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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武公之死

  藍戈拍了拍虎頭的大腦袋,「你這小子……」


  「藍兄……」


  「虧,你回來了。」藍戈轉向奔來的青年。


  虧有些喪氣,「藍兄,我還真是沒用啊,讓那兩個傢伙逃脫了,而且,我們損失慘重。」


  藍戈道:「你們能阻擋他們這麼久已經很不錯了,那兩個人可不是普通的武士。對了,我讓你先去通知姬忽,他們沒事吧?」


  虧兩眼閃光,「藍兄真是厲害,季耳果然打算對邯柚出手,不過我比他們早到一步,如今,父親帶著族親們應該已經在安全的地方了。」


  藍戈點頭,「那就好。」


  這場叛亂以公子惠孫失敗為告終,公子惠孫及其子以謀逆罪名打入地牢,府中財寶充入國庫,所配士兵守衛暫且嚴加看管。


  第二日清晨,打更的更聲一聲響過一聲,天空一點一點清明,放出敞亮的光線,朝歌城街頭掛著木牌,將這一訊息昭示天下。


  城中的百姓聚集在木牌旁,議論紛紛。


  藍戈趕去宮中,羊車四周無壁,目可遠望,耳可細聽。


  武公這一病終見好轉,今早醒來,還不曾進食,就要撐著去上早朝。


  經過叛逆事件一鬧,朝臣紛紛倒戈向公子揚,指責起公子惠孫的大逆不道。


  「公子揚這幾月以來可吃了許多苦,整個人都清瘦了許多,前幾日我得了一枚千年老參,等會兒我就命小童給您補補身子,這老參啊,最適合燉湯了。」


  「對對對!我昨日傍晚剛射殺的鹿子,肉質鮮美,等會兒也……」


  「這公子惠孫目無尊長,太不像話,視衛國法紀為虛無,我等會定要上奏為您討回公道。」


  「……」


  藍戈走進大殿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大夫們七嘴八舌說個不停,跟前幾日巴結公子惠孫完全是一個模樣。


  還上奏呢,這些不省心的大夫,究竟是怎麼坐到這個位置的,武公大病初癒,再被他們一奏,不得氣死?


  公子揚原本是臭著臉對著一堆大夫,看到藍戈來了,不由笑逐顏開,大步邁向藍戈。


  「藍戈,你怎麼這麼慢吶。」


  話似乎有些不客氣,可全無責備之意,反而還帶著一絲隨意和親切。意識到這一點,眾大夫身子不由顫了顫。


  公子揚理也不理他們,含著笑同藍戈打招呼。


  沒辦法,誰叫藍戈救了他的命呢!


  藍戈接受到周圍木訥的表情,回禮性地一笑,「羊走不快,路上耽擱了些。」


  公子揚思考起來,「那不成,這樣,我府里有兩匹寶馬,送你一匹了!」


  送馬?既然要送,自己也只有收下了藍戈也沒推辭,道了聲謝,就收下了?


  眾位大夫張大了嘴,這……公子揚那兩匹馬可寶貝得緊啊,平日里自己都鮮少騎,吃的糧草那也是上好的,竟然要把馬送人,他捨得?


  衛武公並沒有來上朝,而是遣了近侍前來傳達旨意。


  衛武公照舊心軟,只將公子惠孫貶為庶人,終身不得出內宅。其子季耳尤其惡劣,遠調邊關,無詔不得入朝歌。


  朝臣為公子揚抱不平,認為謀逆是殺頭禍族的大罪,怎麼只懲處兩人就完事,且這二人罰得不夠重。


  藍戈氣定神閑地看了那位大夫一眼,「想當初,公子揚遭人陷害,也無證據可證其清白,然武公並未痛下狠手,只將其軟禁起來,衣食俸祿照舊,不是同樣的道理嗎?」


  朝堂之上一片寂靜。


  眾位大夫不約而同地朝公子揚看去,只見他板著臉,看著藍戈,忽然裂開嘴唇,「說得有理,你們也不要再說了,惠孫是我的兄弟,兄友弟恭才能永保一國太平。」


  藍戈回以一禮,徑自走了出去。


  他想了想,還是去見一見那和藹的老人。


  衛武公看起來精神不錯,正在用早膳,見了藍戈,笑呵呵地讓近侍為他鋪軟墊。


  藍戈坐下,「看樣子,武公身子好得差不多了。」


  「能吃能喝的,沒什麼毛病了。」


  「那就好。」


  接著藍戈又說了些閑話,並沒有將朝堂之事同衛武公說。


  衛武公九十五高齡,本應頤養天年,兒孫子息繞膝才對,可因為身居大位,兩個兒子爭鬥不斷,宮中長年無親脈相伴,想想也是無聊又孤獨。


  藍戈心底暗想,這位置給他他也不坐,太乏味了。


  還是他家老太爺日子過得舒坦,家族生意甩給兒子孫子,自己則帶著妻子漫遊星際,好不痛快。


  兩日後,衛武公薨。


  藍戈得到這個消息,只覺心裡悶悶的,兩日前他還與武公談笑,武公笑得親切又溫和,精神看起來好得不得了,他說了很多趣事,不知怎麼就想到了老太爺,說得更起勁。他們沒有顧上君臣之禮,藍戈就那樣隨意地說,衛武公認真地聽。


  沒想到,這才過了兩日,人就死了。


  衛武公是在睡夢中逝去的,睡了一覺就再沒醒來,走得很安詳。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詔書也已擬好。


  舉國悲慟,衛武公執政時勤勉愛民,庶民敬愛,皆縞素為他送行。


  看到全城白茫茫一片,藍戈有些感慨,衛武公大概走得也安心了。


  宮裡有司按喪禮執武公身後事,卿大夫守靈,祭師唱起了哀歌,樂頌。


  人群里有低低的抽泣聲,似乎無法壓制似的。


  藍戈順著聲音看過去,原來是季汋。


  這個孫女衛武公還是很疼愛的,公子惠孫謀逆罪也沒有牽扯到她。


  看她哭得聲音顫抖,藍戈慢慢起身,換了個位置,與她挨得有些近了,跪下。


  輕聲道:「逝者已逝,你看開些,把淚流幹了武公也不會活過來。」


  季汋哭得聲音都啞了,她不理藍戈,眼淚像是小溪似的流個沒完。


  藍戈輕嘆,「武公若是知道你為他哭得這樣悲,心裡肯定也不好受,你忍心讓他走了還不好受嗎?」這實在是個老土又俗氣的勸人方法。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明白的……」


  藍戈凝視著她,「我明白,失去血親有多麼痛苦,恨不得自己代他去死,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呀,誰也不能和死神打商量,說好話。」


  季汋凄凄楚楚地看著他,「你不明白的,他……他也只有我一人為他哭訴了……只有我一人了……」


  藍戈看著她說不出話,算了,任她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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