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終點
李嵐的身形很快和辛白衝撞在一起。
戰鬥姿態下的辛白看上去宛如一個猙獰的蟲族武士，李嵐一拳打在他胸前的外骨骼上，只上面打出了一片裂紋。
辛白扛著這一拳，猛然抓住李嵐的肩膀，將他扔了出去，同時身後的四條利刺隨時提防著伺機而動的安妮。
被扔出去的李嵐像一枚高度加速的炮彈，撞擊在幾百米外的牆壁上，在上面留下了一個人形凹陷。
這……是一群怪物！
別說那些逃到遠處，心驚膽戰的數千圍觀群眾了，連雷神戰士們的心中都忍不住浮現了這個念頭。
他們不認為自己的雷神盔甲能夠抵擋得住那樣的重擊，而且他們的戰鬥如同電光火石，快的像一片幻影，即便是電影中的武俠高手大概也不過如此了，而且電影中還會給予八倍速的慢鏡頭，可現實中可不會這樣。
以雷神戰士的反射神經如果想要插足，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瞬間秒殺。
「開火！」江源銘大喊。
密集的槍林彈雨向著場間的安妮和辛白射去，自然也沒有忘記照顧深深陷入了合金牆壁之中的李嵐。
噠噠噠。
叮叮噹噹。
槍火聲聽上去更像是一場連綿不絕的暴雨。
只是無論李嵐，還是如今的安妮，都已經可以無視人類步槍的火力了，更不用說戰鬥姿態下的辛白。
——在他們眼中，這些子彈的彈道真是慢的可以，況且殺傷力也不足以穿透他們的皮膚。
「我曾經對自己發誓，永遠不殺任何一個人。」辛白望著安妮，背後的四根利刺猛然伸長，向離地10m低空中的女皇體刺去，「但是我想要保護這些他們，所以我只能殺了你們。」
安妮對他的話語置若罔聞。
她試圖躲避這四根忽然變長的利刺，然而辛白的動作太快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有一根刺入了她的腹部。
不過安妮不是人類，她的反應自然也超人類，在腹部被刺穿的情況下，紫發少女直接一手牢牢握住了利刺，另一隻爪子則猛然斬下，斬斷了辛白的這節肢體。
斬斷辛白一截蜘蛛腿后，她迅速拉開距離，同時面不改色的把扎入自己腹中的剩下半截給拔了出來，帶起一蓬鮮血。
「這裡不適合戰鬥。」辛白看了一眼那些正不斷開火的人類士兵，又掃了一眼滿臉震撼的普通民眾，對李嵐皺眉道，「我們到甲板上去打。」
李嵐此刻剛剛從人形凹陷中爬出來，他側過頭躲開那些射向他臉龐的子彈，回答道：「可以。」
這場戰鬥的結果將決定自己能否成為真正的「神種」，那麼蟲族母巢當然不希望出現意外。人類的火力目前不能威脅到自己，可如若兩敗俱傷了呢，難道看著這些源源不絕湧來的人類坐收漁翁之利？
就在這個時候！
秋風之敦號的艦體一陣劇烈震動！
許多在圍觀這場戰鬥的民眾們都站立不穩，摔倒了一大片人。
「什麼鬼啊……」一個陸戰隊員從地上爬了起來，「怎麼地震了？」
「我們……」他身邊的一個雷神戰士扭過頭，不可置信的說，「我們進入空間跳躍狀態了！」
「什麼？」
「你開什麼玩笑？」
「不是吧？」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再也無法沉默下去，很多面對李嵐三人都能保持鎮定的士兵，這一刻都吃驚的大叫了起來。
……
18號廣場上一片安靜，所有人彷彿都石化了。
「父親！」安妮飛到了李嵐身邊，「我和吾族……失聯了。」
「我也是。」李嵐的表情說不出的震驚，「難道是我本體又進化了？」
他現在又一次和本體失去了聯繫，這是什麼緣故？難道說蟲族母巢又一次沉睡進化了嗎？怎麼在這麼關鍵的時候？
難不成又是哪個變異體要進化成女皇體了？那批40多個變異體，自己不是讓莎蘿集中起來，先不要安排進化的嗎？搞什麼鬼？
要知道外邊的飛龍群可是由李嵐直接操縱的，一旦蟲族母巢沉睡進化，那麼飛龍群不就沒人指揮了？萬一讓人類逃走怎麼辦？
「不是這樣的。」辛白說。
「你什麼意思？」李嵐皺眉問道。
辛白沒有回答他，而是猛然向著一條走廊的入口沖了過去。
「追！」李嵐低喝一聲，暫時把心中的震驚和困惑壓在心底，和安妮追擊過去。
只要能解決掉辛白，其他的問題李嵐都可以放到後面再思考。
「別讓他們跑了！快堵住他們！」人們大聲喊道，然而以李嵐三人的實力，就算是雷神戰士擋路，也改變不了被打飛的結局。只能看著三人消失在那條走廊的盡頭。
……
在秋風之敦號內部四通八達的走廊上追擊了很久，辛白在一扇合金閥門前方停下了腳步。
「你到底要做什麼？」李嵐站在他身後，冰冷的問道。
「這扇門後面，就是戰艦背部的甲板，也就是外界。」白髮男孩說道，「打開門，你會看到什麼？」
