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牛皋大戰魯智深
密州膠西縣。
全縣的保丁已經被動員起來,各自結村自保,巡防邊界,
以應對隔壁即墨縣隨時可能會越境而來,禍害鄉里的賊人。
卧牛山賊人最初立寨時,可是經常滋擾膠西的,搞得本縣鄉中上戶無不惶恐。
後來,還是縣尉牛皋督導各村狠抓保丁訓練,
並親自帶人,組織了幾次入山「圍獵」行動,
才遏制住卧牛山賊人向西發展的態勢,其後,便悄無聲息。
沒想到這幫賊人不吭不哈,消停了不到兩年,
竟然就聚集了這麼恐怖的能量,一出山便攻佔城池。
大宋繼承了五代的亂攤子,立國百餘年,發生的民亂和匪患以千百計,
但這些民亂大多是佔山為王,邊種地邊做些打家劫舍的買賣。
在皇權不下鄉的年代,佔山為王和山民結寨自保,本就沒有明顯的界限。
落草為寇也不在「十惡」之列,是很容易赦免的罪行,
大宋對這方面的政策更是相對寬容。
落草后只要不做大惡,就還有機會重新做人的機會。
遇到年景好,朝廷又大赦時,
主動下山到州縣入籍,便能重回官府治下,再做大宋好良民了。
所以,一般即便落了草,也極少有人會做攻城略地,殺官造反的買賣。
而一旦這麼做了,基本就斷絕了大部分退路,
必然要大亂——只有大亂之後,才能求得一線生機。
現在卧牛山賊人突然下山,攻陷即墨,就是這樣的情況。
即墨消息斷絕,膠西一日三驚,各種謠言滿天飛,
「紅旗老五李子義」之匪號,已經恐怖到可止小兒夜啼的地步!
眼見升遷有望,臨縣卻出這麼大的事,
萬一賊人流竄入境,幾年的辛勞便是雞飛蛋打。
膠西知縣時文彬既想安排縣尉牛皋帶人堵住賊人入境的通道,禦敵於縣境之外;
又擔心賊軍勢眾,牛皋等人萬一有了閃失,膠西縣城也遭淪陷;
心中糾結不已,急得飯都吃不下,嘴巴都起了好大兩個燎泡。
好在知州羅仲彥明白膠西的重要性,即墨陷落的消息傳到密州僅僅三日,
諸城派來的援軍就到了膠西。
讓人難受的是,密州雖然是下轄五縣的節度使上州,
但作為「內地」州郡,此地向來都不是朝廷的防禦重點,配置的禁軍很少,
只有武衛軍三營、宣毅軍一營,
共計四個指揮,編製員額兩千人,實際嘛……
羅知州派到膠西的增援兵力只有一個缺編指揮,滿打滿算兩百三十二人。
這麼一點兵力,加上臨時徵召的民壯,守城還湊合,
堵住賊匪出山的道路,是想也別想。
因此,武衛軍密州第三指揮接管膠西縣城防禦任務之後,
縣尉牛皋便被「趕」出了城,擔負盯防賊軍入境的重任。
藝高人膽大的牛縣尉自然是無所畏懼,
帶著五十名弓手,真就徑直前往兩縣交界處的險要位置——設卡!
對!
不是盯防,就是設卡。
作為徐澤的嫡系,牛皋當然清楚即墨的真實情況,就等著時知縣安排自己出城。
這個時代,經常跨州過縣的人,
要麼是販貨天下的商賈,要麼就是縱橫江洋的大盜,純粹的旅人極少。
而且,此時正值即墨「匪亂」,消息靈通的商賈近期內自不敢過境。
能經此處前往即墨方向的,就算不是匪類,也是抱有各種目的之人。
即墨的真實情況豈能為外人知曉?
