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不露鋒芒意已彰
“嗯，看上去還湊合。”離塵盡量顯得自然地稱讚道。
“還湊合？”三個小丫頭異口同聲地大聲抗議著。
“哎喲喲，”離塵捂著自己的耳朵，“你們三個沒多大個頭，嗓門倒不小，耳朵都要被你們震聾了。還不錯，還不錯總可以了吧？”
“姑娘！”靈兒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嗔道：“您可瞧仔細了，這件是彩雲天僅此一件的至寶霓裳羽衣，通體都是傳說中可遇不可求的月鮫綃製成的，冬能禦寒，夏不生汗，連宮裏的娘娘們也未見得有這福氣能有一件穿在身上，怎麽到了您這反成了還湊合、還不錯了？”
離塵見她那一本正經的模樣，打趣地作揖道：“靈兒姑娘見多識廣，實在佩服，離塵這廂受教啦。”
幾個小丫頭被離塵的舉動逗得咯咯直笑。靈兒笑罷又說道：“姑娘，這可是咱們世子殿下特意給您準備的，正適合今兒這光景。”
離塵心內甜絲絲地，卻不好意思表現出來，隻隨口應道：“唔，算他孝順。”。
杏兒卻不滿意離塵的表現：“姑娘，咱們殿下對姑娘的心可是日月可鑒！前晌親自送來，原本要等您回來，後來聽說郡主邀眾位小姐赴宴，請您過去了，放下衣裳就急急走了，唯恐…唯恐姑娘受了什麽委屈。世子殿下向來雷打不動，處變不驚，咱們在府裏這麽多年，還沒見過殿下為了什麽事急成那樣。”
離塵聽了此話恍然大悟。先前問他，他說是碰巧路過，這麽看來卻是特地過去找她的。
不知怎麽的，她又想起先前偷聽小丫頭們議論的話，心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後來小丫頭們又嘰咕了幾句，她卻沒有聽進去，胡亂敷衍了幾句，便打發她們散了，自己躺在床上睡午覺。
可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靈兒她們的話，還有姬元清那副好死不死的慵懶模樣。跟姬元清有關的所有事情也一股腦兒地湧現出來，攪得她心煩意亂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隻得又招呼靈兒回來幫她燒水沐浴。一下午的時間，離塵就賴在木桶裏不肯出來，光熱水就換了有四五次，直把靈兒累了個半死。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姬元清早就派人過來知會離塵，晚飯時分過來接她，請她提前準備。眼看天色漸暗，離塵坐在房中，巴巴地等著姬元清，沒想到卻等來了慕容煜駕臨恭親王府的消息。
自打上次慕容煜奉詔急急回宮，便再沒有出現過。離塵心裏早不知嘀咕了多少遍，沒想到他竟然在這時候來了。
靈兒見離塵出神的樣子，以為她在擔憂不能隨姬元清出去，故而寬慰道：“姑娘莫急，太子殿下想必不會在王府停留許久。”正說著，卻聽姬元清在門外問道：“師父大人可準備好了？”
“小清兒？”離塵聞聲起身就要出去，卻不想平日穿慣了利索的及踝長裙，今日換了這套曳地長裙，竟差點被逶迤的裙擺絆倒，隻好恨恨的提起重重裙擺費力地朝外邊蹭。
說起離塵現在身上這衣裳，因設計的極為華麗複雜，若不是靈兒在一旁幫忙，恐怕憑她自己，無論如何也不知該怎麽把這裏三層外三層裹在身上。
好在辛苦沒有白費，看著換好衣服的離塵，靈兒隻傻傻地張大了嘴發不出聲音。離塵倒被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幾次想換下來，卻被靈兒極力阻止，隻得作罷。那靈兒小丫頭還不由分說地將她按在梳妝台前，硬是給她上了薄妝。
“不是說你去迎接太子駕麽，怎麽有時間來這了？”離塵慢吞吞蹭到門口，向負手背對她的姬元清問道。
姬元清聞聲轉身，頃刻怔在原地。
如果說平日的離塵是不染纖塵的清穀幽蘭，那麽如今的她便是國色天香的傾城牡丹。
原本清絕的臉上淡施薄妝，完美的無可挑剔。象牙白的鮫綃裙裳層疊迤邐，穿在她身上極為合體，仿佛那衣裳天生就是為她而裁製的。
那寬大的裙擺逶迤在地上，更為她平添了幾分高貴華麗。盈盈細腰被足有四寸寬的紈帶束起，越發顯得不堪一握。形似蓮瓣、狀如片羽的輕紗錯落有致，層層疊疊地護住胸口一片春光。