「難道你覺得外面是沒有氧氣的宇宙空間，我們就會因為缺氧而死？」李嵐問道。
根據他的估算，這麼長時間下來，既然飛龍群還沒有擊落秋風之墩號，只能說明這艘戰艦已經擺脫了蟲群的糾纏，並且進入了大氣層外的星空中。
「不……不是的。」男孩說著，手臂變成了紫褐色的長刀，猛地劈碎了這扇合金閥門。
下一秒，劇烈的吸扯力就從門外的世界傳來，如李嵐所預計的那樣，外面是一個沒有氧氣的虛無世界，那麼這裡的氧氣勢必會被吸出去。
對於這種情況，李嵐直接彎下腰，手指如同長劍一般，深深插入了地面，很簡單的穩定了身體。
「你說，你們都看到了什麼？」男孩的聲音聽起來虛無又飄渺。
李嵐抬起頭，然後他愣住了。
他不知道安妮是什麼表情，但是他自己已經無法思考了。
門外的世界，不是想象中的甲板和黑暗的宇宙空間，而是一片醒目而混亂的白色。
這是一個白色的、充斥著各式各樣色塊的、混亂的漩渦。
漩渦不斷的迴旋著，誰也不知道這條隧道一樣的漩渦盡頭有著什麼在等待他們。
「空間……亂流？」當那些黑色長蛇一樣的幽暗閃電在白色漩渦中劃過的時候，李嵐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這艘戰艦在進行空間跳躍？難道是強制空間跳躍？」
那些黑色閃電當然不是真正的閃電，那是空間亂流中的空間裂縫。
因為強制空間跳躍，秋風之墩號省略了被空間亂流捲走的過程，直接鑽到了空間亂流里，不得不說這和自殺沒什麼區別了。
「大概是這樣的。」等氧氣被抽空之後，吸扯力也逐漸停止。辛白摩挲了一下自己盔甲般的外骨骼，離開了戰艦內部，走上了甲板。
因為沒有了空氣，所以交流方式也變成了精神力交談。
「原來如此。」李嵐沉默了一會兒，跟了過去。
原來並不是本體陷入沉睡，而是因為分身、安妮被一同帶入了這片空間亂流中，想來是人類那邊狗急跳牆做出的決定，不過這無疑破壞了李嵐的大計。
這樣下來，就算制服了辛白，他和安妮又要怎麼從空間亂流中逃出來，並且安然無恙的回到異獸星？
不……現在自己只是一具分身，那麼本體呢？
蟲族母巢已經可以做到一心二用，所以即便是在戰艦內部，李嵐分身和本體也是保持著意識上的銜接。
現在分身被帶入了空間亂流中，直接和本體切斷了聯繫，可自己這具分身的意識居然還在？
分身和本體……
難道變成了兩個獨立的意識體了嗎？
李嵐的腦子裡一片混亂，這些人類做出的決定讓他直接懵了，他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自己的分身和安妮會被一塊兒帶進空間亂流中，這樣的話，單憑他們兩個，億萬年的星際旅行也不可能回到異獸星吧？
「父親……怎麼辦？」安妮緊張的問道。
現在這裡的蟲族意識網路雖然也存在，但是更像是兩個人的直連，這和「只有兩個人的QQ群」有異曲同工之妙。
現在該怎麼辦？
李嵐也不知道。
理論上來說，他和安妮恐怕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返回蟲族了。
「先繼續執行任務。」李嵐的表情恢復了機械般的冷靜和理智，「殺掉并吞噬這個『半神種』是吾族永遠排在第一位的目標，不管情況如何，先把任務完成。」
「嗯。」安妮點點頭。她不喜歡想那麼多東西，以前她就是直接做蟲族母巢吩咐的任務，從來不思考這個任務為什麼要做，目的是什麼。與安婭截然相反，安妮對任何事物都漠不關心，也不願意多思考。那些思考的東西從來都是李嵐去頭疼的。
雖然因此，她被李嵐批評過思維上太懶惰。
「都這樣了，你們還要繼續戰鬥嗎？」辛白問道，「也許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李嵐冷淡的回了一句，就再度撲向了他，安妮緊隨其後。
在甲板上沒有重力模擬系統，所以是失重狀態。
在這裡，任何物體如若沒有外力介入，就不會改變運行軌跡——所以李嵐、安妮和辛白在廝殺中逐漸的飄向了空中，向著離戰艦甲板越來越遠的虛無方向飄去。
大概十分鐘后，腳下的巨大戰艦就變成了一個芝麻大的小點，幾乎看不清楚，而李嵐、安妮和辛白則繼續在這片混亂空間中戰鬥著。
他們就像是海洋漩渦中被卷進去的三隻無辜游魚，身不由己，卻還相互撕咬。
沒有重力的空間要肉搏是相當礙事的，為此，辛白直接進化出一個噴射器官來輔助位移，而安妮的翅膀下邊可以噴射一股氣流，本來是為了增加靈活性，在無重力空間下則成為了生物引擎。
李嵐可以在真空中生存，但是卻沒有他們這樣移動自己的能力，所以他只能牢牢的和辛白糾纏在一起，免得一不小心被扔了出去，還需要安妮去撿他。
纏鬥之中，李嵐心中的吞噬慾望終於不可抑止的爆發了出來。
