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會見與問詢
一 黑堡鎮應當叫做黑城。
這座25平方公里大小的城池,臨河而建,擁有60米高的堅固要塞和接近40米高的城牆,城牆上還裝有威力巨大弩炮和投石機。城外,25米寬護城河在緩緩流淌,工匠們巧費心思,修建暗渠,又將河水引入城內,形成一條貫穿全城的城中河。這條4公里長的人工河為黑城提供了穩定水源,因為河岸上種滿了薔薇花,它又被叫做薔薇河。薔薇河的西側是12000畝的農田,東側才是建築群,其中自然少不了鐵匠鋪和倉庫。
要塞、高牆、水源、農田、鐵匠鋪,倉庫,這些是大家族中心城市必不可少的要素,而黑城正是約克公爵領的中心城市。
騎士是家族拓展領地的長矛利劍,無法攻陷的城鎮才是家族的根基。
西爾維婭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和王國的局勢,帶領約克家族西遷,將家族領地整整擴張了3倍。為了在人馬丘陵紮下根基,約克家族耗費百萬金索爾,修建了黑堡鎮。
黑堡鎮不負眾望,經受住戰爭的考驗,將蟻人大軍擋在城外,然而戰爭的後遺症也開始在這座城鎮中顯現。
現在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候,黑堡鎮內更是一片蕭瑟,沒有川流不息的商隊,沒有擁擠的人群,沒有繁華的商鋪,冷冷清清的大街上看不到幾個人,黑堡鎮三萬多的居民只剩下不到四千人。
最顯著的變化就是城外的那些自由民已經不見了蹤影。無論領主們喜不喜歡,自由民才是衡量城鎮繁榮與否的標準。黑堡鎮外曾經聚集了兩萬多自由民,現在已經人去棚空,而棚戶區被改成了堆場。
商隊依然會光顧黑堡鎮,只不過他們不再需要進城。約克家族沒有什麼物資可以向外出售,商隊將運來的貨物卸在堆場,很快就會被各地的附庸領主拖走。當然,商隊也能在黑堡鎮買到一種不錯的商品,那就是用地蜥皮包裹的車輪。
走在半路上,車輪壞了,總是讓人特別惱火,而這樣惱火的事情還經常發生。因此,更加耐用的蜥皮車輪大受歡迎,這讓約克家族賺了不少錢。其他家族也想仿製,可他們沒有那麼多的地蜥皮。商隊管事們不知道約克家族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地蜥皮,但黑堡鎮出售蜥皮車輪的收入遠遠比不上他們購買物資的支出。
在外人的眼中,黑堡鎮就像一隻負傷的巨獸,正在不斷地失血,沒有7、8年的時間,根本緩不過來,而約克家族的人並不這麼認為。
蟻災確實讓約克家族元氣大傷,千年積累糜費一空。平定蟻災后,他們雖然得到了更多的領地和人口,卻沒有足夠的物資和糧食。在實現自給自足以前,約克家族必須用金錢購買生活必需品,對於其他家族來說,這是一場饕餮盛宴。
快要發霉的穀物和陳舊的皮貨被不斷地運到黑堡鎮,又不斷地換成了亮晶晶的金索爾,只等約克家族耗干最後一枚金幣,其他家族就會對人馬丘陵的精鐵礦露出獠牙。儘管約克家族的戰力強悍,但很多事情並不是武力可以解決的。可這些家族並不知道,巨獸即將重新煥發活力,並且變得更加強大。
城中看不到人煙,那是因為所有人都跑去修建要塞,挖掘水庫,放牧牛羊,種地養豬。新農牧體系的推廣讓約克家族不再需要進口麥種,到了明年,他們就能在糧食上實現自給自足,再有兩年,牛羊馬匹的數量也會恢復到戰前的水平。只等三座要塞封住大沼澤入口,各地的自由民將再次聚集在城外。
擁有敏銳商業眼光的恩比瑟.約克公爵提前做了布局。黑堡鎮中沒有了雜亂無章的棚屋,取而代之的是青磚建成的房舍,這些房舍上下兩層,下面是商鋪,上面是住宅,規劃的極為整齊,道路也十分寬廣,能夠容納三輛馬車通行,道路的兩側是人行道,由景觀樹和花壇隔離開來。只等黑堡鎮復甦,光是這些商鋪的租金就可以讓約克家族賺的盆滿缽滿。
城中,一輛豪華的貴族馬車穿破寒霧,向巍峨的黑堡緩緩駛去,挽馬的重蹄踏在空曠的街道上,引起巡邏士兵的警惕,當他們看清馬車車壁上的徽記,便又鞠躬行禮。一路上暢通無阻,馬車很快就停在黑堡的後門。
維克多邁下了馬車,打量著全新的黑堡鎮,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這裡的房舍、街道和景觀樹的布局與河口鎮極其相似。約克家族在模仿他的時候,也把乾淨整齊的風格學了過來。不知不覺中,人馬丘陵就已經留下了維克多的烙印。
