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選風波

  夜裏醒來,無事可做,金巧她們都睡了。白采薇起身出了門,院子裏靜悄悄的,想必大家也都睡了。因怕惹起事端,白采薇沒敢出去,就在這一方小院裏散步。借著月色她又重新觀察了一遍,這小院兒倒挺雅致,院中種了不少花草,中間安置了石桌椅,除此之外還有幾株高大的瓊樹,看樣子養了不少年頭了,此時正值花季,開的煞是爛漫。轉了一會覺得差不多了,白采薇想再去休息會,畢竟明天就是正式選秀了,沒精神可不好。正要回屋時,卻聽到對麵屋子有開門聲。


  下意識的白采薇就躲在了一棵樹後麵。隻見從她對麵左邊的那間屋子裏出來一個女子,看體型挺年輕的,個頭也高。因為月色朦朧加之她又帶著鬥篷,實在看不清模樣。送她出來的女子看衣服應該也是此次的秀女之一。


  隻聽那帶鬥篷的女子說:“好了,你也不必送了。隻要記住主子說的話,照她吩咐的去做,少不了你的好。”


  那秀女答道:“姐姐放心好了,我也不是那不省事的,定然會完成主子吩咐的事。天該亮了,屋裏的那幾個藥效也快要過了。姐姐就先回去吧。”


  不帶她說罷,那帶鬥篷的女子徑自轉身走了,也不去理會那秀女。因為視線受阻白采薇也沒看清她是怎麽走的,隻聽幾聲衣服摩擦的聲音,她就無影無蹤了。頗有幾分像小說裏描述的輕功。


  餘下那女子見狀,一聲冷哼,恨恨的啐了口:“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要不是……”後麵越說越小聲,白采薇也沒聽到。之後她也關門進去了。


  在她進屋後,白采薇又多等了一會,確定沒聲音之後。她才從藏身的地方出來,回到自己那屋躺在床上,暗想剛才發生的事。


  不知那帶鬥篷的神秘女子是誰,她見的那名秀女又是誰。她們似乎在密謀什麽事。看樣子那秀女的身份不簡單,至少不是單純來選秀的。不知道她們謀劃的事與明天的大選有沒有關係……


  “算了這也和我沒有什麽關係。隻要不扯到我身上,我何必去自尋煩惱。”白采薇心中想


  不過這一耽誤,外麵已經有小太監來報更,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太興奮的緣故,打更過後金巧已經醒了過來。聽聲音外麵不少人也都起了床,白采薇索性也不睡了。


  金巧見白采薇醒來,嘴上問著:“小姐今個兒怎麽起的這麽早,是不是緊張的沒睡好?”又趕忙自己草草的收拾了下就來給白采薇梳洗。


  白采薇不能說昨晚的事,嘴上就胡亂應著,任金巧幫自己打扮,反正今天穿的都是一樣的衣服。怎麽樣都不會出錯就是了。


  說話間婉容和齊月也都起了身,因為現在都還沒有宮女服侍,她們隻能自己動手,每次看到金巧都打趣說白采薇好命。


  不一會兒,估摸著大家都收拾完畢了,這才來了幾名宮女來叫門,讓大夥速到儲芳宮門口,說是月姑姑已經在那候著了。


  等秀女們到了殿前,月姑姑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見眾人來了也不說話,等大夥全部排好站定以後,她才清清嗓子說:“各位姑娘從起床到現在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各位讓我等倒不打緊,反正我也不過是個閑人,但是今天是初選的日子,也是本朝天子第一次選秀,太後她老人家會親自督辦,你們這是想讓太後娘娘等著你們嗎?這成何體統!“


  等她說完,下麵一片寂靜之聲,沒人敢大口喘氣的。除了白采薇這個來自現代的人對這太後不已為怵。她心下雖然不以為然,不過還是隨著大家低頭斂息,隻等著月姑姑教訓完。


  正待月姑姑要繼續訓話時,她旁邊的一名宮女柔聲說道:“姐姐,這就算了吧,想必是姑娘們今個兒要初選,夜裏頭激動地睡不著錯過了宿頭,又要精細地打扮,這才晚了,就別讓她們立規矩了。”


  白采薇聽到這柔柔的聲音,偷偷抬起頭來打量她,看看這為眾人解圍的人到底長什麽樣,要知道這深宮裏都是冷漠多些,難得有人會有個熱心腸。那女子瓜子臉,桃花眼,櫻桃口,一身水粉兒的緞子深衣,真是很美了。看打扮也是比一般的宮女高出幾階,也不知道比月姑姑如何。白采薇暗暗記下她的模樣,如是要在這深宮中呆下去,這人可能可比其他人好相處。


  月姑姑聽到這麽說,也道:“罷了,既然香兒妹妹為你等求情,就算了吧。切莫有下次了,聽到了嗎?”


