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雷勾地火(2)
花暖從來沒有想過兩人是以這種方式相見,他安安靜靜地躺在床榻上,而她則衣不解帶不分晝夜的悉心照顧。已經忘記了最初見到傷痕累累的星曜,她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隻覺得整個人都懵掉了。
這些日子,不止一次想過他歸來時的樣子,但是並不包括眼下這種情景。花暖木然的做著這一切,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木偶一樣機械的做著所有事。手指從他遠山如黛的眉峰上劃過,順著鼻梁來到蒼白的唇瓣附近。
“去做了什麽呢?為什麽會被人傷成這樣?”星曜的能力她再清楚不過,更和況他的身邊還有紫微宮的高手在暗中守護,既然如此,為什麽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蘇玲兒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花暖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見她這個樣子,她也不好說什麽,隻輕歎了一聲,安慰道:“暖妹,星公子會沒事的!”
“嗯!對了,遲裏……”由於星曜的突然受傷,使得她照顧遲裏的工作被迫暫停,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愧疚,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欠了他這麽多。
“他沒事,剛從外麵回來。”蘇玲兒進門之前正好見到從外麵歸來的遲裏,見他臉色尚好也就沒怎麽放在心上,如今暖妹問起,她自然是如實相告。
“哦,那就好!”聽到遲裏沒事,她倒是鬆了一口氣,就像是緊繃的弦陡然放鬆。
這些天她忙的腳不沾地,再加上嗜睡的緣故,見到遲裏的機會少之又少,而遲裏也像是可以躲著她一樣,所以自從住進她買下的宅院後,兩人僅僅碰到過兩次,她私下曾去找過他,但是被跟隨在他身邊的隨侍告知已經出去了,久而久之竟也成了兩人的一種默契,不見麵,不提及。
蘇玲兒這些日子有點頭大,自家夫君不知道從哪裏聽來了些風言風語正和她鬧別扭,左右不過是與一切男子走得過近,然後惹得他醋意大發,這些天兩人都分房睡,唉,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坐在座椅上的蘇玲兒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一臉懨懨提不起興致的樣子,眼睛下青黑一片引來了花暖的注目,“蘇姐姐,昨夜沒睡好?”
“額,”被花暖這麽一問,蘇玲兒一時之間倒找不到詞來回答,這讓她怎麽說?難不成要說他們夫妻二人分房睡的情趣?不,不,不,這個絕對不可以,思慮了半晌,才悠悠開口道:“沒事,就是有些累了!額,可能是最近商行的事情有些棘手,所以有些精力不濟!”
花暖也是後來才知道蘇玲兒是個大商家的,在知曉後才恍惚間記起自己離開蘇家寨子前,蘇玲兒的那句‘蘇姐姐並不是隻有這個身份’的真正含義。
“嗯!這就好。”不管怎麽樣,她相信蘇玲兒都能夠度過眼前的難關。
腦海裏猛然躥出一個人影,蘇玲兒將自己之前的疑惑拋了出來,“暖妹,蘇姐姐有一事不明,既然晉風與祭巫一族打過交道,為何不.……”
說到關鍵之處,蘇玲兒倒是住了口,並沒有繼續下去,這個問題她一早就想問了,隻不過因為花暖當時走得太急她沒有來得及問出口。按理說,晉風與暖妹的交情也有五六之久,而且,他又與星曜公子關係密切,花暖作為星公子心尖尖上的人物得到特殊照顧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晉風此次卻沒有出手相助,這倒是有些奇怪。
江湖之中早就盛傳醫仙晉風的脾氣如何的怪異,但是和晉風相處久了你便會知道他其實是一個特別熱心的人,對待朋友也很講義氣和信用,總之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說實話,蘇玲兒曾經想過,若是沒有她家那位的話,她極有可能對晉風展開攻勢,不過呢,這些也隻是想想罷了,並不會真的實施,因為她已經遇上了命中注定要遇見的人不是嗎?
這邊坐在馬車上風塵仆仆往西臨城趕路的晉風,又一次在路上收到了花暖的飛鴿傳書,信上的內容無非是‘星曜重傷,速來!’之類的,接收到這樣的信早在晉風的意料之中,可以這麽說,在他將那幾味藥引告知星曜本人的時候,就預料到會有今日這種情景,他早就提醒過星曜,看來他的那一番苦心終究是白費了。
“祁夙,掉頭,抄近路!”星曜對花暖也是極了解的,若不是真正到了危急到不能再危急的時刻,依著她的性子絕對不會開口向他求助的,看來星曜的情況不容樂觀!