一隻白生生的小手挽住維克多的胳膊,柔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真是雄偉,就是有點冷清。」
朱蒂下了馬車,雪白色的駝絨斗篷遮住了她曼妙多姿的身體,眼角眉梢卻留有淡淡的春情,一路同行十五天,讓她身心都有了歸屬,眼看就要覲見王室的重要成員,難免有些緊張,於是又小鳥依人般地靠在維克多的身側。
維克多與朱蒂相處兩個月有餘,來黑堡的旅途中更是親密無間,他對朱蒂的性情也算有所了解。朱蒂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透著柔弱的味道,總能激發男性的保護欲,這給了維克多從未有過的體驗,也說明了她有依附強者的本能。薄弱的意志難以保證忠誠,但只要給她信心,也不會輕易背叛。
維克多拍了拍朱蒂白嫩的縴手,問道:「這裡比野柳城怎麼樣?」
朱蒂笑而不語,維克多也笑道:「黑堡鎮肯定不如百年歷史的野柳城,但幾年前這裡還是一片空地,而這些房屋是一年前才開始建的。別看黑堡鎮現在很冷清,要不了兩年就會繁華起來,據說約克家族還準備再建一個外城,五年以後,它就會超越野柳城。」
朱蒂瞪大眼睛,看著鱗次節比的青磚房舍和寬闊的街道,不可置信地說道:「這.……這怎麼可能?」
「只要用對方法,這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維克多點點頭,朝朱蒂說道:「愛德華殿下和約克公爵大人還在等著我們,我們進去吧。」
朱蒂微微點頭,跟著維克多走進了黑堡。
剛進入黑堡,就有一男一女兩位侍迎上前來,雖然他們都認識維克多,但還是恭恭敬敬地確認身份並詢問來意,然後引領著維克多和朱蒂前行。
維克多注意到,黑堡內戒備森嚴,長長的甬道兩側,每隔二十米就有兩名雄壯的衛兵把守,當維克多走過來的時候,他們僅僅是低首致意。而朱蒂自始至終也沒有放開維克多的胳膊,這是一種伴侶的姿態。
到了會客室的門前,侍從分別幫維克多和朱蒂解下斗篷,換掉裘皮外衣,露出代表身份的正裝。維克多身穿藍色的子爵服和白色細亞麻襯衣,朱蒂則是淡藍色的束腰長裙,一時間,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嬌艷柔美,宛如一對璧人。門前兩名身披鱗甲的見習騎士,含蓄地掃了一眼,這才轉身敲門。
書記官麥克斯打開白銀包邊橡木大門,看到維克多和朱蒂后,彬彬有禮地說道:「蘭德爾子爵大人,朱蒂夫人,約克公爵和愛德華殿下正等候兩位的覲見。」
維克多進入會客廳,便看見約克公爵端坐在主座上,他的右手坐著一位頭戴紫金冠冕,身著王子服的小小少年,左邊坐著形貌樸實的培羅主教,還有兩位身穿子爵禮服的男子坐在少年的右側。他們一個黑髮藍眼,面容俊雅,另一個身材魁梧,鬚髮茂密,容貌和埃斯克里男爵十分相像。
見到維克多和朱蒂向自己行禮,白白胖胖的約克公爵就從椅子上下來,親熱地笑道:「蘭德爾子爵,我來為你引見愛德華王子殿下。」
許久不見約克公爵,他明顯又胖了一些,維克多被他熱情地拉著胳膊,心中頗為古怪。雖說,約克公爵和西爾維婭僅僅是名義上的夫妻,但作為一名穿越者,維克多面對這個傢伙還是有些負罪感。當然,維克多體會不到其他男人面對西爾維婭時的壓力,約克公爵把自己吃的這麼胖,也有逃避她的意思。而約克公爵對維克多的熱情源自於商業上的契合,他認為維克多將是非常出色的合作夥伴。
「愛德華.奧古斯特王子殿下。」
維克多和朱蒂在約克公爵的引領下,向高背椅上的少年行禮道「殿下,日安。」
「朱蒂夫人不必多禮。」小愛德華朝朱蒂頜首回禮,又對維克多笑道:「維克多,我們又見面了。」
小男爵曾經在王宮見過愛德華王子,那時的愛德華還只有4、5歲大,根本不會對維克多有多少印象,只是維克多外貌特徵實在是太明顯了,尤其那純黑的眼眸是其他人所沒有的。小王子向維克多折節示好,那是看在西爾維婭的面子上。
可惜,維克多不會把身份這種東西放在心上,他看到小傢伙努力做出大人樣,心中只覺得可愛,面子上卻恭敬地說道:「能夠再次覲見殿下是我的榮幸。」
愛德華王子自然而然地接過了介紹的主導權,他一手虛引,說道:「培羅主教大人。」
待兩人行禮后,培羅客氣地說道:「願光輝之主護佑你們。」
「索倫.溫布爾頓子爵。」
索倫起身優雅地回禮,又朝維克多頜首致意,維克多也微笑點頭,兩人都很平靜,既不熱情也不淡漠,更不會有什麼碰撞,完全就是正常的互致敬意。
