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潤情無聲
在懸崖上圍攻花暖與遲裏的人,一見兩人墜入無盡深淵,在四處查探了一番後,在得知兩人沒有生還的可能的時候,才迅速離去。
一路向下墜落的花暖隻聽見耳畔呼呼的風聲,映在眼睛裏的隻有那個焦急的奮力向著自己追趕麵孔,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突然生出一種想哭的衝動,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人肯陪她共赴黃泉。
心陡然間變得柔軟,離開師門以來的一幕幕一遍遍浮現在腦海,她的大仇還沒有報,怎麽可以就這樣死去?她不甘!非常的不甘!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可惜兩人下落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她根本來不及調整自己的姿勢,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會沒命的時候,他的速度陡然加快,轉眼間已經趕了上來。
輕輕攔住花暖的腰身,遲裏輕舒了一口氣,幸好他及時趕上了,原本想要利用繩索控製住下落的速度,可是,他們下落的地點偏離崖壁太遠,繩索根本夠不到懸崖壁,所以隻能祈禱上蒼能讓兩人的下落地點好一些。
可惜,兩個人的祈禱好像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不斷滾落的岩石向兩人的落地處砸去,尖銳的大石塊將背部刺得鮮血淋漓。沒有風聲,沒有流水,這裏更像是一片石頭荒原,漫山遍野的全是石頭。
率先睜開眼睛的是花暖,她先是皺著眉努力回響墜落懸崖前的情景,而後在腦際回想起那張清雅如風的麵孔時,瞳孔驟然一縮,那個墜崖後將她緊緊抱在懷裏的男子在哪裏?遲裏,你在哪裏?遲裏.……
眼睛無助地在自己的落地處搜尋遲裏的身影,遺憾的是她並沒有看到他的蹤影,花暖不顧身上的疼痛,掙紮著從地上起來,心帶著某種疼痛,讓花暖抑不住眼眸裏的粼粼水光,“遲裏——遲裏——遲裏,你在哪裏?”
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慌了心神,她害怕有人死去,太害怕了。遲裏,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活著!一定!在過去這幾個時辰裏,這種信念一直支撐著她一個人在茫茫的石頭海裏尋找那個人影。
嗓子啞了,幹澀和疼痛不斷折磨著花暖,可是,她並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再後來,雙手因不斷扒掘石塊而血流如注,腳背也一不小心被石頭砸出一片青紫,因缺水而不斷幹裂的唇分外蒼白,細細的血口子在她的唇上滿布。
“遲裏,我一定會找到你的!”現在花暖滿心滿眼隻有這一個目標,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她都要進行這一項,都要將他找回來!
這一帶花暖看過地形,全是大石頭,要說是石頭國也不為過,各色各樣的石頭呈現在眼前,距離此處一裏外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溪流,花暖曾沿著水流向上,尋到一處懸天瀑布。
懸天瀑布似是從天而降,遙遙望去綿延數千裏,流水隨著巨大的落差順流而下,砸在巨石之上發出陣陣轟鳴聲,帶起一片濕漉漉的水霧,水霧將瀑布的落地處遮掩,從遠處來看,巨大的懸天瀑布的底端像是被厚厚的雲層掩蓋住了一般,處處透著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花暖在此地已經尋找了四個時辰依舊不見遲裏的蹤影,這讓她開始惴惴不安起來,心下開始猜測著:遲裏該不會是被群狼叼走了吧?該不會遇到什麽不測了吧?或是在救她的過程中意外身亡?
此時慌了神的花暖已經忘記了在這種遍地石頭,荒無人煙的地方又怎會出現群狼?也忘記了遲裏再不濟也是天下第一穀花溪穀的穀主,依著他的能耐又怎麽會輕易喪生在這種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方?可惜,現在的她根本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一心隻想快點將遲裏找回來。
終於在半個時辰後,花暖在石頭與石頭的夾縫中找到了幾片布片,依著她的回憶,想起了這件衣服的布料與當日遲裏身上穿的衣物一般無二,在確認了之後,花暖不禁大喜過望,“真是天助我也!終於找到了線索!”
