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冥王
薩沙終於忍不住了，掙開了尹西的手
她向前奔跑著，但不小心被外衣下擺絆住而跌倒，跪伏在地，遠處的亞倫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並未有所行動
她一爬一扭地來到天馬的身邊，手顫抖而猶豫地向他伸去
最終觸摸到的卻是天馬那漸漸冰冷的身軀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心跳
希緒弗斯呆立在一旁，回過神來使勁咬著牙，連嘴唇都磕碰出了血
他拚命地燃燒著小宇宙，希望能看破這個幻術，希望這只是個精神攻擊
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不過很遺憾，那眼前的殘軀，鼻腔里湧進的血的腥臊味，無一不告訴他
這真的是天馬本人
而亞倫也終於有了行動，他隨手從地上招來一滴血，又隨身掏出一支畫筆
接著走到了那副畫的下面，拿起那支畫筆，蘸了蘸那滴浮空的血，給畫上的亡靈瞳孔處點了一筆.……
······
「嗯？這是，什麼味道？」
尹西下意識地嗅了嗅，空氣中突然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硫磺味，他的腳往後撤了一步，不知道踩到了什麼，發出「咔嚓」的聲響
眨眼間，三人竟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荒蕪的土地上
一片一望無際的，被燒焦的土地
剛才的天馬，畫，教堂全部都消失，黑褐色的土地夾縫裡偶爾能看到零碎的白骨
高踞於天上那火熱的太陽現在歸於死寂，耀目的赤紅被深淵般的黑色所取代
可能那應該不能算作太陽了，用黑洞來形容可能更加貼切
而在遠處有一個崎嶇陡峭的懸崖，它的盡頭越延伸，越纖細，越狹窄
孤零零地懸在那，隱約可見上面有一些小點在移動，仔細看……卻是衣著面貌都不盡相同的人？
帶著面紗穿著長裙的貴婦，皮膚黝黑身披野獸皮毛的祭祀，穿長袍扎長辮的男人……等等各色各樣的人
排成一條縱橫到地平線盡頭的長隊，明明全都是由人群組成
但他們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就這樣默不作聲地向著懸崖盡頭慢慢走去
而走到盡頭的人，便搖搖晃晃地從那上一躍而下 ……
沒有落地的聲音，沒有慘叫，什麼聲音也沒有，簡直就是連聲音都死去的世界.……
「看見了嗎？這個世界，這個『死』的世界，它是多麼的寧靜啊」
「人類這個種族，因為種種惡行死後必將墮入地獄，而只有選中的人才能進入失樂園」
「伊西，薩沙，我親愛的家人們，但你們是不一樣的」
「就讓我們一起來塑造新的世界，創造新的『樂園』
「我們，來給這個世界帶來救贖，好嗎？」
亞倫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薩沙的後面，伸出了右手，輕聲說著
不，那還是亞倫嗎？他柔順的頭髮變得更長，但黃金般的色澤卻消失了
那一頭比所有的夜更寂然，更純粹的黑髮無風飄蕩著
他此時又像之前那樣溫柔地笑著，向倆人發出邀請，無視了希緒弗斯澎湃的小宇宙，定定地看著兄妹倆，彷彿無事發生過一樣
「不！不可以，伊西！薩，薩沙……他，已經不再是亞倫了！他是冥王哈迪斯的人間體！聖域最大的敵人！」
希緒弗斯急切地呼喊著同時雙翼一振就要飛到兩者中間來，他害怕未覺醒的女神被蠱惑而遭遇危險，那這聖戰真的不用打了
回過頭的薩沙看著高大的希緒弗斯，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到了他的拳頭上