因此,牛皋本就打定了注意,安排人手在此設卡,以隔絕消息。
卧牛山李子義部已經下山,正在即墨換裝,並接受嚴格整訓。
即墨那邊有大軍管控,膠西這邊就要靠牛皋封鎖消息了。
在人煙極少的山間險道設卡,自然不可能安排人明晃晃地站著,
這樣做的話,便是傻子也知道要繞道了。
牛皋安排的是暗哨,也許是即墨的消息才放出,一連幾日,其部都無所得。
午後,百無聊賴的牛縣尉躺在草窩子里打著盹,被歐鵬輕輕搖醒。
「太尉,太尉,來人了。」
牛皋翻起身,就見著一個胖大僧人朝這邊趕來。
其人身量極大,腳步沉穩有力,腰懸戒刀,手提水磨禪杖。
待走近了,只見此人面園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絡腮鬍須。
歐鵬小聲感嘆道:「這僧人好惡的相貌!」
正待起身,卻被牛皋扯住。
「你不是他的對手,去前面協助馬麟,須得……」
那僧人行色匆匆,警惕性卻是極高,
見此處險要,停頓觀望了一小會,才接著走。
直到僧人靠近,牛皋才提著鐵槍跳了出來,喝道:
「那僧人,為何擅闖此地!」
僧人停住腳步,轉身,警惕地看著牛皋。
「洒家是行腳僧,天下何處去不得?你是何人,為何要盤問洒家?」
牛皋掏出自己的腰牌,舉起。
「膠西縣尉牛皋,奉命在此設卡,山前的告示你沒看見了沒?」
「看了!」
僧人大方承認道:「洒家又不識字,看了也不知道說的啥。」
牛皋收起腰牌,向其耐心解釋。
「即墨正在鬧匪患,打著仗,此路不通,你回去吧。」
「好勒,洒家這就走——」
「咄!」「看招!」
僧人提起禪杖,身體剛轉到一半,忽又轉了回來,手中禪杖劈頭朝牛皋掄來。
後者早有防範,手中的鐵槍也同時送出,
二者的兵器撞擊的巨大聲響,震得遠處設伏的馬麟等人都能聽到。
「這狗官好大的力氣!」
僅僅是一招,兩個以神力見長的巨漢均是心中大震——
平生第一回遇到敵手了!
「你這僧人叫什麼名號,為何要襲擊俺?」
都是力量型,牛皋鐵槍比禪杖輕的劣勢就顯現出來了,幸好他早已轉型打法了。
趁著問話的時機,牛皋暗中鬆了松被震得發麻的虎口。
「洒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是大光明頂——咄!」
這僧人甚是滑頭,顯然見到了牛皋手上的小動作,
趁著說話吸引對方注意力的功夫,上前一步,
手中禪杖再次掄起,直朝其下半身而來。
牛皋早料到僧人這一招,輕巧跳過。
僧人復又上前一步,手中禪杖再次反掄,牛皋又閃。
僧人卻是趁著這兩招,與牛皋換了位置,拖著禪杖一溜煙地跑了——
「洒家肚中餓得慌,你便是打贏了,也當不得真好漢,待洒家進山摘些野果吃飽了,再來與你相鬥。」
僧人在前面邊跑邊嘴中兀自說個不停。
牛皋卻是不管這些,追著僧人,憨笑道:
「嘿嘿,俺多年都不曾碰到能角力的好手,今日既然來了,豈能放你走?」
僧人不敢再說話分神了,悶頭向前,牛皋在後,始終不疾不徐綴著追。
僧人跑了里許,滿頭是汗,始終甩不脫牛皋,心中已經罵翻了。
正猶豫要不要丟掉沉重的禪杖接著逃,就見著前面拐彎隘口處,一隊兵士已經手持長槍結好了陣。
「停!嗬——嗬——」
僧人在陡坡處停下,彎腰喘氣。
「不打——不打了——,洒家,嗬——洒家認輸。」
吃飽睡足的牛皋,比起趕了一路又「沒吃飯」的僧人狀態要好得多,
其人跑了這麼遠,仍是氣定神完。
「丟下兵器,坐好。」
僧人應聲丟了禪杖,又摘下腰刀,突然朝牛皋擲來,
隨即,其人縱身一躍,滾下山坡。
「不用送洒家,哈哈哈——」
未滾多久,僧人就被埋在枯葉中的網兜兜起,笑聲戛然而止。
「嘿嘿,這賊禿,幸好遇到俺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