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碧落黃泉 不離不棄
洛繁星的靈魂彷彿飄飛到很多年前。
學校組織他們去教堂寫生。
那是一個擁有百年歷史的哥特式教堂，花紋繁複的尖頂和浮雕，在歲月的侵蝕下泛著淡淡的黃色，有一種別緻的滄桑美感。
悠遠的鐘聲以及唱詩班聖潔的歌聲回蕩在這古老而神秘的空間里，就連踵音都帶著神聖而輕柔的誘惑力。就如同母親的溫柔囑託，又如同戀人耳邊的呢喃。
洛繁星完全被這神秘而聖潔的氣氛吸引住了。
畫完草稿以後，她就從教堂里四處轉轉。
教堂後院的墓地正好在舉辦一場葬禮。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站在一個嶄新的十字架旁邊，低頭致哀。
一旁的教師沉聲誦讀著祭奠的經文，由於洛繁星離他們很遠，他說得什麼洛繁星聽得並不真切，只是隱隱約約中聽到，亡人是老者的妻子。
致完哀辭之後，牧師便走開了。新墳旁，蒼老的未亡人孑然獨立。
他慢慢俯下身子，撫摸著妻子冰冷的墓碑，臉上掛著令人心碎的悲傷笑容。
「芷蘭.……我的芷蘭……」
他一遍一遍的呢喃著亡妻的名字，眼中的溺寵並不因為他老去以及她去世而減少。
對著墓碑，他依舊像對著愛人的美麗的面龐。
洛繁星被這種肅穆哀慟的氣氛所打動了，她定定的站在那裡，看著這位暮年的未亡人與他的妻子最後的繾綣。不知不覺，她亦是一臉的淚痕。
突然感覺後面有人輕輕抱住了他，「怎麼哭了？」
陸懷北輕聲問道，他身上特有的薄荷香味讓洛繁星很安心。她靠在他寬闊的而堅實的胸膛上，撫摸著他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
「懷北，我在想，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最後你會這樣陪伴在我身邊嗎？」
洛繁星感覺到陸懷北的心猛地震顫了一下，他抱著她的手臂驟然收緊，「洛繁星！你胡說什麼！」
「懷北，人總是會有那一天的，」洛繁星回眸望，認真地看著陸懷北幽深的眸子，「你看，那邊那個老伯就是在送她的妻子。」
「我想，很多很多年以後，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也可以這樣送我，陪我說說話，那該多好呀。」
人活著的時候，被記住容易。人去世的時候，被忘記容易。
到時候又誰願意常常像你生前那般坐在你的墓碑前，見碑如晤，對你訴說著未亡人的故事？
如果真的有很多人願意銘記逝者，這偌大的墓園也就不會如此冷冷清清。
「繁星.……」
「嗯？」
「我發誓，若你先我而去，我會每天都來陪你說話，直到我去陪你的那一刻。」
洛繁星的臉上綻放出幸福的笑容，她喜歡這個承諾，因為它超越了一生一世，超越了生生死死。即使她骨成灰，他也願意為她眼成穿。
洛繁星輕輕吻上陸懷北的唇，來見證他們這份沉重的誓言。
她本想著誓言的兌現是在遙遠的未來，她滿頭白髮，垂垂老矣，可是她萬萬不曾想到，她們的愛情在她們最好的年華中就要戛然而止。
洛繁星拚命集中渙散的意識，在腦海中勾畫陸懷北的樣子。
懷北，再見了……
我愛你，還有對不起.……
「繁星！繁星！」
生與死的混沌中，那個聲音就如同一道光，刺破了無盡的黑暗，驅趕了洛繁星心中的絕望和孤獨。
一個帶著薄荷凜烈香味的唇焦急的吻上她。
懷北！是她的懷北！他終於來了！
洛繁星感覺到似乎有氧氣源源不斷的注入她的體內，為她即將朽去的身體帶來了新的生機。
洛繁星本想像往常一樣回應他的吻，可是她做不到，她的身體依舊是那麼僵硬和冰冷，她的靈魂似乎早已經與她的肉體分離。
「繁星！求你！」
陸懷北沒有放棄，為她做心肺復甦。
望著愛人蒼白的臉，一時間他淚如雨下。
又一股能夠救命的氧氣注入洛繁星體內，可是她卻依舊安靜的睡著，毫無反應。
「我求你了，繁星！」
心如刀絞的陸懷北將洛繁星摟在懷裡，「你聽著！如果你就這麼死了，我也絕對不會獨活！」
那句話如同一聲驚雷，喚起了她最最強烈的求生意識。
不！懷北！你不能這樣！
隨著又一股新鮮氣流的注入，洛繁星拼盡全身力氣呼出一口氣。
陸懷北感受到她復活的生機，欣喜若狂。慌忙加緊速度為洛繁星做心肺復甦。
不知過了多久。洛繁星才完全恢復意識。
「懷北？」
劫後餘生，望著陸懷北因為不間斷做人工呼吸而漲紅的臉，還有那雙紅得嚇人的眼睛，原本滿心的不安和驚嚇化作了滿滿的幸福和心疼。
「繁星！」陸懷北一把抱著她，力氣大得好像要把她嵌進身體里，「都是我不好！」
「你知道錯了？」洛繁星把他推開，「說說你錯在哪了？」
「我錯在這麼晚了還讓你一個人回家，我錯在有人傷害你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出來解救你。」
陸懷北的眼睛紅得嚇人，他一想到因為他的保護不周而讓洛繁星受到這麼大的傷害，他的心就痛得要命。要不是自己之前心悸的要命，瘋狂地想見她，是不是他就要永遠失去她了！
「都不是！」洛繁星氣鼓鼓的看了陸懷北一眼，「你錯在你剛剛想尋死！」
「陸懷北，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想搞殉情這一套！你無不無聊！」
陸懷北微微笑笑，漂亮的眼睛里融化著溫柔，在黑暗中那雙眸子顯得亮極了。
他沒有說話，輕輕吻了一下洛繁星的額頭。
「不許親我！」洛繁星氣鼓鼓的推開陸懷北，指著散落一地的人偶，「我現在罰你把我的人偶都撿回來！」
「好！我幫你撿。但是先去醫院。」
「不去！我已經沒事了！」
「不行！必須去！」
「我說不去就不去！」她真的累了，不想去醫院折騰。再說她的身體她在清楚不過，「你不是學過一些急救知識嗎？」
陸懷北饒有興緻地一挑眉，「那你今晚跟我回家？」
「不要！」
「走吧！」陸懷北橫抱起洛繁星，大踏步向前走去。
洛繁星羞得滿臉通紅，「你去哪兒？」
「醫院啦！小笨蛋！」
「你睡吧，不要去想今天的煩心事了。有我在呢。」
洛繁星依偎在陸懷北懷裡，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