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產業化與領民雇傭制
清晨。
初升的太陽將波光粼粼的河面染成金黃，令氣勢磅礴的金水河顯得尤為壯美。
輕風徐徐，裹著清涼的水氣撲面而來，吹散了火之季最後一絲炎熱，也宣告了風之季的到來。
維克多站在高高的塔樓上，目光越過滔滔的河水，落在十幾公裡外的對岸。金水河南岸，上千隻魚人在河灘上奔跑嬉鬧，而北岸則一隻魚人也看不到，只有披甲執銳的士兵在河灘上來回巡視。
「安東尼爵士，河對岸的魚人為什麼沒有過來？」維克多向身旁的內政官問道。
安東尼走到塔樓的邊緣，努力想看清河對岸的狀況，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他搖頭嘆道：「維克多，你的視力真令人羨慕。」接著，又解釋道：「魚人雖然是水棲獸人但不能長時間離開河岸，每隔一段時間，它們就要上岸曬一曬太陽，祛除身上的苔蘚，否則就會死於苔蘚病。魚人喜歡在河岸上瘋跑，就是因為身上的苔蘚令它們癢的發狂。所以，任何入侵河岸的生物都會遭到魚人的攻擊，魚人也因此被稱為河岸魚人或者湖岸魚人。」
「事實上，魚人沒能力橫渡金水河，它們甚至不敢靠近深水區。金水河中有許多兇猛的水生動物會捕食魚人，河中心的水蜥更不是魚人可以應付的，那些10米長的怪獸才是金水河的霸主。」
「成年水蜥會掀翻小船，捕食落水者，博瑞王國建國初期可是損失慘重。為了保護貨物和人員安全，博瑞王國的船隻越造越大。後來，博瑞人發現用水蜥油製作的蠟燭非常明亮，也沒有牛油蠟燭的臭味，水蜥皮的品質也非常不錯，這才開始建造專門捕殺水蜥的快船。」
維克多拍了拍塔樓上的女牆，笑道：「聽說一條水蜥價值1萬金索爾。我都想在這座節制閘的基礎上，再修建一座碼頭。」
火之季的最後一個月，金水河岸的節制閘終於修好了。這座節制閘通體用堅固的灰岩建造，高20米，寬10米，長15米，牆體厚2米，設有兩座塔樓，7個房間， 2間儲藏室，可以駐紮50名士兵，完全就是一座小型城堡。
節制閘雖然還比不上男爵城堡，但也不是魚人可以撼動的，藉助這個工事，完全可以在河邊修建一座碼頭。安東尼卻搖頭道：「水蜥的價值還不足以讓我們修建碼頭。」說著，他又苦笑：「我們也修不起。」
修一個木質碼頭很簡單，維克多動用200煉金民兵，只要十幾天的工夫就可以建好。然而維護碼頭運轉的成本卻相當高昂，不僅要派遣士兵保護，還要修建配套的船塢並建造船舶。如果這裡沒有穩定的產出，那就沒有修建碼頭的必要。更何況領地建設已經耗幹了約克家族最後一枚金索爾，如果不是還有紫蔗酒貿易，西爾維婭連打劫的心思都有了。
維克多也明白，現在當務之急是推動溪流水庫和人工渠的建設，為將來的蟻人戰爭提供物質保障。
「兩天前，契布曼家向我採購了一批青磚。」維克多淡淡地說道。
「青磚？」安東尼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大喜道：「對啊！我們可以向外出售青磚。這可以減輕我們修建水庫和人工渠的負擔！」
在巨型磚窯出現以前，製作青磚是件費時費力的事情，領主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青磚還不夠自己用的，更不可能向外出售。約克家族仿造維克多的巨型磚窯，原本是為了出售青磚牟利，而修建溪流水庫和人工渠本身就會產生大量的泥土，將這這些泥土製成青磚再兜售給其他領主，可以說是一舉兩得。如果運營得當，等於是其他家族承擔了人工渠的修建費用，這將大大加快人水利工程的進度。
維克多點頭說道：「確實是這樣。不過，在青磚的問題上，我有幾點建議。首先是產量，我的巨型磚窯曾經一天生產過3萬塊青磚，你設計的磚窯產量可能還要更高。」
安東尼有些得意地說道：「我採用了複式結構，每天最多能生產4萬塊青磚。」
