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甘願為你去死(2)
依舊是那片荼蘼的火海,逃不脫的夢境。手腳冰涼的麵對著被火舌吞噬的楚王府,呼吸都帶著某種傷痛,即使知道這是幻境,可是花暖還是淚流滿麵。
一旁早就從幻境中走出來的遲裏一臉陰沉的看著額頭直冒冷汗的花暖,他不知道花暖從幻境之中經曆了什麽,但他知道那些事一定令她很痛苦很痛苦,不然她不會整個人都在發抖,並且咬破了唇瓣。
“花暖.……花暖……”他一遍一遍念著她的名字,溫熱的手掌也覆上她的手背,希望自己能夠帶給他力量,他的手不斷收緊,交握的雙手也由此彼此貼合。
此時花暖的內心正處於焦灼狀態,眼前的熊熊烈火重演了當年滿門被滅的焚毀,明明知道這不是事實,卻又無法逃離。
“花暖,快醒醒,睜開眼睛!”遲裏知道無論自己現在做什麽對花暖來說可能都無濟於事,可是,他還是想竭盡所能去做一些他能夠做的事情。
“啊——不要!不要!不要死,不要離開我!”一聲悲痛的呼喊撕裂了整個空間,也將遲裏震得動彈不得。
緊緊蹙起的眉頭始終得不到舒展,蒼白的臉讓人分外心疼,“花暖,醒過來!”
因為花暖處於環境的緣故,所以外界的動靜她毫無知覺,更別說給予遲裏回應,幻境裏的一切都要憑借自己走出來,旁人是做不了主的。如果心智堅定,那麽,幻境的影響可謂是微乎其微,若是不堅定,等待她的將是一場迷失的旅途。
等到花暖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一炷香以後的事情了,細細碎碎的光暈在琉璃眸子裏打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念湧上心頭。眼睛在掃到兩人交握在一起的雙手時,花暖的神情出現了片刻的呆滯,循著花暖的視線望去,遲裏也注意到了這點慌亂地將自己的手掌從她的手上收回,尷尬的清咳了一聲,耳際也慢慢爬上了一抹紅暈。
“你沒事吧?”遲裏突然想起花暖方才出現的狀況,向著她投去了擔憂的目光。
“沒事。”花暖深吸一口氣,並沒有提及幻境中的事情。
不用說花暖也知道此刻的情形對兩人來說非常不利,此時那些對他們施展幻境之人也不知道藏身何處,兩人的周遭可謂是危機四伏。花暖不動聲色地撫向了自己的胸口,整個人像是缺氧一般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她在心裏暗咒了一聲,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悸症會在此時發作。
遲裏也發現了花暖的不對勁,連忙將她拉到一塊巨石上,用袖子撣去了石頭上的灰塵,扶著花暖坐了下去,她的心悸症,遲裏曾聽星曜說起過,從腰間掏出一個精致的水墨陶瓷樣的瓷瓶,將在星耀臨走之前寄存在他這裏的心悸藥倒出兩顆,便要往花暖嘴邊送去。
“來,張嘴,這是治療心悸的藥!”此時花暖的頭倚靠在遲裏的胸前,遠遠看去兩人的舉止甚是親密。
花暖無聲地給予配合,在成功將藥丸吞進後,心悸症有所緩解的她才開口說道:“你怎麽會知道?”
她患有心悸症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這幾個月裏更是沒有發作過,除了那次在楚王府門前遇見星曜的那次,此時見遲裏將治愈心悸的藥丸拿了出來,她的眼睛不禁閃了閃,旋即又輕輕合上,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淺淡而疏離。
遲裏沒有放鬆心神,反而在照顧花暖的同時仔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已經繃緊的神經使得他的身子處於高度警戒之中,似乎隻要有人暗中突襲,他都能迅速彈起來,將對方製服。也正因為有遲裏在身邊,花暖感到分外安心。
遲裏對她的感情,她多多少少能夠感覺到,也感動於他對她的無微不至,隻是,當生命裏某個重要的人突然消失之後,她突然發現自己是如此的在乎,所以,她不能夠回應。
在明示暗示兩人沒有可能之後,他依然陪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花暖仍然記得,在她意識到自己心有所屬之際,就快刀斬亂麻將話與遲裏說清,但是.……
那個夜晚,皓月高懸,將林中的一切照的分外明亮,光影斑駁的叢林之間,兩人乘興而往,花暖望了一眼懸掛在半空的皓月,而後又瞧了一眼兀自陷入沉思的遲裏,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自己該從何處說起。
遲裏回過神來,見花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他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低低笑開,不明所以的花暖孤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模樣倒是很呆萌,“遲大哥,我怎麽了嗎?為什麽我覺得你笑得那麽不懷好意呢?”
遲裏不由得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他表現的這麽明顯嗎?這小丫頭何時變得這般犀利了,不過,他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反而轉過頭岔開話題:“暖妹,你約我出來是想要說什麽吧?”
在他的目光下,花暖頗有些不自在,因為在他麵前仿佛自己的一切都無所遁形,這種感覺讓她有些抓狂,似乎她即將脫口而出的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磨蹭了許久,她才別扭地開口:“遲大哥,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謝謝你!”
