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半哭聲自鄰來
客房既然價格低廉,環境自是不會太好。
裡面黑乎乎的發出一股霉味不說,還緊挨著客舍馬棚,走過馬舍時,楊煥眼睛一亮,停了下來。
看到楊煥站定腳步,獃獃地端詳著馬棚里的馬,小二摸了下鼻子,還以為他是對這裡的環境不滿,陪笑道:「嘿嘿,這些都是客人的馬。它們餵飽了料,挺安靜的,也不會吵到客官您。」
「哦,沒事,我是個獸醫,看到它身上有傷,這個嘛,犯了職業病哈哈!」
楊煥打了個哈哈,實則他是被其中一匹馬給吸引住了。
他端詳打量了好一會兒,斷定馬主不識貨,如此虐待寶馬,可惜的搖搖頭,往自已的客房邁去。
就算他能看出這是匹好馬又怎麼樣?
自已幾乎身無分文,也養不起馬……
店小二見楊煥這副樣子,不由地也跟著狐疑地看了下他注視許久的那匹馬,只見那匹馬瘦骨嶙峋,腰上還破了塊皮,有膿水滲出,引得蒼蠅「嗡嗡營營」地直撲上前,飽飽地暢吸著膿汁。
而且這馬骨架不大,看樣子還是一批未長成的小馬,他早已知道這把是屬於誰的,但一想到那馬的主人,不再多想,也只是跟著禮貌性的笑了笑。
店小二沒看出什麼稀罕來,只當這個客官有點傻氣,送他進屋后,轉身離開了。
雖說是通鋪,不過今晚似乎沒什麼人,通鋪里也就楊煥一人,倒也挺自在。
楊煥往床上一躺,身上的筋骨都快酥了。
自從逃出來得大半個月,楊煥就沒有在炕上睡過覺了。
人哪,還是離不開正兒八經的床,哪怕是汗哄哄的大通鋪。楊煥從躺到在鋪上,直了直身子,舒服地打了個滾,張開手,自由自在,不一會兒,沉沉進入了夢鄉。
五文銅錢,可是他今世四分之一的家產,不把它好好睡回來,多不值啊?
半夜。
萬物俱籟。
就在楊煥愜意地呼呼大睡時,突然被屋外的「痛殺我也」的呼痛聲給驚醒了。
楊煥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伸手不見五指。
哪怕是在比較繁華的黔州城外,晚上和五寶村一樣,只要不點燈,就感覺象是被一個黑暗的蓋子罩住一般,四下里黑乎乎的一片。
楊煥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確定這種啊哎叫聲,不是另一種曖昧可疑的聲音,而的確是一個婦人在呼痛的聲音,不禁大感奇怪。
這深更半夜的,哪家婦人在呼痛,為什麼沒有人來理睬她?
難道,嘿嘿,是要給他機會,讓他英雄救美?
楊煥想到這裡,摸了摸****,自己這個特長還沒得到發揮,莫非要在這小店破·瓜新生?
不過,他隨後訕笑了一下,得了,身無長物,弄了別人,跟自己的老爹一樣撒丫子跑掉?算了,捂著耳朵繼續睡吧,就當沒聽見。
就在楊煥以為這個婦人沒有家人相助之時,又傳來一個男人急切焦慮的聲音,道:「
淑容,你好生躺著,不要亂扔東西啊,忍著痛,一會就生下來了!」
接著,又響起了一陣東西被砸到地上「乒乒乓乓」的聲音,楊煥頓時了悟,原來,隔壁住店的客人在生孩子呢!
「小二,這附近有沒有產婆?能不能幫我叫一個?重重有賞!」
又隔了一會兒,走道上,一道燈籠的光影閃過,店小二估計也被吵醒了,過來察看情況。
「客官,城門已經關上,產婆要在城裡,十個八個都有地方叫。在城外,大晚上哪有地方叫產婆啊?」
小二面色慌張,看樣子也很著急。
他如此這般說也不是不想賺好處費,只是他們這個店,平素就是開給那些到了點正好遇到城門關上進不了城的客人,哪有備產婆這種「服務」呢?
「啊!痛死了,七郎,我撐不下去了。沒想到,我楊淑容才出了洛陽,就要落難死在這無名之地!若我死後……」
隔壁的婦人發出哀哀慘叫,竟似在交待遺言。
「娘子啊,不要這麼說,有七郎在呢!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們外面站著的難道都是畜生嗎?還不快點去找人!」
男子的聲音雖然慌亂,但卻還透露出某種篤定的味道,這種說話的口氣,就楊煥聽來,應該是長期居上位者說話的自然流露。
難道這要生產的夫婦,是當官的?
楊煥此時不禁好奇了起來。如果是當官,怎麼會被困在這個小客棧里,身邊沒有丫鬟僕婦服侍?
聽著聲音,似乎在他們外面還站著其他人。
不過顯然那些人對於這男子我說的話是愛理不理的。
明明婦人都要生產的,大富大貴的人家對生產一向十分重視,怎麼可能連個懂得接生的僕婦在身邊也不安排?
這夫婦二人,應該就住在離楊煥不遠的客房裡,只是這古代的夜裡,除了夜蟲和夜鳥的叫聲之外,再無其它任何嘈雜,靜得可怕,所以楊煥才能清楚地聽到這夫婦二人的對話。
而住在其他房間的人有的抱怨了幾句,還有的點亮了燈,卻又將燈給熄滅了。
興許是聽了丈夫的安慰,那婦人情緒振作了一些,不過還是在唉唉叫痛。
這時,那個小二可能是急智,或者想賺幾個跑腿的好處費吧,突然一拍大腿,道:「官人,你說穩婆我們這叫不到,不過,店裡卻住了位大夫!」
聽到店小二這麼一說,楊煥心裡還暗自替對方慶幸了一下,喲,運氣真好,居然還有大夫。
過了不到片刻,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離楊煥住的房間越來越近。
楊煥心內還暗道:莫非這大夫住通鋪?那大唐的大夫也太落魄了吧?
「砰」地一聲,隨著腳步聲停在楊煥房門外,接著房門被人打開了了,搖曳的燈籠火光照著店小二焦急的臉:「大夫,這店裡有個婦人要生產了,你快去幫她看看吧!」
楊煥爬起來,見店小二的臉俯身對著自已,不由大驚失色,道:「我?天爺,我不會幫人接生啊!我是獸醫啊!」
「哎,獸醫人醫不都是醫嗎?獸醫也接生過吧?快走快走,你若接生得好,我可是看清楚了,對方是富貴人家,大大有賞!」
店小二既在那頭允了對方要幫他找個醫生,此時就不容楊煥再細思量和分辯,上前一把扯起他,架著他就往外跑。
原來,對方的確是住在他另外一邊隔壁,不過是那種獨立的小院,價格自然不是五文錢一晚的大通鋪可同日而比。
通鋪正好隔開了馬舍和獨居。
這小院之間,和楊煥住的通鋪只隔了一堵鏤花磚牆,所以楊煥能清晰地聽到對方的說話聲。
「大夫來了!」
店小二到了小跨院里,一把將楊煥就推了出去。
「這麼年輕的大夫?」
被叫做七郎的人皺眉驚訝道。
在燭火曖昧不明的照耀下,楊煥看到對方是個身長玉立、二十齣頭的男子,長發以襆頭紮起,身著一襲白衫,明明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好似不惹世俗塵埃似的,身上散發出與生俱來的富貴氣息,雖然有些頹倦,卻掩飾不了他身上的那種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