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初雪那天

  三個月過去了……


  秋去冬來，黃葉飄搖而盡，這個城市的初雪在仲冬時分悄然而至。


  這寒冷中的美麗，太過匆忙而蕭索。就算那些記得的人也會忘記，雪落的那個瞬間，更不會有人會原諒所謂初雪的謊言……


  就像時間，亘古亘今，千秋萬代，殘忍而理性的流逝，沒有原諒過誰，也沒有辜負過誰。


  它帶走了很多人存在過的痕迹，也讓很多人在這裡創造屬於自己的奇迹。


  故去的人，終於寫完了自己的故事，他們至親至愛的人，或許還會沉浸在某人蒼涼落幕的悲傷中。


  但是，終有一天，時間前進的齒輪會把他們帶到沒有那個人陪伴的彼岸。平靜生活，哀而不傷，雖會懷念但是不再埋怨。


  每個人總是要學會欺騙自己……無論是天上還是人間，就算有生之年不再聯繫，長眠之時亦是重逢之期。


  第一節

  「在很小的時候，童話故事告訴我們。


  風雨過後，會有彩虹出現。磨難歷盡，幸福終會來臨。王子和公主，在克服重重障礙之後會在城堡里過上永遠美滿的生活。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不相信童話了。不僅僅是相信我們的生活不會按著童話發展，而是覺得……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會有童話。」


  花雨眠在日記的最後一頁上寫下這一段話，隨後他慢慢放下筆，合上日記。那雙如同海洋一般湛藍的眸子平靜的看著窗前放著的那束勿忘我。望著那神秘而憂傷的紫色花朵，他眸中似有水光涌動。


  良久，他身後的麗走到他的身邊，輕聲道：「王子殿下，我們真的該走了。若您不走，定趕不上王為王子的加冕禮和您與您的准王妃地訂婚典禮，您也將會錯失做****的資格。」


  「麗……」花雨眠目光流轉，星辰一般的眸子淡淡的看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眼底遮掩不住的稚氣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於滄桑的成熟，「是不是真的一切都結束了。可是……為什麼我那麼不甘心呢？就這麼走了嗎？」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數。殿下，人生路上你陪了他們一程。但是……縱使別人的故事再轟轟烈烈，你也只是一個旁觀者。你終究要經營你自己的人生。」


  麗的聲音緩緩響起，冰冷的聲線染上了些許的傷感。伴隨著她緩緩的訴說，染盡寒色的花店窗外似有雪花飄零，星星點點，隨風而撒，落地而逝。少了些冬日鵝毛大雪的氣勢，多了些疲於風沙的孱弱。


  今年的初雪，來的很是及時，襯得麗的話更加傷感。


  「麗，曾經的我一直熱衷於通過占星而得到未卜先知的能力，但現在，我突然發現，比起看星星知道將來發生的事情。我更想……寫過去……我最親愛的人們發生的事情。」


  花雨眠淡淡說道，他推開窗，寒風卷積著雪花，撲面而來。窗台上的那隻勿忘我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白色，在寒風中獨自飄搖，花枝殘破，發出輕微而細碎的獵獵聲響。


  少年的眸子濕潤而溫柔，他伸出手掌，他掌心的溫度暖化了幾片落在他掌心的雪花。


  「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就告訴我，只有讓自己變得比其他兄弟還優秀，只有取一個美麗而高貴的王妃，才能博得父親的歡心，才有可能成為我的國度下一任的王。你們總是告訴我這件事，我應不應該去做，卻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件事我喜不喜歡去做。我真的倦了，或許是因為自由了太久，開始越來越害怕那個冰冷而華麗的宮殿給我的束縛。隨著歸期將至，我也越來越貪戀這間小小多花店裡一燈如豆多溫暖……」


  花雨眠頓了頓，接著道：「麗，對不起。我還是要留在這裡……記錄發生在我身邊的我記掛的他們的故事……我哪也不去，就守著這個花店，安安靜靜的等待結局。如果有一天，他們回來了，至少讓他們明白，縱然人世冷漠，也沒有物是人非，至少在這裡……在這個熟悉的地方……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們回來。」


  曾經玩世不恭的桀驁少年，漸漸被經歷磨去尖銳的稜角，變得成熟而平和。他不再念叨為了追求自由而闖蕩天下，而是明白自己要為自己的熱忱去放棄一些利益和虛名。


  花雨眠的唇角勾起一個輕鬆的笑容，他溫柔的凝視著麗，那目光真像一個小大人。在這樣的凝視下，麗覺得她內心某處軟軟的陷了下去。


  「麗，從此以後。我不再是王子了。你也不需要再為我做些什麼了。麗！你自由了！」


  說完此話，花雨眠淺笑中的憂傷怎麼也藏不住了。他知道麗性子冷，儘管麗可以為她付出生命，但是也不可能對他付出真心。


  她是一個很好的執事，遇到她是他的幸運。可是遇到他是她的幸運嗎？


  顯然不是！在她面前任性了那麼久，花雨眠終於決定，用一種洒脫的放手結束這場荒唐的暗戀。


  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被打磨成心形的巨大鑽石，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碎雪飄零在它精緻的稜角上，鑽石上閃著點點雪花的晶瑩，清澈而冷艷。


  「送給你，我心中唯一的戀人。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是請不要忘記我好嗎？」


  「我想……讓這顆鑽石，常伴你左右。替你保管我關於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