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風之死（六）

  陸銘風的眼前閃過很多人的影子。


  一張張畫面翻動。


  先是一個女孩，她從一點點嬰兒開始長大，長到二十歲的時候。


  然後是長相不同的另一個小女孩，又是從孩童時候開始成長，越來越大。


  又一個女孩.……

  後面的畫面越來越快，不知道多少人，不知道女孩。


  很多繁複的記憶一起紛沓而來。


  陸銘風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被這些記憶撕裂了！

  不能再進來了，不能再想了！

  「小風，你醒了。」謝廣瀾來到陸銘風身邊。


  陸銘風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哦。


  「你……是誰？」為什麼看見就想朝他臉上狠狠地打？

  難道是敵人？

  「你忘了？」謝廣瀾眸中詫異之色一閃。


  他將手放在陸銘風肩膀上。


  「沒關係，你好好休息，會好的。」


  「放開我。」陸銘風一把打掉謝廣瀾的手，他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但是謝廣瀾將手搭在他肩膀上莫名讓他覺得噁心。


  謝廣瀾慢慢擰緊眉頭「我給你叫醫生檢查一下。」


  「不用，你出去！」


  「小風……」


  「給我出去。」


  陸銘風情緒如此激動，謝廣瀾只能無奈的先離開。


  謝廣瀾走了，陸銘風反而平靜了。


  他睜開眼看著天花板。


  他暫時無法理清自己的記憶，可是對在他身邊的人，他又本能的如此反感。


  看來這些人當然不是他的朋友了。


  如果不是他的朋友，那麼誰才是他的朋友呢？

  一張男人的圖片在腦中閃現，是個長鬍子男人。


  他嗎？他又是誰？

  陸野趕到舊樓時，在樓下發現了打鬥的痕迹，他心裡暗道不好，他還是來晚了，就是不知道舊樓里還有沒有他想找到的人。


  他衝上樓，他知道邢玉人可能在的地方。


  只是，在跑到三樓的時候，路過角落時，突然一個人站在角落一聲沒吭。


  「璐璐？」


  我歪著腦袋看他。


  陸野皺著眉靠近我。


  我別開臉，給他貼了一道符。


  然後，他怵在我面前一動不動了。


  看來很快就會有很多人過來了。


  可是我就是不想說話，不想動彈啊。


  「我們老大怎麼了？」又是一個聒噪的男人上來了。


  又一張符。


  之後接二連三的上來了好多人，我要讓他們全部安靜的站著，像木頭人一樣，不會說話，不會笑，不會煩我。


  我捂著臉，如果這個世界沒有聲音了，那該多麼好啊。


  我任性了很久，可是又不能一直人形下去。


  邢玉人沒過多久就下來了，看見陸野他們都不動了，就跑到我面前來。


  「璐璐，陸野他們來救我們了，他們，都是怎麼了？」


  「你把符紙揭開，我不想他們來煩我，你想辦法讓他們安靜，不然我就用我的方式讓他們安靜下來。


  「.……我知道了。」


  我收拾了心情去找小斐，小斐在照顧老太太。


  「奶奶，跟我們走吧，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壞人只是暫時的離開，以後這些保護我們的人走了，這裡還是很危險的。」


  「我老了，我不怕他們，你們走吧，我不想走。」


  「奶奶.……」


  小斐還在勸，我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卻是覺得不耐煩。


  「小斐，你出來一下。」


  小斐轉過頭看我。


  「你沒受傷吧？」


  「我？我一點事都沒有。」有事的那個人也不是我。


  我率先出門，站在門外等小斐。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我開門見山的問小斐，我已經失去了耐心，現在還能問出這樣理智的話，已經用盡了我的責任心。


  「我想，你去哪我去哪。」


  小斐目光灼灼的看著我。


  「你先前不是說讓我親口跟你說，我現在告訴你我的決定，我不想帶著你，你就是累贅，懂了嗎？」


  小斐臉色變得白了一片。「你什麼意思？你不是說我是你弟弟，你真的不要我了？」


  「小斐，你要知道一件事情，我們之間沒有血緣，即使有感情，也只是假的，如果不是你，我姐姐就不會死，我不想說這是你的責任，因為本來就是我自己懦弱，是我自己想要保全所有人太貪心導致的後果，可是，小斐啊，我真的不想在帶著你了。我累了。」


  「你的姐姐？」


  「是的，和我用一個身體的姐姐，她剛才替我死了。」


  小斐臉上立刻著急了「我……」


  「我不怪你，我都說了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現在還留在這，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想帶著你了，我原本就不想，可是我們勇氣告訴你，現在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我以後還能去找你嗎？」


  「我不希望再看見你，就如同現在這樣，你和你奶奶好好過日子吧，我走了。」


  小斐拉著我「你不要生自己的氣。」


  我是在生自己的氣嗎？

  「小斐，你錯了，我不是生自己的氣，我有什麼資格這樣簡單的原諒自己？死的那個人不是我啊，我只是……」


  我拉開他的手，沉默離開。


  因為我的猶豫，因為我的懦弱，最後的結果一塌糊塗，姐姐死了，可是我更想死啊！


  邢玉人從樓下跑上來，我正好撞上了。


  「璐璐，你怎麼了？」


  「邢玉人帶我去見陸野吧。」


  「跟我來。」


  樓下，原本陸野帶的人都不見了，偌大的走道里只有陸野一個人。


  「邢玉人，你要聽嗎？」


  「什麼？」


  「不要你就先離開吧。」


  「好。」


  邢玉人看了陸野一眼之後就走開了，我一個走向陸野。


  「我們談個條件吧。」我對陸野說。


  傍晚的時候，天下了很大的一場雨，整個南城多日籠罩的陰雲終於在這場雨中散去。


  南城的人很久沒看見蔚藍的天空了，可是傍晚的時候，南城的雨和南城的天久違的變回了正常的色彩。


  我拖著行李，抬頭看天。


  結束了。


  四周都是雨滴擊落在泥土的味道，我登上火車，去往我自己都不曾聽過的地方。


  人，妖，生，死，與我何干？


  如果想殺戮就殺吧，如果想戰爭就不要停止。


  終有一日，在這片大地上，因為死亡而帶來的空蕩，那是所有人自己的選擇。


  我終於明白了我的選擇。


  人族或者妖族，誰生誰死，各有天命，各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