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卡……卡住了!
孫三郎作為放牧的群頭,壓力也挺大的。
馬牛不論何種原因死一頭,他就要受長官的呵斥,遇上季節不對,時疫橫起,馬牛多死幾頭,他甚至還要受鞭刑。
如果身邊有個獸醫傍身,日子就好過多了。
楊煥放出話來是個獸醫,就等著孫三郎這句話呢!
山路迢迢,如果光靠他一個人,又迷了路,天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走出山去。
孫三郎手下馬匹眾多,出來放牧的,肯定是備足了乾糧,跟著他,至少能混個肚兒圓。
至於獸醫的本事嘛,他跟著爹,好歹也學了點閹割之術,至於普通的疾病,他也略通一二。
再說,楊煥也存著點希望,總不會這麼倒霉吧?
他一入群,就牛馬都得病了?
看眼前這群牛馬,喝水喝得正歡,一頭頭毛色油光滑亮,看著比他還精神幾分。
反正,混到走出這個山區,看到集鎮,大不了他就找個機會溜掉唄,最重要的是能跟著一群人走出深山,才能有保命的可能,不然在這深山裡呆著,楊煥都快要瘋了!
有了計劃,楊煥假意推脫一番,最終被孫三郎盛情收納為他群里的獸醫。
傍晚時。
散落在山間其它的馬匹和牛隻被其它牧子趕攏到泉邊收做一處,楊煥才知道,這個群里的馬匹和牛共有一百五十多頭,算是一個不小的群了。
孫三郎這個群頭這下頭還有五名牧子,平日里隨他在這個水草豐茂的山區四處放牧。
見群里多了一個獸醫,牧子們都是粗魯不文的鄉下漢子,也不特別留意,隨意打過招呼之後,大夥在泉流邊一塊平地上,用石頭壘起灶,升火做飯。
夕陽下,幾縷炊煙在山間升起。
當然,所謂的做飯,便是將帶來的麵餅用熱水煮開,再加一點鹽,做成麵糊糊這樣的東西,就算出鍋了。
楊煥餓了一天,剛吃到這種麵糊糊時,還覺得尚可入口,吃了一碗,伸手要了第二碗,吃完麵糊糊,頓覺周身都有了力氣。
小昭此時和楊煥漸熟了,見她在泉流里洗了一身的腌臢,又換上爹借給他穿的新麻布胡服,整個人精神了不少,不再嘲笑她是乞兒,反而和她親昵了起來。
楊煥撫著滾圓的肚子,剛想扶著樹躺下好好放鬆一下。
誰想,孫三郎此時得閑了,卻突然想起一個重要問題。
這問題對他也極為重要,雖然楊大郎是獸醫,到底是半路上撿的,因此,還須得看下他的公驗,以正身明。
一聽孫三郎要看公驗,楊煥傻了。
公驗是大唐一般民眾出行要帶的官方手續,相當於現代的身份證明。
不過,他出逃倉惶,哪來得及向村正要過公驗?
現在就讓他回去開公驗,鬼知道還會不會遇到彪子浪那伙人,因此又如何有什麼公驗呢。
只是,看著孫三郎一臉認真的樣子來,只怕沒有這東西,這裡是呆不下去了,免費的搭夥飯也吃不成了……楊煥心裡暗暗可惜,方才早知道就多吃一碗麵糊糊。
就在這時,一個值夜的牧子匆匆跑來,一臉焦急地對孫三郎道:「群頭,不好了,大黑和二黃相交,卡住出不來了!」
呃,卡住……
這是什麼情況?
孫三郎一聽,急得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
大黑和二黃,可都是群里的犍牛,算是它們這右監里品相上好的。如果這兩二貨出了什麼情況,他可就不光是挨鞭子的問題了,坐牢啊、家產罰沒啊,什麼的都是輕的了,最慘的可是要充軍流放啊。
牧監實行的是左右監牧制度。
「凡馬有左右監以別其粗良,以數紀為名,而著其簿籍,細馬之監稱左,粗馬之監稱右。」而《大唐律疏議》中的庫律規定:「諸牧畜產,准所除外,死失及課不充者,一,牧長及牧子,笞三十;亡,加一等;過,杖一百;十,加一等,罪止徙三年,羊減三等。」
「系飼死者各加一等,失者又加二等。牧尉及監,各隨所管牧多少通計為罪。仍以長官為首,佐職為從。余官有管牧者,也准此。」
「凡官畜在牧而亡失者,給程以訪,過日不獲,估而征之。謂給訪限百日不獲,准失處當時作值征納,牧子及長官各知其半,若戶奴無財者,准銅依加杖。」
所以,如果這兩隻上好的犍牛為了它們襠下的那點事出了什麼差池,孫三郎下半輩子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看到孫三郎的臉突然變得煞白,楊煥腦子一轉,當即知道了為什麼。
不由地對他這個群長心內暗暗表示了同情。
孫三郎可不是企鵝上的群主,不高興就可以把人踢出群,作威作福的,這個群主,看管一百五十多頭大牲畜,按《大唐律疏議》上的規定,分分鐘鍾都有責任在身。
「爹,要不要緊啊?」小昭看到爹的臉都白了,心內知道出大事了,她趕緊上前扯著孫三郎的衣角,見爹傻了似的不動,她把眼光投向楊煥,忽然想到了什麼,對孫三郎道,「爹,林郎君不是獸醫嗎?爹怎麼就忘了?」
這可不是嗎?
孫三郎聞言,以掌額頭,真是太驚慌了,竟忘了群里還有林郎君這號人物。
他趕緊轉而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楊煥,恭敬而又急切地道:「林郎君,這下就全靠您出手了!」
從楊大郎到林郎君,至少說明楊煥在孫三郎心目中的地位上升了一個台階。
楊煥知道,如果今晚上自已得手了,所謂公驗一事,即可輕輕揭過,萬一失手,那沒公驗是小事,自已准得和孫三郎一起挨罰。
此情此景,楊煥也不能苦巴著臉,給正眼巴巴注視著他的眾人看在眼裡,也未免顯得太沒有信心了。
哎,車到山前必有路。
楊煥一清嗓子,做出雲淡風輕、見過大場面的樣子,對那個來報信的牧子道:「前面帶路!」
幾人到了地方一看:好嘛,這兩頭犍牛,簡直是擰巴上了。
黑色的公牛威風凜凜地騎跨在一身黃毛的母牛身上,這兩頭牛關鍵部位卻是絞纏在一起,無論如何也分不開了。
「老兄,你能少使點勁嗎?」
楊煥走近一看此情此景,心中不禁暗自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