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滿地落花的地面卻有一片空白,這空白處留有一個歪歪斜斜的血字,字形扭曲變形得非常嚴重,一般人很難辨別,即便是讓白鹿學院里的那些大儒前來,恐怕一時半刻也分辨不出來。
不過白羽生有著「意同文」的異相,略一思索,便自動明白了這個字的意思。
水自天上降――「雨」。
雨嗎?
白羽生搖了搖頭,雖然有了一些線索,但是這根本等於沒有,僅靠一個雨字完全沒有辦法揪出幕後黑手的尾巴。
不過他也並不沮喪,心中想到:只要實力穩步提升,再多的陰謀詭計不過一拳打爆便是!
想通此節,他咬緊牙關,步步蹣跚的走向前去。只是幾步路的路程,他便氣喘吁吁,出了一身大汗。
面前一隻灰撲撲的小狐狸,皮毛上混雜了黑色的泥跡和雪白色的粉末,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大灰貓。
翡翠狀的血液裹住了傷口,不讓傷口上的尖銳劍氣入體造成更大的破壞,但是傷口遍布全身,一條一條翡翠線如同漁網網住了小狐狸。
她閉著眼,在網裡睡得極為安穩,一動不動,好似連呼吸都停止了。不過白羽生仔細觀察,她的胸脯還在極微弱的起伏,這證明她還活著。
白羽生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滑落臉頰,此時此刻他的心情難受得厲害。
諸多陰暗負面的情緒在他心底湧現,憤怒、報復、怨恨、殺戮等等,不一而足。
識海空間內,熒惑妖星忽然詭異的搖曳,似是在接引著不見形影的未知力量。
一片烏黑深沉的陰雲憑空而生,雲海中各種鬼面翻騰肆虐,這些鬼面長著極長的頭髮,青面獠牙,陰氣森森。
陰雲烏央央蓋過了一大片星海,宇宙寂滅一樣的灰暗氣息充溢整個意識海。
白羽生的心中突然升騰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暴戾感,想要殺盡天下人,想要毀滅世間一切,甚至想要自我了斷!
他心知不好,立馬拚命狂念「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不過這平常堪稱萬效心藥的冰心訣,也在負面情緒的一輪輪衝擊下敗下陣來。
驀地,白羽生的眼睛詭異的發紅,骨骼開始變形,指甲和牙齒也在悄悄的變長變尖。
整個身體都在獸化,他好像是即將變成一頭野獸!
危急關頭,白羽生體內那道潛藏的先天鴻蒙禁制散發出了一縷氣息,這縷氣息並沒有鎮壓識海空間和肉身的動亂,而是鑽入了神魂之火內部。
太古洪荒一般滄桑的氣息洗滌著白羽生的神魂。
恍惚間,他彷彿走過了無數歲月,旁觀了宇宙大爆炸、億萬星辰海誕生、無限生命成長戰鬥史。
在這無垠無際的時間海盡頭,所有一切多餘的愛憎恨統統被時光潮水沖刷得一乾二淨。
「人最重要的,是活得開心啊!」
眼睛中的那抹紅色慢慢褪去,骨骼嘎吱嘎吱的恢復原位,指甲和牙齒也縮了回去。
白羽生彎下身抱起了小狐狸,把她貼在臉上輕輕磨蹭:
「不管外界多險惡,該笑還是得笑。笑不出來,就需要一個人逗你笑。四月娘,你一定要醒過來逗我笑啊!」
小狐狸的毛皮沾了灰塵血跡,略些粗糙,磨得白羽生的臉生疼。
他不在乎,只是一邊磨蹭,一邊傳遞著妖力,雖然熒惑妖星已經隱現了弊端,但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借來妖力會使得情緒失控,可能墮入修羅道;但是不借來妖力,小狐狸就可能立馬身死當場。
白羽生當然知道該怎麼選。
……
……
「折耳大人,能……」
「可不要叫我折耳獸,本座的尊號是敖天,叫我敖天大人!」
「好吧,折耳大人,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易歸燕眼望前方,木輪椅平穩的在山道上前行。【零↑九△小↓說△網】
「哎,你這女人,難道沒有讀過書,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折耳獸趴在易歸燕的懷裡,伸出爪子朝前面揮了揮,寒光一閃,遠處一棵槐樹頓時四分五裂。
易歸燕摸著它金黃色的毛皮,眸中波光一轉,笑著說道:
「我聽說折耳一族在成年前是不準殺生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奇葩的族規,那是不準殺害生靈。沒有靈性的生命才不准我們傷害……不對不對,你,你是在詐我?」
折耳獸說到一半才發現不對勁,急忙撥開摸頭的那隻素手,氣呼呼的問道。
易歸燕一直目視著前方,臉上毫無異色:
