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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風月無辜惹斷魂(一)

  阿武再也忍不住,從離塵懷裏掙紮出來,狠狠的一口,死命咬住那隻膽敢褻瀆她塵姐姐的手。


  “唉喲——”那無賴哀嚎著,“小雜種!敢咬老子,找死!”說著抬手想將這不知死的小鬼甩到一邊。沒想到阿武咬得極用力,他這一甩不但沒有把阿武甩開,反而加劇了疼痛。


  這下,更把他惹怒了。他放開離塵,一邊咒罵著一邊對阿武拳打腳踢起來。阿武羸弱的身體如何禁得起憤怒的拳腳?不消一會兒,便被打得傷痕累累。可她仍瞪著眼睛,如一隻憤怒的小獸,死死咬住那隻肮髒的手。任由嘴角滲出的鮮血染紅了臉,染紅了衣衫。


  “阿武——”離塵看著那倔強的孩子,眼前模糊起來。她小小的身子單薄如風中的葉,那該死的醜男竟然對小孩子下手!

  “混蛋!!!”離塵顧不得抹淚,取下頭上僅有的一隻簪子,發瘋一般朝那無賴猛刺下去!那無賴吃疼,哀嚎著,一腳將離塵踹到牆邊。“咚”地一聲悶響,離塵的頭撞在牆上,頓時血如泉湧。


  “賤人!”那無賴抬手將奄奄一息的阿武摔到一邊,“讓你嚐嚐老子的厲害。”說著,朝伏在牆邊的離塵撲去。


  離塵悲戚地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阿武,不覺間,竟咬破了嘴唇,濃烈的甜腥味在嘴中彌漫開來。肥碩的身影如一座大山向她襲來,空氣中的腥臭味讓她再度幹嘔。


  她絕望地閉上眼,受辱於禽獸,不若死得清清白白。她握緊手中的簪子,狠狠地朝自己喉間刺下!頃刻間,殷紅四濺,怒放如妖冶紅蓮。她費力地扯了扯嘴角,在一片血色中,笑得淒美妖豔。


  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死法,像……母親一般。躺在冰涼的地麵上,她這樣想著。


  她的世界裏一片寂靜,仿佛所有的聲音都被從空氣中抽離了。恍惚中,她隻能看到那些無賴因驚恐而扭曲的嘴臉,看到那些禽獸們一個個倒下,震起的塵土迷了她的眼。


  她無力地垂下眼瞼,分明感到生命正在一點一滴的從體內流失。想睡了,她無聲地張了張嘴,就這樣,死掉吧。陷入黑暗之前,她觸到了溫暖的柔軟,那溫暖中,依稀夾雜著一絲熟悉的柑果香。


  才受了大火的驚嚇,依舊心魂未定的姑娘們,不可思議地看著如潮水般湧入香蕖院的禁衛軍。那些威風凜然的禁衛臉上不帶一絲表情,手中明晃晃的佩刀沁著涼如夜色的寒意。盛極一時名揚昕楚的華都頭牌青樓,京城達官貴人富豪商賈趨之若鶩的消遣勝地,有著強大靠山向來橫行無畏的香蕖院,在一夜之間成為了過去。


  第二日,華都的街頭巷尾議論的,全是頃刻間銷聲匿跡的香蕖院。因這香蕖院一向仗著權勢,欺男霸女逼良為娼的事不知做了多少,尋常百姓提起來,少不得要在背地裏暗罵幾句。如今這禍害一方的香蕖院竟被連根拔起,著實大快人心。


  直到此時,人們才知道,站在背後為香蕖院撐腰的,竟然就是威名赫赫的恭親王府。一貫囂張跋扈的豔娘,以為捧出恭親王府的名號便可安然無虞,卻不想,被宣讀了整整十頁的罪行後,落了個斬立決的下場。看熱鬧的,自然拍手叫好,可能看出些門道的,卻多少嗅到一絲政治風向。


  最讓人不解的是,為首的豔娘不過得了個斬立決,可她手下養得幾個潑皮狗腿子,竟然被施以最嚴酷的淩遲極刑。人們茶餘飯後提起那血腥畫麵,由有後怕。憶起受刑的幾人,給人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個名喚癩三的無賴,嘴邊一粒花生大的黑痣甚是倒人胃口。


