蛻變(上)

  一本書說,人所有的磨難與打擊,都是邁向成功的積累。這樣說來,好像要感謝那些給我們悲苦的人。可是,這樣成功的人,心底會有揮之不去的陰影,有無法跨越的人格障礙,喜歡計較,攻於心計,名利熏心,無法真正的快樂。給人冷漠、殘忍與苦難的人……,還要讓掙脫他們枷鎖的人……感激涕流的表示感謝麽?


  我沒有這麽偉大!我心底陰暗之極。


  看到那些不如我的又曾給我痛苦的人,我心底是陰暗的叫好與的笑意。


  我希望他們生不如死,我希望他們傾家蕩產,我希望他們的兒女男盜女娼,我希望在他們沿街乞討的時候,再狠狠加上一腳。


  我就是這麽陰暗,我每天都有陰暗的念頭,可是我會告訴你麽?我不會……。你說你同學是心理醫生,你拿心理試題給我做。可是,你不知道,我也選修過心理學。所以,你給我的心理測試題有用麽?沒有!因為我早就知道了答案,我會選擇冠冕堂皇的選項。


  我開始研究人,研究人性。


  我被打磨出來的文筆,無華麗可言,卻可以淋漓盡致地表達我想表達的東西。


  於是,我有了寫東西的欲望。


  那是我意識到自己有嚴重的心理疾病的時候,一種自我調解的理治療。


  把我所想所思寫出來,我會覺得很舒服。


  《蠍子的獵物》裏有一句話,受過傷的人,更懂得如何去傷害別人。


  現實中,我沒有能力傷害任何人。


  我傷害著我筆下的人,我的讀者管我叫後媽,她們說我殘忍,說我讓她們哭泣,說她們的心很痛。


  她們說,支持我!


  她們說,小迪我們永遠支持你!


  她們越是拍手叫好,我越是孤單空寂。


  愛是什麽啊?


  是我筆下,那些美得荒唐的愛情麽?

  他們越完美,我越悲傷,因為那樣的事情,與我是奢侈,是遠觀而不可及的。


  而我……


  我想的是什麽呢?


  我想的是——


  太好了……,這世上還有比我慘的人,你看,她比我慘呢,她都能活下去,我還有什麽活不下去的呢?

  小迪!


  我對著鏡子叫著自己的名字。


  朱小迪。


  你不是世上最慘的人,朱小迪,你應該活下去,微笑著活下去,無論如何,你不要讓人看出你的不幸福。


  你還有媽要養!


  她很辛苦地養了你,這會兒,換你養她了。


  高中沒有畢業,我就去超市打工了。


  我有做過培訓,我知道怎樣的笑是最迷人的。


  遠離了地獄般的環境,遠離知道我“底細”的人,我變得開朗,笑容可鞠。


  櫃長每次看到我,都會笑著說,小丫頭來了?

  她們說,我笑得很純真,她們說,我看上去小極了。她們說,一看我,就知道是那種生長順利,沒吃過多少苦的。


  從六歲的時候,我的心就開始封閉了。七歲,八歲,九歲,十歲,一直到十八歲。這十二年裏,我“與世隔絕”又飽受折磨。


  我不甘心死。


  我不想死!


  所以,我自我調息,我懂得心理暗示。我告訴我自己,小迪,你是最快樂的,你是最快樂的。


  我微笑!

  對著鏡子微笑,鏡子裏的我,笑得像與世無染的孩子。


  我知道……


  那不是裝的!

  那是我十二年的空白。


  我深信我自己會找到幸福。


  我堅信,我可以遇到真正喜歡我的人,我和他結婚,我為他生孩子。我們一直……幸福地活下去,直到死亡。


  我是利用下班後的時間寫小說的。


  是用筆和紙寫的。


  我投稿給編紀的時候,編紀說什麽都好,就是女主的童年太……


  太什麽呢?


  他想了半天才告訴我說,太誇張了吧?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事情?這是學校,以你小說來看,那都是不滿十歲的小孩子,怎麽可以對女主說不要臉,這樣的話?得刪,一定得刪,太誇張了,太不切實際了,完全違背現實。


  他說,女主受欺負時,男主怎麽可能不站出來?這也不像小說,讀者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東西,你知道別人為什麽要看小說嗎?就是因為想看男主和女主的愛情,你這樣一寫,別人覺得假不說,男主的舉動,完全不符合實際嘛。……建議你多看看現在的偶像劇,看看別人是怎樣安排劇情的……哪有女主受欺負,男主不站出來,還摻乎一腳的?


  我也笑了,笑著說,是啊是啊,編得太離譜了。


  有人拉我玩真心話的遊戲,問我,你的初吻是幾歲。


  我說,六歲。


  她們“切”地一聲大嚷,說謊也得打個草稿吧。


  她們問,有沒有人對你表過白?我說有,有十二歲的時候。


  她們笑我,說,你打草稿前,可不可以先構絲一下啊?


  我馬上就笑了,我忍住眼淚笑,我說,是啊是啊,我全是哄你們的,這怎麽可能是真的?

  我學會了說謊,我可以做到即使說謊,也臉不紅心不跳。


  在她們眼底,我單純,和氣,未語先笑,很能博得別人的好感。


  可是,我從不同人深度交談,她們聊天,我會走得很遠。


  我討厭聊著聊著,她們打聽我的過去。


  我還有一個怪病。


  我害怕男人,即使接觸了,我也不知道怎樣交往。有人企圖挨近我玩曖昧時,我會條件反射地躲得很遠。


  有人要給我介紹男朋友,我第一反應是惡心加反胃。


  似乎有聲音在我耳邊咒罵,女表子,不要臉,被男人上過的!

  我……沒被男人上過。


  隻是我被人欺負的時候,被人扯了衣服,我尖叫著護住的時候,這場景被人用幾個版本傳了出去。


  朱小迪在別人麵前脫衣服了。


  朱小迪在別人麵前果身了。


  朱小迪在男人麵前跳脫衣舞了。漸漸地演變成,朱小迪脫光衣服,被一群男人給上了。


  一年, 兩年,三年,四年……從十七歲到二十五歲,整整八年,我一直孤單一人。即將二十六歲那年,我遇到了蘇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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