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惜說:“我有喜關的人呐!”
這天傍晚,由幼兒園園車送回來的陳惜,在爺爺的帶領下來看陳寧,陳老母因為去送那些看望了陳寧的舊朋好友,所以與他們兩個錯過。
小小的陳惜一跑進病房,就來到陳寧床邊,肉肉的小手緊緊地住陳寧的。
“爸爸!”他肉乎乎的下巴擱在了放在床上的小手背上,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陳寧,“爺爺說你肚子破了。你疼嗎?”
陳寧看著陳惜,苦澀地笑了一下,帶著父愛,將另一隻手揚起,按在了陳惜的腦袋上。
“爸爸不疼了,看到你就好了!”
“真的嗎?”
陳惜邊說邊吸著右手大拇指,陳寧皺了皺眉頭,“惜惜,把手拿下來?”
陳惜馬上意識到自己做錯事情了,他忙把手放下,然後小聲說,“爸爸,我想要媽媽。”
陳寧的眼眶頓時就紅了,“媽媽……出遠門了。”他想跟他說,因為出遠門了,所以很久才回來。
陳惜好像明白了什麽,開心地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像爸爸一樣。”說到這裏,陳惜沒再鬧著要媽媽了,在他潛意識裏,媽媽和爸爸一樣,走得再久,都會回來的。所以陳惜一下子直起身子來,雙手一伸,緊緊地摟住了陳寧的脖子。臉挨著臉,奶聲奶氣地問陳寧,“爸爸,那你還要出遠門嗎?”
陳寧緊緊地挨著陳惜,挨著他胖乎乎的小臉。
心酸,他根本不是一個好爸爸,他在惜惜三個月零七天的時候,就老是“出遠門”,第一次就出去了兩個月,他以為回去後,兒子就不認識他了,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出現在他的麵前,坐在嬰兒車裏的陳惜就嗯嗯啊啊地伸手夠著身體要他抱。
他第一次叫爸爸時,他也不在他身邊,而小迪給他打電話時,激動地說,老公,老公,惜惜會叫爸爸了。惜惜,叫爸爸。叫給爸爸聽。
小迪地聲音越來越遠,好像是在把手機給惜惜,她柔聲誘導著惜惜,爸……爸,爸……爸……,惜惜,叫爸……爸!
他拿在電話,帶著喜悅和期待,隻聽到兒子呀呀學語,奶聲奶氣,吐詞不清,卻真的叫出了爸爸。
那一刻他淚盈滿眼,無法形容的感動讓他恨不得飛回去聽兒子叫爸爸。
可是他沒有!
“老公,兒子長牙齒了,兒子長牙齒了,像小米粒似的,好好玩啊!”
“老公,真頭疼,兒子什麽都往嘴裏塞。”
“老公,我快笑死了,兒子……把撥出來的插頭往自己鼻子上插。”
想到小迪總是喜衝衝地向他報告,想到大人們逗陳惜,問他,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叫什麽啊?他說,汁(知)道,叫銀(寧)子。
然後又問他,你媽媽呢?
陳惜奶聲奶氣地說,小蹄,朱小蹄。
啊?什麽什麽?豬蹄?
不係,係小蹄。
想著他邊說邊急得跺著小腳,又發不準“迪”字音的樣子,陳寧又想笑,更想哭,側過臉去,親了親陳惜的臉。陳惜身上淡淡的香氣,像極了小迪身上幹淨清爽的氣味。這剌激得陳寧噙了眼淚說:“不出了,不出了,爸爸再也不出遠門了!”
他沒必要出遠門了,可是朱小迪,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們再也不是夫妻,細細回味,他與她從來沒有過刻骨銘心,也從來不曾有過“相濡以沫”,甚至茫然回首時,找不到一點愛的痕跡。
他們兩個,唯一的牽係,就隻有陳惜。
陳寧抱著陳惜時,錢娟拎著一個飯盒從外麵走了進來,一眼看到陳寧父親站在窗台邊,那一刻,她禮貌地叫了一聲伯伯。
老人家風清雲淡地嗯了一聲。
陳寧的父親是一個很低調的人,出身在書香門弟,上山下鄉那會兒,知青的身份下放到農村認識了張菊香。哦,張菊香就是陳寧的老母,村幹部的女兒,大大咧咧的……相中了陳寧的老爸,兩個人就辦了婚禮。招工那會兒,因為“村幹部”的女婿,所以第一批招工指標,就把陳寧老爸招回去了。
陳老母性子急了一些,有什麽看不慣的就喜歡嚷出來。而陳老伯是三扁擔壓不出一個屁來,但是技術很好,以前是數一數二的技工,而退休前是數一數二的工程師。
錢娟住在他們家的時候,陳老母針對她,看到她花錢沒譜,總嘖嘖地說,這哪裏是錢娟啊?這就是一“捐”錢的主兒。
可無論陳老母嘮叨什麽,陳老伯都不喜歡吭聲。實在說急了,就應付一句,嗯呐。……就沒了。
陳老母一急就會說:“你吱聲啊!”拉聳他的時候,他一挪,捧著一本雜誌,再來一句:“嗯呐!” 氣得陳老母破口大罵,我這輩子就跟你沒過共同語言。
陳老伯聳著肩哼哼一笑,小聲咕嘀:“火星來的?”
相對於陳老母,錢娟更喜歡陳老伯。
陳老伯是什麽都看在眼裏,卻什麽都不說的人。喜歡呆在書房裏看書,或者出去爬山釣魚修心養性。他老人家的太極拳打得相當的好,陳惜從小就看著爺爺打太極拳,蹣跚學步的時候,都能揚著小手,有模有樣的比劃兩下。
說到陳惜,錢娟自然是知道的,陳寧的手機屏麵就是他的像片。
這小家夥,長得極其可愛,眼鼻眉毛像極了陳寧。小小年紀,就英氣逼人。
她有些心酸!
若是……當初將那個孩子生下來,大概比陳惜更可愛,也……快要小學畢業了吧!
想到自己曾經的孩子,那個才兩個月大,還未成型的小胚胎,未來得及見見這個千奇百怪的世界,就化為血團的小生命,心口就有窒息的痛疼感。再想到自己會和陳寧再續前緣,會與這個孩子一起生活,她不由得母性的放柔了麵目表情。
將飯盒放到陳寧的床頭櫃後,錢娟轉過來摸了摸陳惜的腦袋,對他說:“你叫惜惜吧?”
陳惜大眼睛熠熠生輝地看著她,奶聲奶氣地說:“你怎麽汁{知}道?”說這話時,他的小腦袋還親密地向著陳寧歪去,緊貼著陳寧的臉,陳寧就側過來,在他臉上香了又香。
錢娟說:“我當然知道啊!因為我很喜歡你啊!”說完後又問:“惜惜喜歡不喜歡我呀?”
陳惜望著錢娟,認真的搖了搖腦袋。
錢娟問:“為什麽啊?”
惜惜一下子抬起了腦袋,對錢娟說:“我不能喜關(歡)你!”
“為什麽啊?”錢娟不明白了。
陳惜說了一句讓人跌破眼鏡的話:“因為我有喜關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