  “是。”下麵一片怯怯的應聲。


  “既然都記下了,那就跟我到宮後苑去吧,初選是在那進行。”說完她領著一幹宮女走在了前麵,等那香兒經過白采薇麵前時,白采薇抬頭對她感激一笑,她愣了愣也對白采薇報以一笑,施施然走了。


  眾人跟著月姑姑到了宮後苑,那裏早已侯著很多宮女太監了,還擺著好些文房四寶,琵琶琴笛等樂器,還有織機繡架等女工用品,這估計就是要考大夥的項目了。


  眾人都被帶領著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白采薇身邊傳來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是在討論著這些考試的道具,有的慶幸,有的歎氣。不過這些都不是白采薇想注意的,反正她除了醫術其他的一樣都不會。


  片刻,尖細的公鴨嗓子就穿透了原本就不太大的花園:“太後娘娘玉駕到————”


  原本雜亂的聲音頓時消失,隻留下揣揣的喘氣聲。白采薇隻能跟著她們的樣子做,隨著她們請安。


  話說這天雲國的禮儀挺像漢朝的,女子雙手交疊在左側胯骨處,雙腿並起半蹲,此時齊刷刷一片美麗女子請安倒成一景兒。


  “都起了吧。”一個親和又不失莊重的聲音響起。


  “謝太後。”


  “時候不早了,這就開始吧。”等太後被身邊的宦官攙著坐到主位上以後說。


  “諾。”攙扶她的那宦官應了聲。


  然後直起身用那穿透力極強的公鴨嗓子說道:“今個兒是初選,除了要看各位姑娘的樣貌文采之外,還要考各位的音律樂理,織繡女紅。但凡文采出眾者,擅長樂器者,精通織繡者,都可自行去設好的物什前,選自己拿手的做。一炷香以後由太後親自過目。”


  話音落後,一幹人等就各自去找自己拿手的去做了。婉容去了樂器組拿了一架古琴,旁邊自有精通此物的宮人來聽她演奏。齊月走到了案幾前提筆作畫,就連金巧都開始刺繡。放眼看去大概就白采薇一人無所事事了。“我這書法隻有小學水平,樂器倒是學過,不過是鋼琴,這世界也沒有啊,女紅方麵更不用說,除了因為手術縫合傷口需要,我狠練了縫補和打結的方法之外就一竅不通了。早知道要穿到這麽個地方我就應該考藝術學院去。”白采薇暗暗後悔。


  白采薇不知道一炷香是多久,不過約莫著過了一個小時之後,大家所做的東西都有了結果。都按照剛才的位置站好了。還由之前那個宦官拿著名冊一個個叫了前去給太後過目。


  白采薇閑來無事偷偷打量著太後,一看才知這太後竟是非常年輕,不到三十的樣子,也不知道這皇帝多大年紀,母親這般年輕。太後此刻正端坐在鎏金鳳座上自己看著呈上來的畫作,神態認真祥和,眉目如畫,翹鼻豐唇,頭發梳了個繁複的回心髻,戴了金身彩翅兒的鳳冠,左右各插了一柄步搖,身穿朱色雜裾垂髾服,披了金線寶石繡的對襟看起來華麗莊重,好不富貴。


  看著這一身,白采薇暗自咂舌,這一身行頭要多少錢才能置辦起來,怪不得人人都想往這皇宮裏鑽,就這身衣服夠普通人家吃一輩子了吧。


  正當白采薇發呆的時候,卻輪到了她,隻聽那宦官高聲唱了幾句:“少府寺少卿白枕書之妹白采薇上前問話。”白采薇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叫自己,那宦官又一聲:“白采薇上前問話。”


  一旁的金巧輕輕推了白采薇幾下,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叫自己呢。就上前一拜,等著太後的考核。


  “你兄長是白枕書?”隻聽太後問道。


  白采薇習慣的抬起頭來,卻見那太後因為白采薇突然直視她而一愣,白采薇連忙把頭又地下,答:“是”。


  “嗯,你怎地空手上來,做好的物件呢?”太後看她兩手空空便眉頭一蹙問道。


  “回太後,詩詞歌賦,樂器女紅我都不會。”白采薇看也躲不過去了,就索性直說,最好撂了她的牌子放她出宮去。


  “大膽,對著太後敢自稱我?”不待太後說話,她身邊那宦官搶先喝了一句。


  “連祿,不礙的,哀家看著她倒挺合胃口。”太後打斷了他。又柔聲問道:“那你會什麽?”


