯已經獲得了自由，成了真正的異化巨獸，再也不會回應召喚了，而異化鼠全部損失殆盡，一隻不剩。伊莫森就像失去了爪牙的猛獸，完全沒有自保的實力。但是，只要有機會，他就能東山再起！

  現在機會來了！


  伊莫森掌握三個巫術，分別是溝通意志、異化生物和智慧指引。


  伊莫森可以聽懂所有智慧物種的語言，智慧物種也能聽懂伊莫森說出來的話，哪怕發出的是哼哼聲，只要是伊莫森說的或是聽到的，雙方都能準確的領悟彼此的意思。這就是溝通意志。


  通曉語言只是溝通意志的一個附帶功能，它真正的作用是控制動物。


  伊莫森能夠直接溝通非智慧物種的靈魂，了解它們的意圖，並悄無聲息的在它們的靈魂上留下符文印記。隨著時間的推移，符文印記逐漸侵蝕非智慧物種的靈魂，使它們會成為伊莫森的奴僕。


  凡是被伊莫森完全控制的動物或昆蟲，只要汲取新鮮血肉就會發生異化，汲取的血肉越多，異化程度就越高。這是伊莫森的第二個能力——異化生物。


  被控制的生物進入了深度異化的狀態時，伊莫森可以對單一目標施展智慧指引，共享感知和感覺，在靈魂層面上直接下達行動指令。


  嚴格意義上來說，伊莫森真正能施展的巫術僅兩個，因為異化生物是溝通意志的延伸，具有被動和不可逆的特性。而溝通意志也無需施法，只要在5米以內，伊莫森就可以在目標的靈魂上印下符文。根據不同的物種，溝通意志所需的時間也不一樣。


  通過不斷地實驗，伊莫森發現溝通意志的時間與物種的智慧成正比。像蜘蛛這樣的昆蟲只要一個眨眼的時間就能完成符文印記。然而被控制的昆蟲只有殺戮進食的本能，根本不聽使喚，除了伊莫森，它們會攻擊所有的生物，包括貝爾。伊莫森每次發出召喚的時候，它倒是能爬過來，然後它又會立刻爬出去尋找獵物，除非伊莫森連續不斷地發出指令，才能讓它消停。伊莫森累的半死不說，還只能控制一隻昆蟲，所有他非常乾脆的踩死了那個傢伙。從此以後，再也不培養異化昆蟲了。


  狗、貓和老鼠之類的動物是非常不錯控制對象，其中以狗的智力最高，它們可以克服異化生物的殺戮本能，完全按照伊莫森的意志行事，就像士兵一樣聽話。問題是貓狗的戰鬥力有限，抓不到什麼獵物，初期還容易死亡。而老鼠的生存能力非常強大，只要吃昆蟲就能完成初步異化，智力比貓還強。這就是伊莫森選擇異化老鼠的原因。


  普通生物如何能與凶暴野獸相比，眼前的這些凶暴狼才是絕佳的控制對象！


  雖然不知道這些士兵為什麼會有凶暴狼相伴，但伊莫森一直在留意凶暴狼的動向。現在這些凶暴狼終於出現在面前，他絕不會錯過這個翻盤的機會！


  伊莫森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不動身色的向前走了兩步。見周圍的戰士沒有反應，他又慢慢地朝凶暴狼的位置踱過去。


  越來越近了！馬上就要金施法範圍了！只要一步.……

  伊莫森咬住牙，就要跨出最後一步，突然他的衣服被緊緊地拽住了.……是貝爾！

  一隻腳跨在空中，一個小尾巴扯著他的衣服，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了過來，這一刻伊莫森汗如雨下，心跳如鼓。


  「寶貝，別怕！你不是最想看看大狗嗎？這就是我和你說的大狗。」


  電光火石間，伊莫森靈機一動，摟著貝爾低聲安慰著。貝爾莫名其妙地看了老爹一眼，她從沒有表示過要看大狗。伊莫森顧不得女兒的疑惑，他向傑克請求道：「大人，我們可以靠近這些大狗嗎？我女兒從沒有見過狗。」


  傑克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伊莫森長長地鬆了口氣，終於邁出了最關鍵的一步。


  溝通意志發動！

  伊莫森早就想好了。控制一隻凶暴狼絕不會比控制沼澤龍蜥的時間還長，最多只要十分鐘就能控制一隻。抓住機會，想辦法拖延，能控制多少就控制多少，然後通過靈魂連接，命令這些凶暴狼保持平常狀態，至於後面的情況.……隨機應變就行了。


  不管凶暴狼有沒有機會異化，它們本身就具有強大的戰鬥力。


  伊莫森的意識闖入了凶暴狼的意識中，他看到一團雲雀蛋大小的亮光，那是凶暴狼的靈魂。


  可是為什麼這頭凶暴狼的靈魂比普通的狗要小的多，還亮的多？！

  伊莫森沒有遲疑不決，他急著要留下符文印記。隨著意識的深入，伊莫森看到的是一團暗金色的光球。這光球深沉悠遠，威嚴如岳，浩瀚如海，散發著亘古不滅的氣息，上面還篆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


  「啊！」


  伊莫森只看到一小段符文，大腦頓時就像被撕裂了一般，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慘叫，便昏死了過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伊莫森被一盆冷水潑醒。模糊的視線中，貝爾的小臉漸漸清晰，伊莫森強忍腦海中的劇痛，艱難地爬了起來，他看到傑克和另一個男人就站在旁邊。


  「巫師閣下，請不要再對我們施展任何精神法術。這隻會令你受傷。」


  傑克指著旁邊的男人說道：「這是布索。這段時間，由他安排你們的生活。」


  伊莫森把貝爾護在身後，虛弱的說道：「布索大人，我可以見見這裡的主人嗎？」


  「這要由大人來決定。」


  布索平淡地說道：「巫師閣下，你們就住在這座城堡里，等候大人的召見。不經我的同意，請不要離開這座城堡。另外，我準備了一些恢復精神的藥物，可以延緩你的傷勢。在你的魂火修復以前，不要再嘗試使用巫術，這會導致你魂火熄滅。」


  城堡？建在山裡的城堡？原來這裡已經不是大沼澤了！


  伊莫森發現自己正站在山坡上，周圍也全是高高的山丘，一座40米高的城堡就在前方不遠處。


  「貝爾，你就像公主那樣.……可以住在城堡裡面了。」


  伊莫森朝女兒勉強笑著，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貝爾的雙眼異彩漣漣，幾股威嚴而古老的意志正通過這雙清澈的眼睛默默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