維克多佔據了小男爵的身體,也繼承了他的因果,但他與索倫沒有私人恩怨。以維克多現在的實力和地位,只要索倫不是傻瓜,他們就斗不起來。
「斯奎爾.埃斯克裡子爵。」
斯奎爾先朝朱蒂回禮,才對維克多豪爽地笑道:「蘭德爾閣下,我是埃斯克里男爵的哥哥,科瓦安的信中常常提到你,我要謝謝你對我們埃斯克里家援助。」
埃斯克里男爵悲催的很,家族原本就窮,遭遇蟻災后又碰上布里亞特家驅趕領民,當一千多人流入領地后,埃斯克里更是頭大無比,幸好維克多及時接納了那些人,這才沒有對領地資源造成破壞。埃斯克里家族是戈隆侯爵的嫡系,以團結武勇著稱,斯奎爾身為埃斯克里男爵的哥哥,對維克多確實懷有感激之心。
「埃斯克里閣下不必客氣,守望互助原本就是鄰居的本分。」維克多謙虛地說道。
斯奎爾卻面色一正,恭恭敬敬地朝維克多行了一個騎士禮,肅然說道:「如果不是閣下及時通風報信,以科瓦安的性格,只怕他已經死在蟻人大軍的手中。我們埃斯克里家欠您一份人情,將來必有回報。」
斯奎爾的誠意讓維克多有些動容,他什麼客氣話也不說了,只是鄭重地還了一個禮。
等約克公爵和愛德華王子坐了下來,培羅主教向維克多和朱蒂說道:「根據光明新約,我謹代表教皇陛下,在至高主的見證下,向兩位詢問奧斯丁勛爵戰死一事。請務必如實回答。」
「朱蒂夫人,請詳細描述你逃亡至蘭德爾領的原因和過程。」
朱蒂暗暗鬆了一口氣,事後她也發覺多處可疑的地方,還為此惴惴不安,而培羅主教提的問題明顯帶著偏袒,這也就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了,於是她輕聲細語地將事情的緣由描述了一遍。
培羅主教聽完后,點點頭,又對維克多溫和地說道:「蘭德爾閣下,請敘述奧斯丁戰死的細節和地點。」
維克多淡淡一笑,揚聲道:「主教大人,我請求接受偵測謊言。」
偵測謊言是三級神術,在這項神術面前任何謊言都無所遁形。教會一般不會輕易對領主施展偵測謊言,只有當領主殘害平民,包庇巫師,造成較嚴重的後果,而又沒有證據的時候,神職者才會用偵測謊言,給其定罪。
培羅主教在來之前,特地翻看米勒神父的彙報,得知維克多一力承擔了救濟民眾的責任,他對維克多的印象大好。雖然,奧斯丁戰死一事有些蹊蹺,可教會正全力攻略北部荒野,無暇顧及到蟻人的威脅,因此人馬丘陵的局勢不能亂,這次問詢原本就是走個過場,事實如何並不重要。既然維克多主動提出偵測謊言,那麼約克家族必定和此事無關,這其實是約克家族在向王族的表態,他們無意冒犯王室的權威。
培羅主教對此樂見其成,他取出一塊白水晶,默念禱詞,白金色的符文在水晶上方顯現,又化作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如果是謊言,水晶將變成紅色。」
培羅主教將透明的水晶展示給所有人看,又對維克多示意道:「閣下,可以開始了。」
直到維克多把事情的經過說完,水晶也沒有任何變化。這時候,約克公爵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我對此事也毫不知情!」
沒有人會認為約克公爵是西爾維婭的傀儡.事實上,這個精明的胖子是約克家族的首腦之一,家族的大小事務都要由他經手。水晶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維克多沒有說謊,代表西爾維婭不知情,約克公爵沒有說謊,意味著約克家族的高層無涉此事。
培羅主教對麥克斯說道:「書記官,請記錄我的結論,奧斯丁意圖謀害家族繼承人,入侵蘭德爾領,死於公平決戰。」
麥克斯把寫好羊皮捲軸遞了上去,培羅主教看了一遍,取出印鑒蓋在火漆上,卷好后交給了身後的聖武士,吩咐道:「把這份記錄送到岡比斯王都,交給大主教拉扎魯斯閣下。」
等聖武士帶著捲軸走出會客室,約克伯爵一臉諂媚地對愛德華王子說道:「殿下,我為您準備了豐富的午宴。您看,現在要不要赴宴?」
「我想邀請蘭德爾子爵和朱蒂夫人一道赴宴。」
小王子悄悄地咽了口口水,約克家族的菜肴精緻而美味,令他十分滿意。
「如您所願,王子殿下。」胖約克光明正大地咽了口口水。
這時候,滿頭銀髮的老管家走了進來,躬身說道:「夫人邀請蘭德爾子爵和朱蒂夫人在薔薇莊園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