「很不錯，可是生產的青磚越多，耗費的木柴就越多。如果不加以限制，我們很快就會陷入無柴可用的境況。我認為，磚窯每天生產兩萬塊青磚是比較合理的。」
安東尼頜首道：「有道理。」
維克多繼續說道：「其次是出售和定價。我希望人馬丘陵的青磚能夠統一出售，統一定價。具體的方法就是，那個領主開始修建人工渠，就由他負責青磚的出售和定價。」
約克家族建了11個巨型磚窯，分佈在各個附庸家族的領地中。領主們對工程浩大的人工渠還抱有疑慮，卻對修建溪流水庫很熱心，可即便是修建溪流水庫，也要耗費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如果出售青磚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又有那個家族願意把主導權拱手讓人呢？
想到這裡，安東尼皺著眉，委婉地說道：「維克多，以我們的關係，我願意支持你。可是，我畢竟只是約克家族的內政官，無權過問其他附庸家族的內部事務。依照埃德文老師制定的人工渠修建計劃，蘭德爾領將首先修建人工渠。你想要主導青磚的出售和定價，應該拿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維克多點點頭，說道：「市場就像森林一樣，也需要保護和培育。濫砍濫伐會摧毀森林，讓我們沒有木材可用，胡亂銷售青磚同樣會摧毀市場。」
「這.……維克多，我不能理解你的意思。市場不是建在城鎮里嗎？它怎麼會被青磚摧毀？」安東尼困惑地問道。
維克多有些撓頭，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安東尼解釋什麼是市場，於是決定不再糾纏這個問題。
「好吧，你應明白人工渠的價值遠在青磚之上。如果出售青磚能夠幫助我們修建人工渠，即便沒有利潤，領主們也不會計較。對嗎？」
「這是毫無疑問的。」
人工渠一旦貫通，可以讓領主的耕地面積增長好幾倍。相比耕地的價值，出售青磚只能算蠅頭小利。安東尼認為大多數領主甚至願意倒貼一些錢來完成人工渠計劃。
「好！」
維克多繼續說道：「貴族需要青磚修建莊園和別墅，而巨型磚窯的青磚產量遠遠大於貴族的需求。當貴族的莊園和別墅都修好以後，我們的青磚就無人問津。到那個時候，修建人工渠的費用將完全由各個家族自行承擔，這是任何一個家族都無力承受的。」
安東尼思索片刻，說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說銷售青磚只能支持一段人工渠的修築。可是，其他家族更不可能同意讓蘭德爾領獨佔青磚和人工渠的利益。」
維克多心中冷笑，如果不是擔心約克家族的附庸領主跟著做青磚生意，從而破壞青磚市場，維克多根本不想管他們的死活，只要蘭德爾領先把水利設施修好就行。
維克多一開始就知道，任何一個領主也沒有辦法獨自完成規模宏大的水利工程，這不是財力和物力的問題，而是體制問題。
農閑的時候，領民每年要向領主提供4個月的勞役，主要是收割莊稼和修建基礎設施，再加上他們還要接受民兵訓練，那有時間去挖土修渠？自由民接受雇傭是不錯，可自由民的報酬極低，也就是填飽肚子而已。自由民努力幹活是為了成為領民，當他們發現挖了幾年的坑也不能成為領民，肯定要選擇離開。就算領主願意提高工錢，他的財政又能支持多久？至於強迫自由民幹活，蘭特皇帝曾這麼干過，結果他死了。
吉莉安跑過來購買青磚，給維克多提供了一個思路：把青磚做成一個產業，讓這個產業帶動水利工程建設。
既然是產業，那必須是可持續的。
首先資源要可持續。就青磚產業而言，粘土不用說，但森林資源需要保護，過渡生產青磚會造成木柴短缺，破壞野生動植物資源。所以必須控制青磚的產量，同時還要種植能夠快速生長的灌木，作為木柴。
其次市場需求可持續。僅靠貴族修建莊園和別墅的青磚用量，還不足以支撐這個產業。維克多可以擴大青磚的用途，但在此之前，不能讓約克家族的附庸領主在後面操蛋。這也是他提出先由蘭德爾領主導青磚銷售的原因。
