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蕭讓主管要文事
登州,之罘灣。
登州刀魚戰棹巡檢司的船隊結束了為期三日的巡航訓練,返港休整。
朝廷編配給登州刀魚戰棹巡檢司的戰船有一大三小,另外,用於各船之間傳遞信息的艓船自備,目前已經交付的是三艘六百料多櫓鑽風船。
後世,「料」這個概念已經消失,但不代表這個計量單位落後,恰恰相反,它代表了華夏先人的管理智慧。
對船主個人來講,是不需要糾結自己船的大小該用什麼單位來計量的,管你是「料」還是「石」,自己的船能裝多少貨物,船主心裡都有一本很清晰的賬。
但官府不一樣,稅吏每日面對各種奇形怪狀的大小船隻,總不能深入船艙內逐一稱量所有貨物吧?
耽誤時間不說,海船內部結構複雜,有多個隔斷艙室,更關鍵的裝滿貨物的船艙內,人能夠活動的空間極為有限,基本無法深入其間準確測量。
於是就有了這個「料」計量單位,「料」其實代表容積,一立方丈約為一百料。還有計算公式「料=三段龍骨長*船闊*船深或全長*七成穿闊*船身」。
市舶司規定「力勝者,計所載之多寡,以稅其舟;船隻力勝若干、牆高若干、船面闊若干、船身長若干,報於市舶司」,稅吏只需要核對船隻的長、寬、深,就能根據公式,很快算出應徵稅額。
六百料的鑽風船其實並不大,若要遠洋航行,載人最多百餘;而還配發下來的所謂「大船」,實際也是一千二百料的海鰍船,遠洋可載二百人,其實也只能算中型船,相比起徐澤在明州見過的兩三千料的遠洋大船,完全不夠看。
按照朝廷兵制,擔負巡海捉賊的刀魚戰棹巡檢司要配輕快的刀魚船,但這種船輕快是輕快,卻因為只有五丈長,一丈二闊,最多只能載五十人,且無法遠洋航行,被徐澤否定了。
畢竟,對徐澤來說,巡海捉賊只是副業,做好天子和童太尉交辦的事才是他的「本職」。
登州這片海域,有安海、平海兩營水師就夠了,真要較真「捉賊」,至少會有七成被捉的海賊有安海、平海背景,你抓還是不抓?
童貫本對徐澤這膽兒肥的小鬼戒心蠻重,見其選擇戰船時重「運力」而輕「戰力」,反倒放心不少,當即同意了徐澤改換戰船的請示。
因建造周期更長,「大船」要到下月才能交付。
其實,徐澤只需稍稍「活動」,就可以提前拿本該交付其他水師的同型號戰船,之所以沒這麼辦,倒不是怕同僚告狀——大宋各營禁軍之間若是一團和氣,沒些糾紛,你讓官家和朝堂諸公如何能放心?
根本原因是缺水手,雖然阮小七和熊蒙各帶一隊人在安海、平海二營培訓了幾個月,但在別人的船上跟船和獨立操作自己的船是兩碼事,且人數太少,眼下同時操縱三條小海鰍船都難,更勿論再來一艘大船。
這段時間,同舟社也招募了少量本地水手,畢竟,同舟社起家時間短,底子還薄,船上不比陸上,每艘船都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小社會,而同舟社隨後又要做的一些隱秘之事,支撐起船隊的最初骨架如果不夠「純凈可靠」,就會埋下隱患。
這次巡海持續了三日,船隊全程由阮小七指揮,徐澤只是在船上安坐,看著眾人在阮小七的命令下,由生疏到慢慢熟悉各自戰位,單船升帆、調帆、轉舵,三船之間通過旗語、燈火指示,完成轉向、提速和隊形調整等動作,徐澤甚感欣慰。
自己手下這幫「好漢」中,阮小七是成長最快的,一年不到,就已經脫胎換骨,幾乎看不到昔日那個跳脫少年的身影,其人學習認真,做事沉穩,隱隱有大將之風。
巡檢司衙門。
蕭讓見徐澤回來,趕緊迎了上來,遞過一份邸報。
「朝廷又來邸報了?有何重要消息?」
「上月二十二日,貴妃劉氏薨逝,二十四日,復置白州。」
經過一段時間的「試用」,徐澤對蕭讓的表現比較滿意,便聘他擔任自己的「機要文字」。
這到不是因為徐澤當了官就臭屁、擺架子,而是因為攤子鋪開后,必然會面臨的問題。
徐澤的職務決定了他必然會經常出海,朝廷的詔令和邸報、州縣來往公文、各色人等的拜帖等事項,都要有人幫他及時處理。
由於路途較遠,朝廷到登州的邸報通常要晚十天左右,雖然同舟社還有另一套蕭讓不知道的情報來源,但基於聯絡成本和信息傳遞安全考慮,非重要情報不傳,反沒有朝廷官方邸報來得頻繁。
劉貴妃之死朱貴沒專門傳遞情報,應該是沒有發現其中隱情。
徐澤快速看完邸報,還給蕭讓,他還要留存歸檔,以便日後隨時查詢。
「童二走了沒有?」
「沒有,今日又來了四次,問巡檢何時返回。」
「現在知道急了?若還來,就說我乏了,通知他明日下午再來。」
童二名童猛,綽號翻江蜃,混江龍李俊的鐵杆小弟。
幾個月前,在江州,收到張順的傳信后,李俊倒是連夜拜見了徐澤,且做足了應有的「誠惶誠恐」,但對改行做海商一事,坦言自己「不知行情,又遠離家鄉」,婉拒了!
徐澤明白這廝的想法,李俊畢竟是江州的江湖大佬,在本地混得好好的,突然有人要他去一個才開張的港口作海賊,這如何能答應?
之罘灣能有江州這邊穩當?誰知道你徐澤安得什麼心?即便你確實沒惡意,萬一你自己都站不穩腳怎麼辦?
徐澤本就沒有招攬李俊之意,派張順傳信,既是順手而為,也是逼張順和李俊正式攤牌,所以被李俊拒絕後,徐澤就再沒提這件事。
其後,張順果斷說服其母和兄長千里來投,經培訓后,徐澤安排張順隨王進、史進等人南下明州。
張橫則被留在了之罘灣,其人自知受不了同舟社的嚴厲社規,自己買了一條小貨船,專接短途轉貨生意,聽說做得還不錯。
童猛來尋徐澤,是因為李俊遇到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