「我只是請教大人一個問題,何來欺詐一說,大人若是看不慣我,直接殺了我便是,又何必污衊我的清白?」
「你,你,哼!本座明日便是成年禮,到時候定要把你當做一味下酒菜!」
折耳獸把頭一偏,繼續躺在了膝枕上。
易歸燕目不轉睛望著前方,可是手還是精準的放在了折耳獸的腦袋上,一邊撫摸,一邊說道:
「既然明日我便要死去,折耳大人可否滿足一下我的小小心愿。好歹我也是大人的屬下,若是心有不甘,執念不散,化作了青面獠牙的厲鬼。叫旁人看去,大人不是也很丟面子嗎!」
折耳獸被摸得很是舒服,腦子也有些懵懵的:
「唔,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本座便給你這個機會吧,也好讓你感受一番本座的氣度!」
易歸燕捻起了折耳獸的鬍鬚,一根一根,慢慢細數:
「多謝折耳大人成全,請大人細聽――我惟願,桃花源安樂太平三百年!」
心頭一驚,折耳獸翻身就坐了起來,吹鬍子瞪眼說道
:「你這是在糊弄我呢?」
易歸燕搖頭輕笑道:「原來大人只是一隻說話不算數的折耳獸啊,這樣的話,先前的話就當我沒說吧!」
「你,你說誰說話不算數呢?明明是你在使詐,使詐怎麼能算數?」
折耳獸滿臉漲紅大聲說道,長長的鬍鬚都要吹到易歸燕臉上了,
易歸燕一把按下這不安分的鬍鬚,輕嘆一口氣道:
「大人可知,大乾律法通用天下,王侯將相與庶民同法,不過唯有白痴犯法,別有一法處置,不與世人相同。
我們人族說話,講究一言九鼎,絕不反悔。
大人說話之時,我便以為你已經考慮好了所有後續,就算是我要星星,你也會幫我摘一顆呢。
結果這只是我的一番妄想。大人若不是說話不算話,難道……難道大人也要別有一法處置?」
「你才要別有一法處置!」折耳獸一蹦三丈高,氣得鬍鬚一伸一縮,雙爪連揮,遠處一大片雪梨樹倒了個乾乾淨淨。
它抱著頭空中轉了兩圈,氣急的說道:
「本座才不是說話不算數的折耳,不過……不過你的願望根本就實現不了啊!女人,你詐我,可惡啊!」
「哦,大人實現不了嗎?那是否需要我換一個願望?」
「可以換嗎?」折耳獸瞪大了眼睛,裡面蘊含著驚喜。
易歸燕又嘆了一口氣:「本來不可以換,但是我想大人既然不是人族,也就不必通用我們人族的規矩了,別有一法處置,那換換也就無妨了!」
「你,你……真是……氣煞我也!」折耳獸氣得話都說不完全,猛地連連揮爪,寒光四射,地上出現一道又一道的裂縫。
易歸燕依然目視前方,好似前面路上的條條裂縫並不存在,微微一笑道:
「其實呢,我們人族是很寬宏大量的一族,只要大人願意再多實現我兩個願望,那麼前面的這個願望換掉也就無妨了。」
「什,什麼?還還還要多實現你兩個願望,你當本座是傻子么?這筆買賣我才不幹呢!」
折耳獸氣得連連跳腳,鬍鬚都倒豎了起來。
易歸燕輕笑一聲,循循善誘的說道:「若是大人同意,前面的那個願望便一筆勾銷哦,另外,這新的三個願望其實很簡單哦!」
「這這這……」折耳獸陷入了猶疑,耳朵不斷抽動耷拉,想了幾息后才說道:
「這是真的嗎?」
「我們人族說話,一言九鼎。」
易歸燕的目視前方,面不改色。
「那……那好吧,本座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你,但是你若是再使詐,可別怪我不客氣了啊!」
折耳獸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它揮了揮爪子,前方一塊巨大的青石頓時四分五裂。
易歸燕只是笑了笑,並不害怕,反而伸出手把浮在面前的折耳獸抱了下來,摸著它的腦袋,輕揉慢捻,細細的給它按摩。
木輪椅又緩緩行了一段路,易歸燕終於想好了第一個願意,她開口說道:
「唔,大人,我的第一個願望便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是什麼?」
折耳獸趴在了膝枕上舒服的眯著眼,它從來沒享受過按摩這種令人令獸都羨慕無比的待遇。
因為太愜意了,這讓它腦子轉得有點慢,頓了幾息后才說道:
「你可要聽好了,本座的尊號便是大名鼎鼎的敖天大人。至於名字嘛,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並不重要。不過,不過既然你那麼想知道,我也就勉為其難的告訴你,咳咳,吾名奚落是也。
總之,你叫我敖天大人就是了!」
「嗯,好的,奚落大人。」
易歸燕應承道,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前方,一刻也未變過。
木輪椅一直在轉動,一刻也未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