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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慕染走了很長一會了,棋局卻沒有動過,其實這盤棋從他來那時候就下不下去了。這個時候便是想起關於京城的點滴也是痛苦的,偏偏慕染非來這裏淌這淌混水,更仗了輕功隨意就來這裏散步,非讓他記起來不可。


  沁親王妃十分看重這個準兒媳婦,聘禮豐厚自然不在話下,更何況還有皇上,想來京城這幾年便是圍繞著那些聘禮也是不愁飯後話資了。便是自己那份重禮也是早早就備下了的,宮秋縱然在不知事理,也不能悖了德郡王好事,自然是要周到的。


  “言。”宮秋似乎對著窗戶喚了一句,一個影子便落了下來,恭敬地跪下。


  “慕染,到底來這裏做什麽?”


  “屬下愚頓,但是慕少門主來了越州後並未有特別之處,劍門之人除了打挺局勢消息,也並沒有其他做為。屬下跟蹤數日,實在看不出究竟。”這影子一樣的人,聲音卻十分厚重沙啞,若不是仔細聽,倒有些聽不真切。


  “劍門素來神秘,何況這次是劍門少主親自出馬,你沒有探查到也就罷了。江氏現下其實還有一張王牌在手,那就是江順昌和他手下的五萬家將,所以縱然局勢危急,說到底他們也是有恃無恐,不過做些退讓罷了。我聽說江順昌雖然勇猛善戰,但是脾氣暴烈,想來不多久便是不能忍受那些挑釁的,水寇固然厲害,但是隻要江氏執意清剿,也是必敗之勢,但是若是江順昌在剿匪途中有個意外……”


  那影子一叩首,“屬下明白了。”


  宮秋頜首,影子便自動退了下去。


  宮秋坐定了細聽,是煥情的腳步聲,隻是十分淩亂,這孩子畢竟出身青樓,雖然不至舉止扭捏,但是平日裏舉止是最講究的。而且,他此去也不過一個時辰……


  宮秋心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那邊煥清已經推門進來,也未及通報,幾步便過來跪下,臉也不抬,隻伏了身子,“主子……煥清該死,誤了大事了。”


  宮秋不動聲色,瞥一眼跟在宮秋身後的柳文,“到底怎麽回事。”


  那影衛也一並跪下,“主子節哀,梁先生已然仙逝了。”


  轟……宮秋半晌不能回神,“仙逝”……


  待明白了這些人的意思,手下的棋子早化了沙爍。心中說不得是什麽感覺,但是聽得自己問道,“是怎麽死的?”


  煥清早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那影衛便回說,“據說是自刎而終……”


  宮秋點頭,“傳令下去,傳三百精衛隨我過江府接回老師遺體。”


  宮秋自己也站起來,“服侍我更衣。”


  煥清馬上立了起來,整理出宮秋來這裏之後還未沾過的官服,細細整理,再不敢有半分逾越。


  也不過半個時辰,新上任的漕運監察使浩蕩的車駕便來到江氏正府。自然有江府管事的馬上迎出。


  宮秋扶著煥清的手下車,見了人也不打招呼,隻說,“本官福薄,原是不敢入江府大宅,隻是老師做客貴府,卻突然聽聞噩耗,本官不能相信,定要自己過來看一眼才好。莽撞之處,還請見諒。”


  說罷一行人等浩浩蕩蕩便進了江府,可憐那來迎之人甚至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隻能看著這一群人入了門去。


  柳文在前帶路,一路不知遇到多少仆役,但是倒沒受什麽阻攔就倒了梁允添的客房。


  還未等推門,那門裏早聽到動靜,立即便出來幾個人,看衣裝應該是江氏中人,大聲喝道,“什麽人,竟然敢擅闖江府!”


  宮秋哪裏管他們的呼喝,在一群影衛的簇擁下即刻便入了門,留外麵一群人爭執。


  入門一看,那裏早站了一群人,隻是沒有容德。宮秋一見床上躺著的那人,心中大慟,撲了過去,隻來得及叫一聲,“老師……”便已經哽咽難語。


  梁允添脖子上的血跡幾乎鋪染了一床,果然是自刎而死。


  旁人看他一身官服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敢勸,隻看著他抱了屍體慟哭,幾百人便耗在了這裏。


  不多一刻,江氏的家將也自外麵湧了進來,雙方正要動手,便聽到外頭一聲宏厚的吼聲:“住手!”


  宮秋聽到這一聲才住了哭,赤著一雙眼睛抬眼。


  一個五十歲上下十分清俊的男人自江氏家將之中走了出來,對宮秋抱拳,“監察使安好?”


  “江候客氣,以您和老師的交情,再如何宮秋也該稱呼您一聲叔叔的。便是江候不念往昔半點情分,讓老師枉死府中,宮秋也絕不敢逾越了輩分。”說罷,宮秋回身深深一揖。


  這話往明了說就是說江氏族長越候江順奕無情無義了,江氏眾人立馬就要發作,卻被江順奕揮止,“那我便還喚你宮秋罷……允添的事情,我始料未及,隻是江府絕沒有半分怠慢之處,原也是聽說他身體一年差似一年,所以特意接來越州……”


  “江候!”宮秋突然喝止,深吸了口氣,再說,“江候還請見諒,隻是老師縱然有千般過錯,對江候也素來隻憑一片赤子之心。若是江候今日在老師屍首之前還要說這樣的話……未免太讓人寒心了些。”


  “原是宮秋魯莽,卻沒想到竟然累及師長……江候,您自幼便有神童美名,更不說未及16歲便承襲江氏家業。宮秋幼年見您時,隻覺名副其實,您實在聰穎過人,心性更是堅忍,所以老師他……當年才會敗在您手中。隻是如今老師……已經……宮秋身為晚輩,自當為老師送這最後一程,還請江候但凡看著一點當初的情份……讓宮秋帶老師的遺體回去。”


  “宮秋,允添他……”江順奕被這一番話攪得啞口無言,何況現在正躺在這孩子懷裏那具清瘦的不象話的身體,果然如這孩子所說,對他素來懷著一份……


  “宮秋,你這份孝心自然是應該的,江氏也決計沒有要強留允添的意思。隻是府中的客人突遭不幸,江氏好歹是要給個交待的,隻是江氏現下實在是多事之秋……允添的事情一時也無從入手……”


  “交待?江候實在客氣,宮秋還以為老師已經給了江候一個交待呢。”


  江順奕聞言臉色大變,幾番變幻,幾乎鐵青。


  “宮秋年少無知,若有什麽得罪之處還請江候看在舊人麵上多包涵,隻是既然江候說起交待,宮秋也不能裝糊塗——老師做客江氏,卻在翌日自刎而忘。這件事情若是宮秋就這麽當作沒發生,實在愧為人徒。不過也應了江候那句話——江氏正是多事之秋,宮秋更無意在老師靈前尋江氏晦氣。如今隻希望能夠帶回老師遺體,體麵安葬……”


  轉身抱起梁允添,宮秋再道,“老師才學冠世卻是生不逢時,江候,與一個敗於你手下的死者,您還有什麽糾葛要清麽?”


  江順奕冷冷看宮秋一眼,掃過梁允添的屍體,卻說不清是什麽神色,隻是輕輕側身,示意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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