他一口咬在了辛白的身上，撕扯下大塊皮肉，滿口的鮮血淋漓。
他的胸口不斷起伏，滿身鮮血。
看上去就像厲鬼一樣。
……
「這就是那三個類人怪物嗎？」卡特艦長問道。
秋風之墩號艦橋主屏幕上，赫然呈現著李嵐三人的戰鬥。雖然在屏幕上三人渺小的宛如三隻螞蟻，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每個人都目不轉睛，露出仇恨和恐懼的情緒。
「就是他們。」江源銘站在卡特艦長的身後，神色複雜，「據我所知……他們已經在人類社會潛伏很久了。」
「還有這種事？」執政官茫然的說道。
江源銘很早的時候就知道李嵐在冒險小鎮的酒館里打工當過服務生，所以在知道他是人類的敵人後，受到了極大的心靈衝擊，而執政官則吃驚於這些異類竟然能潛伏在人類城市中，這讓他感覺相當的不安和后怕。
艦橋的其他工作人員們也一臉獃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那些猙獰蟲族中竟然還有模樣和人類幾乎沒有區別的存在，這樣一來，蟲族想要潛入人類世界豈不輕而易舉？
這樣一來，身邊的人還能相信嗎？
可以想象，如果這些事情讓普通百姓知道，會引起怎樣的恐慌，必然是十幾萬民眾人人自危。
所以這個消息，誰都不能泄漏出去。
「那麼和那兩個人形蟲族戰鬥的生物，又是什麼來歷呢？看著不像是星盟。」卡特艦長自言自語著，卻把目光落向了站在他左側的少女身上。
他已經調查清楚了艾莉的身份，才讓這個小姑娘來到這至關重要的艦橋內。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只知道他們間是對立的。」艾莉輕聲道。
她的話語並不顯得多麼堅定，卻莫名的有說服力，而且艾莉的人類身份可以從資料庫中把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所以並沒有人懷疑她是不是人類。
屏幕上的三個異類還在相互廝殺，宛如三隻相互撕咬的黑螞蟻，非要分個你死我活。
艾莉望著屏幕，忍不住咬破了嘴唇，一絲絲鮮血順著嘴角淌出。
沒有人的心情能夠比她更加複雜，悲傷，失落和痛苦，但是堅強的小姑娘卻不會把這些痛苦表現給別人看。
「唉。」卡特艦長聲音沉重，「如果能夠活捉他們，該多好，不，哪怕只是進行溝通。」
「艦長大人，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只想要他們要麼趕緊全部去死，要麼就離我們遠遠的。」執政官怨毒的望著畫面上的三個黑點，「活捉他們？多虧他們自相殘殺，打著打著就離開了秋風之墩號，不然我們要死多少人，才能對付得了他們？」
現在的秋風之墩號在空間亂流中，自己都自身難保，就更不用提去活捉李嵐他們了，人類這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一邊看著他們相互殘殺。
這不是作壁上觀，因為他們連插手的能力都沒有。
突然，一道黑色的閃電落入了三人中間。
那是一條漆黑的空間裂縫，一閃而逝。
當黑色閃電消失之後，糾纏中的三人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他們永遠的消失在了這片空間之中。
「這是……」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們被吸入空間裂縫了。」卡特艦長鬆了一口氣，「以空間裂縫的撕扯力，他們應該必死無疑了。」
所有人齊刷刷長舒一口氣，彷彿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了。
「就這樣……死了？」江源銘怔了怔，沒有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被空間裂縫吸入其中，就如同被雷劈一樣，而且更加沒有道理可言，更加沒有規律可循，相信被黑色閃電劈中的三人肯定也沒料到這一手。
雖然有些出人意料，但至少……無論如何，這一切似乎都結束了。
這就是尾聲……嗎？這就是一切的終結嗎？
江源銘側過頭，忽然看到艾莉正在偷偷得抹眼淚。
「你沒事吧。」江源銘低聲問道。
「沒事的。」小姑娘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她嫣然一笑。
梨花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