  “回太後,奴婢隻會醫學。”白采薇低頭答道。


  “醫學?那是什麽?”太後從沒聽過這詞,疑惑的問。


  白采薇一看,忙答道:“回太後,是醫術,奴婢不會別的,倒是學了幾年醫術。”


  太後一聽來了興致:“哦?醫術?女子會這雌黃之術的倒也真是少見,既然如此,哀家就考考你的醫術。連祿啊,去把劉太醫召來,哀家要考校考校這孩子。”後麵一句話卻是對那宦官說的。


  “諾。”連祿領了命下去了。


  太後又接著說:“前兒個就聽皇上說白枕書有一妹子也要進宮選秀,特請了假去接應。說的就是你吧。如今一見果然是個美人兒,性子也直爽,怪不得白枕書那般緊張。”


  “太後謬讚了。”白采薇不知道該說什麽隻低頭答道。


  接著太後又問了白采薇一些其他瑣事,都是關於白枕書的,白采薇被問得心裏直發虛,她哪裏知道白枕書平時幹什麽,就在她覺得自己快穿幫的時候,連祿帶著劉太醫終於來了。


  “太後,人帶來了。”


  “微臣參見太後。”幾乎是同時響起的聲音。


  “免了吧,劉太醫,哀家這有一秀女,說是精通雌黃之術,所以就叫你來看看,是否如此。哀家也好決定她去留。”


  “微臣遵太後娘娘懿旨。”那劉太醫又是一拜。複又站起身,向白采薇問道:“不知姑娘師承哪派,擅長哪方麵的病症?”


  白采薇在現代學的是創傷外科,後來又兼修了骨科,眼科和藥學。不過本行還是創傷外科,想到此處,白采薇回到:“隻會些治皮肉傷的法子。”


  “嗯,這倒難辦了,也沒有現成的傷者讓你醫治,這樣吧,我問你些外傷之症,你寫了方子與我看。”劉太醫沉吟了下說道。


  白采薇一聽有點頭大,她會的都是外科,一般用的也都是西藥,雖然說是生在中醫世家,但是興趣不在這方麵,也隻是一知半解。不過已經走到這步了還是試試吧:“請劉太醫出題,我盡力而為。”


  劉太醫正要說話,台下突然傳來一片驚叫聲,隻見有一名秀女癱倒在地,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眾人皆是一驚。


  “太醫,快去看看她怎麽了。”太後急忙吩咐。


  而劉太醫早已跑到了那秀女身邊,找了幾名力大的公公將她按住,又為她把脈,一番望聞問切之後,劉太醫站起身對太後說:“啟稟太後娘娘,此女子看症狀應是癲癇,此病隻有困了她的手腳在口中塞入柔軟之物防止她咬破舌頭,等她自行恢複。”


  “那還愣著幹嘛,還不快去。看著怪駭人的。”


  “微臣遵命。”劉太醫應聲,又招呼人手,準備把她抬下去免得驚擾太後。白采薇見狀不由脫口道:“且慢,讓我看看。”


  話一出聲所有人都盯著白采薇看,她訕笑一聲,對著太後說:“太後娘娘,此人能讓奴婢看看嗎?也許奴婢能有辦法把她治好,就是不行也要想個法子壓製,您看她這樣多可憐。”


  “既然如此,那你且去看看罷。”太後可能受了驚嚇有些心不在焉,對白采薇擺擺手道。


  得了口諭,白采薇走到那女子身邊,她此時還在抽搐,因被縛了手腳,動彈不得。隻有身子在不停扭動,兩眼已經翻白。白采薇見如此連忙讓抬著她的公公把她放下,平躺在地上。然後她翻看了女子的瞳孔,探了探她的脈搏,發現她抽搐的太久已經有休克之相,不及時治療的話可能就不行了。白采薇連忙對女子進行了急救措施,把她的頭偏向一側,舌頭拉了出來,以保持她的呼吸通暢,又解開了她的領扣和帶鉤。正要對她進行胸外心髒按壓的時候,白采薇發現她口唇青紫,麵部發青,這明顯是中毒之狀。“此人之前還好好地,怎麽會中毒了?莫非是食物中毒?不過我們早上並沒有用早飯,昨天吃的也都是一樣的,其他人怎麽沒事。莫非……”白采薇突然想起昨天夜裏撞見的事,難道她們所說的主子交代的事就是這個?