明明之前，看那拳頭的時候能感受到溫暖和炙熱的情緒
但是……現在自己腦海里卻只能不斷回味著就是這拳頭，把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分為二
面無表情的亞倫哥哥，死不瞑目的天馬，急切緊張的希緒弗斯.……這些碎片充斥著她的內心，不斷地激烈碰撞著
薩沙眼睛無神，茫然地微張著嘴，輕輕搖著頭，往後退了一步，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希緒弗斯的臉色漸漸僵硬，原地站著沒有動，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慢慢地收了回來，不再言語
尹西同樣目睹了這一切，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這個印象中本來應該是自己「弟弟」的人，現在自稱冥王，把他們拉到了一個地獄一樣的地方
還勸著自己和薩沙和他一起滅世.……雖然亞倫看起來很是誠懇，但是那股越來越強的壓力卻隱隱催促著他們做決定
「希緒弗斯！」
尹西只能寄希望於他了，雖然看起來他現在一副自閉的樣子，但再自閉下去就要組團玩完了啊！
要是還有力量的話……！哪怕只有一點點！
尹西狠狠捏緊了拳頭，這股無力感是他所絕不能容許的
還好，希緒弗斯還能感受到外界的刺激，他失神的瞳孔一陣緊縮，又有了光采
「我絕不會讓你靠近他們的，冥王哈迪斯！」
希緒弗斯其實心中依然有著疑惑，這個樣子雖然和之前的亞倫判若兩人
但顯然亞倫的意志依然為身體的主導，並沒有受哈迪斯太多的影響
不然以神的高傲是不會和倆孩子廢話的
不過既然覺醒了那就真的來不及了，他們必定會互相廝殺
希緒弗斯心裡微微有些懊悔，他來到這時候的確有所心理準備，但假想敵的等級完全不是冥王啊！
這真是命運的捉弄，之前那個溫柔善良的薩沙哥哥竟然是宿敵的人間體，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嘛！
自己死掉沒有關係，但是雅典娜一定不能有事！
事到如今，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燃燒吧！！！我的小宇宙啊！！！！！」
他怒喊著，黃金色的小宇宙開始急速膨脹，周圍的世界被金色的狂風侵蝕，消失得一點不剩
尹西緊緊摟著閉起眼睛的薩沙，抬起頭環視嶄新的，屬於希緒弗斯的世界
他很驚訝，這個地方他有些熟悉啊
是了，又是這個地方，他又見到了這片宇宙，那些壯美的星雲們還是那樣悠遠地漂浮著
不過這個宇宙和自己的似乎有一些不同，但是自己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同？
可能是，這片宇宙給自己的感覺小了點？
此時，射手座的星雲正發出奪目的光，蓋過了其他所有的星星們
「呼呼~」來不及多想了，躲在希緒弗斯身後的尹西感受著這股充滿決死之意的小宇宙
「呼啊啊啊.……用我的生命，我的信仰，我的一切，化為這一拳」
「接下這招吧！哈迪斯！！！」
「喀戎之光耀脈衝！！！」
極致的光，充斥著尹西的視野
這拳沒有聲音，因為它的速度超越了聲音，這拳沒有停留，因為它的力量凌駕萬物
如果之前希緒弗斯的小宇宙給人感覺是呼嘯的狂風，會撕碎捲入的一切
那現在他的小宇宙無疑已經是會讓地表一切生命都消失的滅世之災
這拳要是掠過地面，地殼就會被掀翻
要是劃過天空，流星也會被徹底粉碎
而直面這樣力量的人類，其文明歷史也會就此倒退，甚至完全消失
尹西的感受就是如此清楚地告訴他
聖鬥士就是一群腳能踏碎大地，拳能撕裂天空的怪物……
而其中最閃耀的十二顆星星其中之一正在自己面前展露著這份無敵
正如所見，亞倫完全無法反應過來，絲毫沒有抵抗之力地徹底被淹沒在了這風暴中
