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難磨滅的記憶(一)
第二天清晨,高大的生命力頑強的木棉樹聳立在廣州華僑醫院住院部某病房窗外。透過窗子可以看到木棉的花兒爭先恐後地綻放在枝頭,像是要用盡所有火紅的熱情燃燒著這個憂鬱寂靜的院子。蘇小雅躺在病床上不停咳嗽著。當她的咳嗽稍微平息時,她看到了窗外紅豔豔的木棉花,猶如看到了荒涼的山頭枯木幹草生命的欲望。她不停地安撫自己煩亂的心,對自己說:
“沒事的。別擔心。不會是得了非典型肺炎……”
早上10點左右,醫生查房,來到了她的麵前。診斷結果是:“沒有明顯的非典型肺炎症狀,暫時不需要轉移到傳染病院,不過需要繼續跟蹤……”
就這樣,她被正式隔離了。
蘇小雅開始了在醫院病房的20多個晝夜,一段難以磨滅的記憶。
醫生診斷後不久,唐浩文就出現在她的病床前。即使口罩遮蓋了他的半張臉,蘇小雅還是一眼就能從他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中,看到他滿臉疲憊憔悴的樣兒。
一絲微弱的心疼由心而起。蘇小雅躺在病床上,曲卷著身子。見到唐浩文進來,她一隻手想要支撐著床板坐起來,另一隻手卻捂著胸口,她在咳嗽。她一邊咳嗽一邊問:“你……怎麽進來隔離區了?”
唐浩文靠近她,伸出他那隻肥厚的右手掌,在蘇小雅的背部輕輕地,來回的,撫摩著。他幫助著她減輕咳嗽的負擔。他在床邊溫柔的撫摸,她沒有停止的咳嗽聲、氣喘聲,讓旁人感覺是如此的心酸。
他說:“別說話。咳嗽停了咱們再說。”
一連串很長的咳嗽、氣喘後,一陣隻有動作沒有任何聲音的寧靜後,蘇小雅才有氣沒力的緩緩地說:“昨晚,擔心了一個晚上吧?”
自從昨天晚上到達這個醫院,唐浩文馬上對非典型肺炎進行研究,短短的幾個鍾頭,他對SARS的了解可不少。見蘇小雅猛烈的咳嗽停止後,他什麽話也沒有回答,馬上轉身,為躺在床上的蘇小雅倒了一杯溫水,並且示意她要喝下去。
病人多喝水,大量地飲水可以稀釋痰液,也可以促進體液循環,減輕咳嗽的痛苦。見蘇小雅已經把水全喝完了,呼吸也比剛才順暢了不少,唐浩文才開始回答她的問題:
“恩。擔心得一個晚上都睡不著。”
“你,有沒檢查過?”
“檢查了。健康著呢。別擔心。”
“你別呆在這裏,早點回去吧。回家後,記得做消毒。特別是我住過的房間以及我用過的用品!”
“恩。別說太多話,免得又氣喘、咳嗽。”唐浩文小聲的溫柔地說。
“我就這麽跑進醫院了,一大堆工作沒做完,不知道報社現在怎樣了?”
“你還擔心這個?你們那個報社少你一個人,還是會正常地運作著的。”
“恩。不知道周大哥他們現在在忙什麽報道?”
“這麽記掛他們嗎?”
“是的。”
“小雅,如果不是你那批同事怕非典,你這剛進報社的人也不會成炮灰。”
“別這麽說。也因為這樣,我才有了很多學習的機會。我很想看今天的報紙。”
“我一會去給你買。別說話了。乖。”
“不知道誰替代了我的位置?”蘇小雅自言自語起來。她思想很混亂,她無法集中注意力。即使她聽到唐浩文叫她別說話。
她開始有些茫然失措,不知該做什麽。她覺得生病前的所有事情全變了,變得不可確定。包括:工作、人際關係、友情、愛情……
她開始不停地對唐浩文說話或者自言自語:“你說會是小陳嗎?”“不對。可能是老張。”“我都住進這裏了,還有誰敢替代我的位置?”“我什麽時候能再回去?”“我什麽時候才可以再拿起我的筆記本?”“報社會因此而解雇我嗎?”“為什麽不要我?”“為什麽報社不要我了?”“浩文,你為什麽不回答我的話?你也不要我了嗎?”“為什麽所有人都不要我?”“海非他為什麽還不回信息給我?”“海非他不愛我了?” ……
蘇小雅自言自語,一邊時不時咳嗽幾聲,一邊不停地絮叨著。她突然得知自己患病,茫然失措,不知該做什麽。
她已經出現一些無目的、無意識的動作與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