  此時容不得多想,白采薇把疑問暫且拋到腦後,此時先把毒解了再說。便起身對太後說道:“太後娘娘,奴婢可以醫治此人,請給奴婢一鍋綠豆湯和一碗鹽巴來,另外備些熱水和恭桶。”


  “連祿,照她說的去辦。”太後對身邊的連祿吩咐道。


  不多時白采薇所要的東西已經備齊,她讓人撬開女子的牙關,把摻了粗鹽的綠豆湯灌了進去,一隻手幫她按摩腹部,如此灌了幾碗之後,聽她“嘔”的一聲就要嘔吐,白采薇連忙把恭桶挪到她旁邊,就見那女子把腹中的穢物都吐了出來,白采薇讓她用熱水漱漱口,然後接著給灌綠豆湯,等她吐了好幾趟,白采薇估摸著已經把腹中的有毒物質都吐了出來才罷手,又讓人給她倒了碗溫糖水補充體力。


  此時這女子已經緩了過來,麵色發白癱軟在地動彈不得。白采薇看她無礙以後對太後說道:“太後娘娘,此人已經無礙了,隻要稍作休息就可完全康複,不過最近飲食要清淡潔淨。”


  “依你說,她這是個什麽病症?”太後問道。


  劉太醫也在一邊說:“我剛才診斷此病乃是癲癇,一般都是讓其自行挺過,這用加了鹽巴的綠豆湯治此病真是聞所未聞呐。”


  白采薇看他們相問便回說:“這名秀女得的不是什麽癲癇,而是中了毒。”


  “中毒?”所有人都嘩然,太後也催道:“你說是中了毒?亂說話可是要掉腦袋的,速速說來這是怎麽一回事。”


  白采薇接著說道:“回太後娘娘,此人確是中毒無誤,雖然不知是什麽毒,但看症狀竟和癲癇一樣,之前奴婢懷疑是食物中毒,不過回想了下,眾人今日都未曾用得早膳,昨個兒吃的也都是一樣的東西,其他人都好端端的,唯獨她中毒,所以排除此點,依奴婢看這是被人下了毒,就是想讓人以為她是癲癇,任其自己恢複,進而毒發身亡。奴婢知道綠豆確實可以解毒,鹽巴又是催吐之物,所以就想試一試,把兩物摻和,灌她服下,把腹中的汙穢之物和毒素全都嘔出來,不曾想真的解了毒。”


  聽白采薇說完,整個宮後苑已經安靜的掉一根針都能聽到,所有人都驚訝異常,不知道誰有這麽大的膽子下毒。太後此時已經動了怒,戴著指套的手一拍桌子怒道:“竟然有人如此大膽,膽敢在哀家麵前做這等下做事,謀害秀女可是大罪,一個個都嫌腦袋長得太牢了是嗎?著刑司徹查此事。”


  “諾。”有宮人領了名下去。


  太後又對白采薇說;“此番多虧你出手醫治,好歹是條人命,哀家身為這後宮的主人自然是要謝謝你的。”


  白采薇忙跪下說:“奴婢不敢,救死扶傷本就是醫者的天職。奴婢隻希望能為更多的人掃除病痛。”


  “好,說得好。你小小年紀,又是女子,能有此番誌向,當真了得。哀家就做這個主,讓你通過這次選秀,明後日的複選,終選也都不用來了。宮女多是女眷,太醫也都是男子,有事很不方便,哀家就讓你在太醫院做事,先在劉太醫手下學著吧。劉太醫你以為如何?”太後如此說道,後一句話已經轉向了劉太醫。


  “娘娘懿旨微臣自當遵從,再說這姑娘也真是有一番真才實學,能教導她是微臣的榮幸。”劉太醫朝太後打了個千回道。


  “奴婢謹遵太後懿旨。”事到如此白采薇隻能謝恩了,而且不用參加繁複的考試,也不用做宮女亦或是皇帝的妃子,白采薇已經感到萬幸的,再說這醫生本來就是她的本職,能得到這樣的安排白采薇確實也是滿意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和劉太醫先下去吧,連祿,把她的牌子收了,哀家自會和皇上去說。”


  “諾。”這是三個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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