最後勞動力必須穩定。迪恩重新主持磚窯村，帶著一幫新手，每天的青磚產量只有區區5000塊，再過些天可以達到每天10000塊，等這些新手非常熟練以後才能實現巨型磚窯的最高產能。問題是，這些制磚匠未必願意一直從事青磚生產。
領民和自由民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可以晉陞為封臣，這才是平民孜孜以求的身份。另外，在遭遇災害的時候，領民優先受到領主的保護，而自由民可能要自謀出路，他們的財產和安全都沒有保障。
為此，維克多打算將熟練的制磚匠納為領民，享受領民的一切權利並承擔相應的義務。其他領民也可以在維克多的產業中謀取職務。這就是維克多設想的領民雇傭制。
領民雇傭制看似簡單，其實是將領民從單一的農業生產中解放出來，從事更多的專業化生產，比如木器製造，紡織，鐵器製造等等，不需要他們如何精通，只要能熟練掌握一兩個環節就行。
一旦實行領民雇傭制，無論是自由民還是領民，有活的時候做工，沒活的時候種地，靈活且高效。假設，蘭德爾領的一處木器工坊處於閑置狀態，維克多下達建造50輛馬車的訂單，木器工坊在平民中雇傭熟手，完成訂單后平民拿著工錢回去種地，木器工坊再次關閉。由於這些人只掌握一個或幾個環節的生產工藝，離開了蘭德爾領的產業體系，這些技能將毫無價值。因此，蘭德爾領的民眾將成為維克多的忠實擁護者。
維克多並不想向約克家族介紹領民雇傭制，但也不能讓青磚產業毀在外行的手中。安東尼說的委婉，意思卻很明白。維克多率先主導青磚銷售，錢也賺了，人工溝渠也建了，佔盡所有的好處，結果其他家族連湯都喝不上，他們怎麼可能會同意？
「蘭德爾領的人工溝渠都不通，其他家族建了人工溝渠又有什麼用？」
維克多笑了笑，說道：「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在於青磚的銷量。所以，我們必須設法擴大青磚的銷量。人馬丘陵周邊的領主用不了太多的青磚，但如果他們也向外出售青磚會怎麼樣？」
「這是什麼意思？讓我們的鄰居也建造巨型磚窯？他們都向外出售青磚了，那還有我們什麼事？」安東尼有些急眼了。
維克多搖頭笑道：「不是讓他們生產青磚，而是讓他們銷售青磚。等周邊的領主建完莊園以後，我們以相對低廉的價格向他們提供青磚，他們見有利可圖，自然會向其他領主兜售。」
「另外，我會下令製作不同規格的青磚，分為貴族用磚，封臣用磚和領民用磚。貴族用磚可以接受訂製，篆上指定的花紋，無非就是在模具上下功夫而已。許多有錢的封臣也想用青磚建房屋，封臣用磚就是為他們準備的。領民當然用不起青磚，可那些村子大多是用鐵橡木做柵欄，鐵橡木柵欄後面沒有射擊平台，反擊能力有限。如果用青磚加夯土在柵欄後面修一道三米厚的磚牆，柵欄的防禦力會大大增加，磚牆上還能安置弓箭手。如果一頭凶暴豺狼人突破了鐵橡木柵欄，卻被磚牆掩埋了，你說領主們會不會願意為自己的村子修建磚牆？」
「青磚的銷路可以解決，但我們出售青磚的初衷不是為了牟利，而是為了建造人工水利系統。人馬丘陵大大小小十幾個領主，個個都向外出售青磚的話，水利系統就永遠建不起來！」
安東尼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他搖頭嘆道：「真難以想象，你沒有去白塔求過學，竟能想出這麼細緻的策略。這是不是商業貴族的天賦？」
維克多心中一動，說道：「我倒是很想去銀白高塔看看。」
「你應該去看看。那可是神選者時代遺留下來的建築，非常壯觀。我可以請埃德文老師為你寫一封介紹信，白塔學者們一定會歡迎你的到訪。」安東尼頓了頓，又說道：「我馬上就要回黑堡鎮，你的意見我會轉告給家族高層，相信他們會做出合理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