“是,主子!”沉悶的車廂內,氣氛很壓抑。
三日後
晉風抵達花暖購置的宅院內,在查看了星曜的傷勢後,他蹙起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顯然星曜的傷勢比他想象中更嚴重,根據他身體上不同的傷勢來看,星曜應該是在進城的途中招收到了多重攻擊,按照時間推算應該有半月之久。而圍攻他的人共有三波,他能夠撐到這裏已經是命大,若是再不好好療養,恐怕.……
“晉風,他的傷勢……”花暖不自覺的攥緊了自己的手,聲音裏的輕顫泄露了她此刻的緊張。
晉風並沒有回話,反而是深深凝望了花暖一眼,半晌之後,才用低沉的聲音回道:“我盡力。”
“謝謝你!”能說的貌似也隻有這些,雖然她很想讓他快點好起來,但是,她明白現在星曜需要的就是好好靜養,而她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顧好他。
“你很擔心他?”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平靜,沒有以往的針鋒相對。
“嗯?”花暖愣了一愣,很是不解他為什麽會這麽問,不過,她還是如實回答了他的問題:“擔心。”
晉風手中的包紮工作停止,將接下來的工作交給了祁夙繼續進行,而他則與花暖並肩來到了庭院內的花樹下,紛飛的乳白色花瓣被一陣風吹落,落在兩人的肩頭,鋪滿一地玉白。花暖素來是一個喜靜的人,所以府宅內的仆人並不多,林林總總加起來不過數十位。
加上之前因著星曜的入住,她一早就吩咐了家中的奴仆不得打擾他的休養,所以並沒有人從這裏經過,整個小院很是清幽。婀娜盛放的花朵清香習習,一點一點撲進鼻翼,水塘內的粼粼微波一圈圈蕩漾,偶爾有遊魚從水底浮上水麵爭相搶奪花暖灑下的魚食。
“花暖,你知道紫微宮的前任宮主嗎?”晉風不待花暖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她是星曜的娘親,恐怕星曜在你麵前從來沒有提過她吧?這也難怪,有那樣一個娘親任誰都……算了,說這些做什麽?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星曜的時候,他也是傷痕累累的和現在沒有什麽兩樣,而那個害他受傷的罪魁禍首就是他的娘親,據我所知,那人是極恨也極愛星曜的,她就是那樣一個矛盾的人,也夠極端!她可以在大雪天讓他在外麵凍一整夜也會將小小的他一腳踢進寒潭之中,更是不止一次地將他丟盡有著無數窮凶極惡的猛獸的原始森林裏自生自滅。”
花暖靜靜地聽著晉風的敘述,也止不住地默默為星曜心疼,擁有這樣狠心的娘親,他會不會難過呢?
晉風沒有理會花暖的沉思的深情,反而陷進了深深的回憶裏,“不僅僅是這些,身為紫微宮的宮主,要麵臨的挑戰絕不僅僅是這些,一麵經受著曆練一麵還要想盡一切辦法在艱苦的環境之中使得自己生存下來,並且老一輩的長老們會時不時的考核紫微宮的繼任者,而考核的方式也是極其血腥而殘忍的!當然,這一切都時在他娘親的默許下進行的,這一次他之所以重傷也有紫微宮參與的份兒!”
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花暖整個人都僵了,隻能發呆呆的發出單音節:“什——什麽?”
明明已經是紫微宮的宮主了不是嗎?為什麽還要被追殺?而且還被傷成這副模樣?難道他的娘親是鐵石心腸嗎?為什麽對他這麽殘忍?可惜,這些話她想問卻怎麽也問不出來,所有的話都哽在喉嚨口,憋屈極了!
“為什麽會這樣?她怎麽可以這麽對待星曜?”毫無疑問,她口中的她定是星曜的娘親無疑。
“為什麽?這個問題還是等他醒來,你自己問他吧!”晉風回過頭,視線順著敞開的窗戶向裏望過去,正好瞧見祁夙忙碌的身影,似是想起了什麽,晉風斂了斂心神,繼續沉聲說道:“如果你對他有意,就不要輕易傷害他,他對你的感情從來都是一心一意的,即使他什麽都不說,也請你稍微顧及一點他的感受。”
“你究竟是什麽意思?”此刻,花暖越來越疑惑晉風將她叫出來聊天的用意,真的隻是隨便聊聊那麽簡單嗎?為什麽她總覺得晉風的用意並不在於聊聊,而是想趁機警告她一番呢?
幽深的目光像是看進了花暖的內裏,通透而幽靜,他的身姿像極了挺直的白楊,遠遠望去頗有些寧折不彎的味道,淩風而立的他像是踏波而來,每一步都令人賞心悅目。眉眼依舊含笑,但那笑意卻未能抵達眼底,“花暖,你當真以為解引魂蠱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我是該說你天真還是傻呢?你身邊的所有人都在竭盡所能地保全你,所以你才能這麽平安的活著,你師父是這樣,星曜、遲裏就連蘇玲兒也是一樣。”
“是嗎?”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原來,真的是這樣,她的存在果然是要很多人犧牲自己才能夠得以保全。
“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麽能夠從楚王府的那場大火裏逃生嗎?辜負別人的心意,真的好嗎?”或許他的話有些重了,但他就是看不慣花暖那副自得的樣子,憑什麽她就能夠那麽心安理得的接受旁人的恩惠?
“我……”花暖猛地抬起頭,眼睛裏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