雖然在這裏花暖沒能夠尋找到遲裏的蹤跡,但她想,既然他的衣物碎片出現在了這裏,那麽就說明他應該距離此處不遠。這讓她瞬間重拾了信心,若是再找不到遲裏的蹤跡,她想她一定會自責死的。
花暖循著碎布片的蹤跡尋找,終於在不遠處的石塊上發現了一灘血跡,不用想這上麵的血跡一定是遲裏的,在兩人即將著地的那一刻,花暖清晰地記得那人將她的身子緊緊攬在懷裏,禁錮住她,盡自己最大的可能去護住自己,而他必是被那些尖銳的石塊傷得不輕。每次輪到花暖的後背著地,他總會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手臂放在花暖的身下,輕輕將她的背部托起,以減少她背部與石塊間的摩擦、碰撞。
說不感動是假的,遲裏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但凡有點心的人都會被此人的深情所打動,花暖自然也不例外。徒行數百步,她發現了一處有著大量殘破布片的地方,因為上麵被石頭覆蓋,所以花暖並不知道石頭下麵的情形。
等到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將石頭一塊塊搬起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每搬起一塊,心扉都跟著顫動一下,即便纖纖十指已經傷痕累累,鮮血淋漓,她也渾然不覺。鮮紅的指印在石塊上暈染,一滴一滴浸潤,直到瞧見他的身形。
在遲裏整個身子露出來的時候,她才恍惚間發現自己掉了眼淚,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情緒控製力很強的人,沒想到今日竟會如此脫離掌控,不受控製地一滴滴往下落,止都止不住。雙手有些發顫地撫上他的鼻息,雖然呼吸很輕微,但他終究是活著。
花暖二話不說,撩起袖子,用盡吃奶的力氣將遲裏背起來,向著不遠處的懸天瀑布處行進。將衣服的下擺撕去一塊,沾了些水浸濕,然後將遲裏臉上的灰塵一一擦去,露出那張溫潤如玉的麵龐。
她一直知道身為翩翩佳公子的遲裏很是英俊,但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意義上的細細打量他的眉眼,眉飛入鬢,俊美異常,精雕細琢宛若瑩玉般的俊顏足以令世人為之癡狂,整個人迎風而立時,正如一把絕世好琴,聞弦歌而知雅意。
纖手覆上遲裏的額頭,見他體溫偏高,不由得心下一驚,從袖中取出一方白帕,花暖記得,這是星曜離去前為她拭汗時留下的,不由分說地將帕子打濕,擰幹後對折放在遲裏的額頭上。先前她並不知道遲裏身上的傷勢的嚴重程度,直到將他的衣衫盡數拉開時,她才恍然驚覺。
背上交錯縱橫的傷口如密網一般密密織起,看起來分外可怖,花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後背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因此心疼更甚!將遲裏安置在瀑布下的巨石上,若有所思的盯著瀑布後麵,先前她就懷疑瀑布後麵可能是個洞穴,如今要先去探一探路。
花暖將衣袍的下擺撩起,掖在腰間,如鬼影一般一躍而起,一頭紮進瀑布中。嘩嘩流淌的瀑布將她的衣衫淋濕,在紮進來的瞬間眼前一片黑暗。她猜想的沒有錯,跳進來之後,腳率先著地,瀑布裏麵真的別有通天。
細細打量了一番四周,花暖猜想這裏可能是哪位前輩的居所,因為洞穴裏麵有石床、有吃飯用的桌子、還有練功室之類的設施,雖然這裏因為許久無人使用而積滿了灰塵,但花暖還是很知足,有個地方落腳,總好過在外麵露宿。
說幹就幹,花暖動作迅速的將石洞內清理幹淨,然後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將遲裏搬了進來,從今日起這個石洞就算是兩人的定居之所。現在遲裏受了傷,有什麽事情也隻能等他好了才能再做打算,至於林海之中的丐幫之人和火翎兒,花暖沉思片刻,便踱步在瀑布外。夜裏,半空中盛開的信號彈,在整片天空之下顯得分外耀眼。
等待在林海之中的七長老等人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先前暖公子與遲裏公子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們將周圍的地帶都找遍了依舊沒有兩人的身影,最終在懸崖處瞧見了許多淩亂的步伐。
來者眾多,周遭打鬥痕跡明顯,火翎兒的視線在花暖之前踩落的地點稍作停留,若有所思的目光透過無盡深淵投向不知名的地方。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火翎兒頓了頓,而後纖手指向懸崖下的無盡深淵,繼續說道:“暖公子與遲裏二人應該是被人圍攻後,稍不留神從此處墜落。”
“那,他們還活著嗎?”這是一個很殘酷的問題,苟詢吞了吞口水,問的有些不自信。這麽高的懸崖,跌墜下去生存下來的幾率會是多少呢?他有些不敢想,或許.……不,不,不!他猛地搖了搖頭,將那個想法從腦海中搖走。
雙手背在身後,迎風而立的火翎兒一張臉繃得死緊,雖然她與暖公子才相識短短數日,但兩人也隨著此次逃亡之旅而建立了身後的友誼。她從來沒有走出過祭巫一族的領地範圍,在危急時刻一直都是暖公子在護著她,即使族長舅舅派來的人緊逼其後,讓這一行人數度陷入危險之中,她也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拖累而丟下她不管。
在知道花暖乃是女扮男裝之後,兩人便義結金蘭,她好不容易認下了一個妹妹,為何轉眼間就要麵臨分別?火翎兒知道此地,因為祭巫一族的先輩們曾有人跌進山崖,但是他們再也沒有出現過,所以她隻能祈求上蒼保佑墜下懸崖的兩人能夠平安歸來。
“他們兩個沒有那麽容易死掉的,咱們要對他們有信心才行!”火翎兒舒了一口氣,她不相信這裏會成為花暖的葬身之地,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所以不會輕易死掉。
火翎兒的話顯然激勵了丐幫的人,隻見他們紛紛點頭應和:“對的,對的,暖公子才不會就這麽死掉,大家要對他們有信心!”
“是啊,是啊,咱們就在這裏等待兩人回歸!”七長老摸了摸快垂至胸前的胡須,樂嗬嗬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