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雪孩子

  到了晚上，我和小羽趴在床上開始研習面前的童話書。


  語言的學習向來不是我的強項，平時在學校里學英語就夠痛苦的了，沒想到回到家裡還要學習異種族語言！看著那些歪歪扭扭的蝌蚪字，我幾乎要悲傷地流下眼淚了。


  還好小羽比較有耐心，不僅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安慰我，還一遍又一遍地給我講解各種詞語的意思和句子的語法。


  「簡單地來說，這個故事講的就是美麗的精靈公主被邪惡的囚禁在高塔上，天使族的王子通過公主的頭髮爬進高塔，悄悄潛伏起來。等到邪惡的鬼族再次來到高塔，天使族王子突然從潛伏的地方衝出來，消滅了鬼族，從此和精靈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小羽先是用流暢的異種族語言將故事朗讀了一遍，然後再用現世的語言給我介紹了故事的大綱。


  只是，怎麼感覺這個故事如此地熟悉？


  「這個故事叫什麼名字啊？」


  「《長發精靈公主》！」


  哦哦哦，果然感覺更加熟悉了！

  「洛洛，洛洛，你給我講講這個故事吧！」小羽將手中的童話書遞到我的面前，漂亮的眼睛期待地看著我，就像天上閃爍的星辰落入了人間。


  身為哥哥，拒絕可愛的妹妹的要求就是一種罪惡！

  為了不讓罪惡纏身，我義無反顧地接過了童話書，高聲朗讀了起來。


  小羽也跟著鑽進了我的懷裡，認真地看著面前的童話書。纖細的長腿收到胸口，單薄的背部緊貼在我的胸口，像只安靜的貓兒一般蜷縮在我的懷裡。


  故事發生在一片森林裡。


  這一年冬天，森林裡下了很大的雪。動物們都呆在各自的家中，小兔子沒有了玩伴，感到非常寂寞。


  於是兔媽媽提議小兔子可以堆雪人，小兔子很高興。它先是堆起了雪球，然後將兩個雪球疊在一起，構成了雪人的雛形。兔媽媽又拿來煤炭和胡蘿蔔，小兔子用煤炭做成了雪人的眼睛，用胡蘿蔔做成了雪人的鼻子，還把自己的圍巾圍在雪人脖子上。


  做好之後，雪人便動了起來，每天都和小兔子開心地玩耍，成了小兔子最好最好的朋友。


  這一天，兔媽媽要去森林裡尋找食物，走之前為小兔子升好了火爐。小兔子在溫暖的火爐邊睡得香甜，完全忘記了照看爐火。結果有火星從火爐中濺出來，點燃了草房子。


  很快，草房子被熊熊烈火包圍了！


  小兔子醒了過來。它看著周圍紅色的火焰，發出了無助的呼救！


  屋外的雪人非常著急，它捏起雪球用力地砸向草房子。可是火勢太大，幾個雪球根本無法撲滅大火。


  眼看著火越燒越大，小兔子越來越危險，雪人終於衝進了草房子中！


  雪人最怕高溫，一進入草房子便開始迅速融化。


  但是雪人毫不害怕！

  它要拯救它心愛的小兔子！這個信念讓它擁有了無盡的勇氣！

  雪人迅速地找到了小兔子，將它抱出了草房子。當小兔子終於來到安全的地方后，雪人也終於完全融化，變成了一灘雪水。


  小兔子抱著雪人留下來的圍巾，哭得十分傷心。


  這就是《雪孩子》的故事。


  關上童話書，我內心的小人不屑地癟了癟嘴。實在搞不懂現在的出版商都是什麼腦迴路，給孩子看的通話難道不應該是正義戰勝邪惡、王子和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這種大團圓故事嗎？為什麼會出版《雪孩子》這種悲傷的、結局莫名的故事啊？小孩子真的會喜歡嗎？


  我低頭一看，結果嚇了一大跳。


  小羽的眼睛里盈滿了淚水，晶瑩的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撲簌撲簌地往下掉：「雪人……好可憐啊……」


  我連忙甩開童話書，抱著小羽輕輕地哄道：「別哭啦，雪人其實一點也不可憐的。它最後雖然化成了一灘雪水，但是它最心愛的小兔子得救了，它走的時候內心是十分幸福的！」


  「可是，雪人不僅失去了生命，還不得不和心愛的小兔子分開，為什麼還會幸福呢？」


  「這個……因為愛就是犧牲啊！」


  為了哄住小羽，我的腦子轉得飛快，抓住腦中那一閃而過的靈光就開始侃侃而談：「最開始雪人和小兔子雖然喜歡彼此，但並不能時時刻刻在一起。小兔子需要住在草房子里，雪人也無法接近熱的東西。它們之間的喜歡不能戰勝對自己的喜歡。所以最開始的時候，雪人只是向大火丟雪球，希望小兔子能自己逃出來，而不是自己衝進去。」


  「後來情況越來越危機，雪人對小兔子的喜歡也在這一刻戰勝了自己的私心。它衝進了著火的草房子，雖然它明知道自己會因此化成雪水。但是雪人已經不在乎了，因為它的心中充滿了對小兔子的愛。這份愛讓它戰勝了自己。」


  「所以，雖然雪人最後化作了雪水，卻從此住進了小兔子的心裡。看似兩人從此分離，實際上卻是永遠都在一起。所以小羽不必為雪人悲傷。雪人和小兔子其實很幸福。」


  小羽安靜地聽完我的解釋，眼中的淚水逐漸止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了，時間不早了，快回去睡覺吧。」


  我送小羽出房間，正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快速閃過。我心裡有些詫異，這麼晚了，大魔王要去哪裡？


  順著那道身影走到頂樓，只見大魔王一個人站在樓頂的水泥圍欄上。夜風吹過，柔軟的白色襯衣獵獵捕風，似乎下一秒就要乘風起飛。


  我有心也想試一試大魔王的站法，但無奈難度太高，往下看一眼就心虛，只好走到他的旁邊，老老實實地站在樓板上。


  大魔王不說話，我也不說話，但神奇地是周圍的氣氛沒有一絲尷尬。


  一種舒適的沉默靜靜地縈繞在我們之間，就像水流環繞著魚兒。


  我抬頭，學著大魔王看向遠方。


  黑色的夜幕之下，有點點燈光構成一道到蜿蜒的小徑。又像是黑暗森林中，有一個個散發熒光的蟲卵安靜地潛伏著，等待著破繭而出的神聖時刻。


  ——這就是，大魔王平日所見的世界嗎？

  「為什麼要那麼說？」


  過了好久，夜風突然送來一句話。我愣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是大魔王在問我。


  「什……什麼？」


  「《雪孩子》……為什麼要那樣說？」


  大魔王側過頭來，昏暗的夜光只照亮了他半邊臉龐，另外半邊隱藏在黑暗之中。可就是這樣強烈的明暗對比，讓大魔王的五官顯得更加立體英俊。


  夜風吹過，吹起大魔王的髮絲。


  我突然發現此刻的大魔王比其他時候柔軟很多，原本有型的頭髮散落下來，帶點蓬鬆的感覺，在夜風中輕輕晃動。


  「呃……沒有為什麼……突然就是有那種感覺，所以就說出來了。」


  不知道大魔王對我的回答是否滿意。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轉過頭去，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