“突然間說這些做什麽?你我之間還需要這麽客氣嗎?”遲裏清淺的笑容在斑駁樹影間一點點褪去,此時她已經將話挑開,他卻莫名的害怕。
害怕失去在她身邊守護的資格?還是怕她會拒絕自己?現在的遲裏整個腦子一團亂麻,近乎於低吼的聲音在花暖耳畔炸響,她愕然的看著情緒激動的他,那句話久久說不出口。
咬了咬牙,然後狠狠心,她不能耽誤遲大哥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也不能悶不作聲假裝不知道,雖然她對於感情一向遲鈍,但是,她心裏更明白有些人是旁人永遠無法代替的存在,或許,某些緣分從一開始便已經注定。
意識到花暖緊接著要說什麽的遲裏,孩子氣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邊耍賴地說:“反正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要聽。”
花暖對於此刻遲裏孩子氣的舉動,則是一臉黑線,她貌似還從來沒有見過遲大哥的這一麵,說實話這個樣子的她還蠻可愛的,不過,這可不意味著他可以逃避。她歎了一口氣,不由分說地將遲裏捂著耳朵的手拉下,“遲大哥,如果沒有遇見他,我一定會選擇你,可是他已經被我刻在了心裏。”
雖然花暖沒有提那個人是誰,但遲裏心裏卻是明白的,再者說,星曜對花暖的心意,即使是他也是比不了的,他低了頭,沒讓花暖瞧見他此時的神色,聲音在寂靜的夜裏略顯低沉,“暖妹,遲大哥知道你心有所屬,不過,那有怎麽樣?就算你們拜堂成親,我也有搶親的機會,所以不要拒絕我好嗎?我不要求什麽,也不奢望你的回應,隻要在你身邊默默守護就好,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為你做到什麽地步,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定是能心甘情願為你去死!”
花暖聽聞此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遲大哥,你付出的越多,我反而會更愧疚!”
她的眼睛裏盈滿了晶瑩的淚珠,卻倔強地不肯讓它滑落,越是害怕傷害他,他越是拚了命的對自己好,這讓她很為難,沒有辦法抉擇,更不忍心去傷害這樣一個對她用情至深的男子。從來沒有人教過她該怎樣處理感情,所以最初她可以忽視、可以無視,但現在,視他為兄長的她還怎麽繼續裝作無動於衷?
“暖妹,讓我靜靜守護就好,不要輕易打擾屬於我的這份小小的幸福好嗎?你可以拒絕我,但不要阻止我關心你。”在這段感情裏他扮演了為愛卑微的角色,但,這一切他甘之如飴,因為是她,所以心甘情願。
“好!”那天她是這樣回答的。這麽一個優秀的男子,她怎麽忍心讓他愛得如此卑微?如果他在星曜之前出現,或許……不過,也僅僅是或許而已,畢竟眼下她心裏裝的人並不是他,對於未知的事情,也無法做出預測,更何況是感情這種事。
“嗖嗖!”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弓弩,破空而來,就在花暖準備站起身的時候,遲裏的影子打在了她的視線之中,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耳畔,急急說道:“小心!”
兩個人的身子緊密地疊在一起,他們的心思卻沒有在這上麵,迅速爬起身來,兩個人靜靜地掃視著這片叢林,他們並沒有走離懸崖,所以必須提高警惕。
“他們一定還在附近,暖妹,要小心!”吃過藥的花暖臉色好上了許多,不再像先前那樣蒼白,這讓遲裏放心了不少,他真怕花暖會支撐不住,如今見她站起身來,整個人鬆了一口氣。
花暖點點頭,神情專注的時刻關注著周遭的動靜,薄薄的霧氣漸漸向他們聚攏,同一時刻花暖與遲裏同時選擇了閉氣,此時一大片雲層遮蔽了月光,整個林海的光線都變得黯淡起來,花暖握著長劍的手不禁緊了緊,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意,但花暖知道這些人從出現的那一刻便針對她。
黑漆漆的暗影,在朦朧的霧中浮現,兩個人不斷向裏縮進,‘嘎吱’一聲,踩斷了掉落在草上的枯枝,在聲音入耳的刹那,那些人也開始行動。
刀光劍影中,花暖與遲裏兩個人越來越吃力,而那些人像是自黑暗中滋生的怪物一般,招招致命,再加上兩人剛剛出幻境,精神上多多少少受到了一切影響。包圍圈越來越小,花暖與遲裏一步步被逼向懸崖。
“怎麽辦?”花暖的目光炯炯的望向遲裏,原本該慌亂地此刻,她卻出乎意外的鎮靜。
“船到橋頭自然直,怕什麽?”遲裏噗嗤一樣笑出了聲,沒想到兩人在危機重重的境況下還能這樣談笑風生,這也算是一大奇觀了。
花暖會意一笑,腳向後退了一步,腳下的石塊卻意外鬆動,“啊——”
遲裏一見花暖的身影止不住地下墜,什麽也顧不得,身子一躍而出緊緊追趕著花暖的身影,兩人越墜越深,直到看不到身影。此處懸崖有數千米,下麵是祭巫一族最深的深淵,掉下去的人隻有一種結果那就是: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