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冰族羈絆】
早春時節 ,凜冽之氣不減。
春雪猶如柳絮從灰蒙蒙的天空飄灑,落在禦書房內的圍院,沉沉的積雪壓在迎春吐著新蕾的梨樹上,模糊了點點梨花。
“咳咳…咳咳……”房內傳來有人受寒的低咳。
“父王,今天出行祭祖一定要注意保暖,不要再染風寒。”冰羽親切的囑咐著,神情嚴肅。
傺羽撫著她皚皚如雪的長發微笑著答應。
他記得很多年前他曾抱著小小的她撫摸著她與眾不同的容貌,他視她如珍寶,他對她說過她是上天賜予的禮物。
而如今,冰羽的容貌和十七年前她的母親也就是差之毫厘,他不禁想起了那個唯一愛過的她。
他還愛她。
傺羽的回憶拉長,淚水潤濕雙眼。
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名字——搖光,他和她相遇的那天,天空也飄著雪花,但那分明是秋天。
他和將軍去城南的森林裏狩獵,他的劍射偏落在一片草叢中,草叢裏沒發出聲音,但是卻著實動了一下,他不由得受好奇心的驅使親自來到草叢旁邊撥開草叢,一個如畫般的女子映入他的眼,女子雪白的長發滑過肩頭一雙漂亮的赤色雙眸布滿害怕與孤單,由於衣物單薄的原因她凍得瑟瑟發抖。
傺羽被她的容顏所打動,好久一會才緩過神,他立刻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女子瘦弱的肩上,半跪著對她微笑。
“你叫什麽名字?”傺羽的眼裏布滿溫柔。
“我沒有名字。”女子有點膽怯,身體向後縮了縮。
“那你以後就叫搖光吧。”他許她一個神女的名字。
他把她帶回了密不透風的皇宮。
他對她寵愛至極,這不由得其他嬪妃們嫉妒她被後宮傳為會迷惑人心的妖,謠言四濺,他惱羞成怒,下令殺了後宮所有的嬪妃。
他發誓定要立她為後,許她一生幸福。
他喜歡看她練琴,看她撫琴時的認真勁。
他喜歡看她練劍,看她旋轉間皚皚如雪的白發。
他喜歡教她下棋,看她眉頭緊鎖冥思苦想的可愛。
他喜歡與她賞景,聽她喋喋不休的叨擾。
他喜歡她躺在他的腿上,他撫摸著她的發。
“你的發是皓皚的千年雪,你的瞳是瑰麗的托帕石,你的唇是嬌豔的緋色櫻,你是神祗的孩子,是朕永遠的珍寶。”他曾對搖光這樣說。
她總是莞爾一笑。
二十八歲那年,他立她為後,滿城皆喜,她也母儀天下。
不久,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孩子雪發藍眼像極了她的母親,美得傾城。
好景不長,央紂的烽煙不斷,國強敵弱,南雕這樣的小國也不自量力的發起了戰書。
若央紂攻下南雕的城池,南雕國願意臣服央紂,若央紂被南雕打敗,不然就是把皇後拱手送給南雕,不然就是在央紂城插滿南雕的旗號,永遠歸屬南雕。
皇後的美豔傾城惹得滿城烽火,百姓處在恐慌中,戰爭似乎沒有盡頭,南雕的君王就是垂涎皇後的美色而發起戰書。
年少輕狂的傺羽義無反顧的答應了南雕君主的條件。
硝煙彌漫,敵軍的刀劍廝殺和呐喊是如此的刺耳,這一戰,三天三夜。
戰爭的結果反噬了他之前的預料,這一戰,完敗。
南雕以少勝多,打敗了央紂。
一夜間,年輕氣盛的他急成了滿頭白發。
他喜歡她,他不能失去她。
但是麵對央紂的黎民百姓,他又該如何是好?
江山美人二者不可兼得。
一夜未眠,快黎明時他放下了心中的所有,他選擇···江山。
他命令她身邊的宮女給她下了蒙汗藥,熟睡的她依舊美豔傾城,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臉,眼神空洞。
對於發生的一切,他對她做了隱瞞,他不想讓她做這個艱難的決定,即使···他知道她一定會選擇犧牲自己,但是他不想看見她流淚,即使她會恨他。
他終究太懦弱,不能放棄江山隻為她。
宮女們給皇後換上了最漂亮的衣服,他抱著她吻著她的發,她的眼,她的唇。
終而他把她送出城外,目送著馬車的離開。
他忍著淚,他要從今天起做一個優秀的君王。
終有一天他會強大再把皇後搶回來的,一定會,傺羽暗暗發誓。
皇後離開之後,他夜夜無眠,精神萎靡,殊不知淚水早已順臉頰滑下。
他對城內宣稱皇後逝世,最最華麗的葬禮在央紂舉行,白綢飄飛,央紂仿佛是一個仙境,但卻充滿悲傷。
平靜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之久。
北頃發來戰書,他們看上的是他惟一的女兒。
傺羽眼神空洞,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好久好久···他才緩過神,不顧將軍反對,傺羽毅然選擇應戰。
戰爭的烽火又一次彌漫著央紂的每個角落。
雪花迷離。
傺羽平靜的等待著,眼前的一盞茶他放了毒藥,他抱著睜著藍眼的她,強忍的淚終於落下。
“朕命你為冰羽,皇甫冰羽。”一滴熱淚落下滴在嬰兒的眼眶裏。
皇甫傺羽,皇甫冰羽,嬰兒和他的名字有一個共有的字。
他的心已經麻木了,如果這次戰爭落敗,麵前的那盞茶就是他們父女最好的解脫。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他也不能看見曆代帝王經營一生心血的國家毀在他的手上。
他隻能選擇死亡。
這樣就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了吧。
戰爭終於結束了。
完勝。
他舒了一口氣,但他絲毫不懈怠,每天廢寢忘食,一年後他把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
他與鄰國的公主成了親,容城勢力強大,如果不和親,央紂遲早是容城的天下。
七年後,他親自出兵,帶領二十萬精兵踏平南雕,捉了南雕的王,但她卻早已不見。
他毫不留情的賜死了南雕的君王,他絕望了。
他瘋狂的找她,十年後依舊無果。
他沒有任何線索···他沒有問過關於她的一切,從來都沒有。
······
“父王!”清脆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父王,我剛剛見你在想事情就沒打斷你,不過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父王該出發了。”冰羽微笑著,眼睛透著清澈的光。
“恩,父王走了。”
冰羽看著父親蒼老的身影不由得心疼。
“對了!羽兒要好好在皇宮呆著,不要亂跑。”父親轉過身叮囑道。
“一定。”冰羽頻頻點頭。
禦書房的圍院,父女間的對話溫暖了斑斑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