一貫疏於打理的三千青絲被巧手挽成飄逸優雅地發髻，頸後垂下的餘發恰如墨黑的綢緞，柔順的垂在胸口。
最令人稱奇的是那月鮫綃竟散發著幽柔的光，讓她整個人看上去似乎籠在淡淡光芒之中，仿佛隨時都會羽化登仙而去。
離塵見姬元清目不轉睛地瞅著自己，一時略顯尷尬地垂了頭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姬元清方回過神來，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笑道：“我大概可以理解，蒼術掌門刻意遮掩你容貌用意了。”
說著，他緩步走近離塵，低頭注視著她的臉，眼眸中滿是含糊不清的曖昧，接著開口道：“怎麽辦呢？我好像也變得那樣小器了呢。”
離塵覺得周身縈繞的全是他身上好聞的男子氣息，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隻有他那如同情人呢喃的魅惑聲音不斷地在腦海中回蕩，讓她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像他那清潭似的雙瞳有什麽魔力，讓人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就在離塵覺得自己沉溺在這旖旎的氣氛中快要不能呼吸的時候，卻聽到慕容煜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塵兒！”
眼神膠著在一起的兩人聽到聲音如夢初醒，離塵覺得臉灼的厲害，紮著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姬元清倒是鎮定，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朝慕容煜躬身一禮，隻是遮掩不住嘴邊的濃濃笑意。
慕容煜走上前來，冷冷瞟了一眼姬元清，繼而盯了離塵半晌方蹙眉問道：“怎麽打扮成這個樣子？”
離塵卻不答話，鼓著嘴反問道：“二師兄，你怎麽說話不算話？”
“前些日子有些事情要忙，”慕容煜低眉，以折扇輕敲著自己的手掌，複而抬眸道：“才忙完，就來接你了。車在外麵等著，我們去辭了大師兄，便回宮去。”
姬元清聞言，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離塵卻不領情，擰著脖子撇嘴說道：“你接我就去，那我多沒麵子。今日不方便，太子殿下改日請早吧。”
“又胡鬧，”慕容煜假意板著臉道：“聽話，他日不知又被什麽事絆住了，倒叫你白生一肚子氣。”
離塵有自己的小心思，確是想往慕容煜的熙華宮走一遭，但又不甚樂於放棄與姬元清的約定，故而頗為糾結地思考著。倒是姬元清悠悠開口問道：“不知太子殿下請我師父到宮中何事？”
離塵見他發問，才要解釋，卻聽慕容煜道：“本宮與師妹的私事，世子恐怕沒必要知道吧。”
姬元清聽到慕容煜拒人千裏之外的話倒沒顯得尷尬，反而笑吟吟地回道：“不敢過問太子殿下私事，隻是今日臣與師父有約在先，不願辜負了約期而已。”
慕容煜聞言劍眉一挑：“依世子的意思，本宮與塵兒之事倒要先請示世子殿下了？”
離塵見自家師兄今日抽風似的跟姬元清對著幹，又見他以太子身份欺壓自己的“愛徒”，不由得生出一份護徒之心，氣勢洶洶地對慕容煜道：“二師兄，能不能別擺你的太子架勢嚇唬人？”
又緩和了語氣接著說道：“我是與小清兒有約在先的。師父常教導我們失信則不立，如今我是斷不能失信於自己徒弟的。不如待我跟小清兒出玩回來再跟你回宮，如何？”說完還露出梨渦淺笑，朝慕容煜俏皮地擠了擠眼。
慕容煜見她一口一個小清兒叫的甚是親密，心中早積了一團無名盛火，又聽她說要自己等他們約會回來，更是怒不可遏，登時臉色鐵青。可見她沒心沒肺的朝自己笑得爛漫，滿腔火氣倒似被水迎頭澆了一般，熄了大半。他板著俊臉道：“照這麽說，我們的約定倒在這之前了，你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