  熙華宮,錦陽殿。


  錦陽殿的掌事太監李德全靜候在寢殿一側,略帶疼惜地輕歎了口氣。自己的主子,當今太子殿下,與隨行而來的蒼術公子,悉心照料那位受了重傷的姑娘,已經整整一夜沒有合眼了。


  昨夜,慕容煜紅著眼,將渾身是血的離塵抱回了錦陽殿,同行的還有同樣神色焦慮的蒼術。慕容煜對李德全說得第一句話就是“找葉統領,把香蕖院給我滅了”,之後,他的視線再也未從離塵身上移開。


  蒼術坐在榻邊,極小心地將染滿血的紗布取下,生怕一不注意,牽動床上人兒駭人的傷口。


  離塵那樣恬靜地躺在床上,如同睡熟了一般。隻有過於蒼白的臉色,無情地宣示著她此刻的虛弱。一貫粉嫩的櫻唇,如今也白得幾乎透明,再不見往日的巧笑嫣然。被銀簪刺透的傷口,猶如一個無底的血洞,肆意將她殘存的生息吞噬殆盡。


  “師兄,怎麽樣?”一旁的慕容煜急切地問道,“塵兒她…一定沒事吧?”


  蒼術麵色凝重,一邊悉心為離塵塗藥,一邊說道:“額頭的傷還算小事,咽喉的傷……”他無聲地握緊裝藥的精致瓷瓶,垂眸道:“塵兒她,抱了必死的心。下手的位置極準,幸好救治及時,如若晚了半刻,隻怕……”


  “恭親王府!”慕容煜憤恨地一拳打在身邊的矮幾上,那矮幾應聲而裂,“總有一天,我會把所有的債討回來!”


  恭親王妃的房內,蕭然肅穆,唯有幾聲嚶嚶低泣,襯得氣氛更顯壓抑。恭親王妃見自己一向視若掌上明珠的女兒哭得泣不成聲,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涵兒這次做得的確過了些,可終究也不是她害了離塵那丫頭。她既已知錯,你何故再為難她?把她嚇成這樣子!更何況,涵兒是你的親生妹妹,難道還不抵一個胡亂認的郎中師父?此事我已經訓斥過涵兒,今後再不能提了。”恭親王妃一邊撫慰著伏在她身邊的柔嘉郡主,一邊接著道,“現下,早些醫好你父王的毒,才是要緊。”


  “醫毒?”姬元清譏諷地笑道:“母妃覺得父王的命是命,別人的命便不是命?涵兒流幾滴淚就能免了所有的過錯,塵姑娘就活該被那幫雜碎欺淩,被逼得以死保清白?”


  “不管怎樣,受些委屈忍忍也就罷了。何至於以死明誌?那丫頭的性子也過烈了些……”


  恭親王妃的話還未說完,姬元清“啪”地一聲,將名貴的海青石琴桌生生拍碎了一角:“母妃這話,可是教給涵兒聽的?若是涵兒遭人欺辱,可也是忍忍便過去了?”


  姬妙涵聽了這話,羞憤交加,伏在母親懷裏哭得更是厲害。


  “你…”恭親王妃被姬元清氣得一時語怔,“涵兒金枝玉葉,豈是她一個山野丫頭可以相提並論的!你身為兄長,怎可如此言語唐突!此事且放在一邊,早些將那蒼術尋來,與你父王醫毒才是正理。”


  姬元清怒極反笑,從軟椅上站起來,說道:“母妃心知肚明,香蕖院的事,與我恭親王府脫不了關係。若您覺得,出了此事,蒼術掌門還願意出手為父王清毒,您大可去熙華宮中一試。孩兒體乏,先告退了。”


  說完,不待回應,姬元清便轉身離開了恭親王妃的寢室。踏出房門,他緩緩地伸開籠在袖中的手。剛才一掌用力過猛,打在斷石上,手心竟已經滲出絲絲血跡。看著手中的妖嬈血色,他的思緒飛回到了昨天夜裏。


  昨晚,他獨自坐在廊下飲酒。整整一天的時間,他動用了所有的力量去查,不論是恭親王朝堂上的政敵,還是江湖上的敵對門派,他都沒有放過。蒼術和慕容煜也離開了王府,然而憑借岐黃仙居和禁衛的力量,卻仍然沒有絲毫消息。對於未知,他產生了無助的惶恐。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直到手邊的酒壺都已經空空如也。他就那樣倚坐在欄邊,任腦中思緒紛亂。兩個小丫鬟端著茶點經過他身旁,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禮。


  若在往常,他定會從盤中拈一枚點心,去喂池中肥碩的錦鯉。而今日,他隻“唔”了一聲,仍兀自盯著那泛著清冷月光的水麵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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