······
「哈啊哈啊哈……」
希緒弗斯大口地喘著氣，他之前說的絕不是假話
他真的是在燃燒生命，無限提升著第七感
雖然還是觸摸不到傳說中的第八感，但他的小宇宙也是竭盡全力地回應著他
這是一記憤怒之拳，也是一記悲傷之拳，更是超越了以往的最強一拳！
「贏，贏了嗎？」
希緒弗斯無比渴望著這拳能有所建功，至少證明了「神」並不是無法戰勝的
「.……不敬神之人，雅典娜的聖鬥士喲，爾等生命的終點必將墮入寒冰地獄」
清冷的聲音響起，那語氣平緩，不急不慢，彷彿剛才吹過的真的只是一陣清風，而他也只是和朋友出去寫生
「什麼！！！嗚啊！！！」
希緒弗斯聽清楚了這話，但是.……
「怎麼……回事，哈迪斯呢！咳咳，使，使不上力.……」
他才發現，眼界里的哈迪斯怎麼不見了！是瞬移嘛！沒有打中？
不！不可能，自己眼睜睜看著他被自己的拳給擊中了，那份觸感是真實的！
等等……為什麼身體這麼痛，自己這是在哪？
思緒好似過了一瞬間又好似過了很久
希緒弗斯終於落地了
「我……我怎麼了？」
希緒弗斯用盡全力才勉強感受到手的存在，他顫抖地抬起右手，接著瞪大了眼睛
「怎麼會.……我的拳竟然，毫無作用嗎？」
幾根手指彆扭得向四周散開，就是握不到一塊去，保護手部的護甲早已粉碎得不成樣子
他這時才恍惚發覺，並不是亞倫瞬移了，而是自己被打飛了起來，眼睛則是看向原本的後方，自然空無一物
他喘著粗氣，掙扎著起身，可射手座的黃金聖衣卻已經支離破碎
巨大的雙翅此時只剩下一個半，右側的翅膀，胸甲，肩甲都被完全擊碎，裸露的青紫色肌肉是那麼的礙眼
「到底是，什麼時候……?」
希緒弗斯不敢置信，但是卻不得不承認
「神」和人，是完全不同的……自己燃燒生命揮出的迄今為止最強的一拳，竟然沒有作用……
而尹西連忙去攙扶著希緒弗斯，他仍不敢相信這樣無敵的希緒弗斯竟然輕易地倒下了
尹西的腦海里已經沒有什麼思考的餘地了
力量？計謀？自己這邊沒有任何一樣拿得出手
在對方那樣無窮無盡的力量下，任何小聰明都是徒勞的
看看亞倫吧，他連衣服褶都沒有多出一條，還是之前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如果要是能保證自己等人生命安全的話，他也不會和擁有這樣力量的亞倫作對
他不是強大的黃金聖鬥士，也無法有能力反抗亞倫，現在的他是經歷的短暫人生中最弱的狀態，連塊石頭都捏不碎
而剛穿越到這的他更沒有理由莫名其妙就為了大地的愛與和平獻身
就算這個「弟弟」不正常，但是看樣子至少不是無法溝通
更何況看現在的薩沙精神狀況非常糟糕，連剛才的戰鬥那巨大聲勢都沒能讓她睜開眼睛
先和他聊一聊吧，確保自己和薩沙的安全，希緒弗斯是個好人，看看能不能讓亞倫放過他
可是他們似乎是生死仇敵，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
要不以自己和薩沙的人身安全當籌碼，讓他放過希緒弗斯？
不.……以亞倫的力量，自己這點話語權根本構不成重量，而且他現在的靈魂真的不是那個什麼哈迪斯……嗯？
「薩沙.……」感受到薩沙的動作，尹西扭頭看著懷裡不再顫抖的妹妹，後者睜開了雙眼同時也掙開了懷抱
「亞倫.……哥哥，我還可以，這麼叫你嗎？」
薩沙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希緒弗斯身前，矮小的身軀沒有一絲顫抖，直視著亞倫
亞倫微微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但是，這也可能是你最後一次這麼叫我了」
「雅典娜」
終於，亞倫身後有一顆正在燃燒般的巨大行星漸漸顯露全貌
而那死寂冰冷的小宇宙則開始緩緩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