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往事過眼如煙散（三）
小五抬眼，隻見剛剛陷入昏迷的男孩居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真的好漂亮，像是浸在水中的琉璃珠子，但比之更增靈性。小五呆呆的看著，想起二叔的“教誨”，吧唧一口親了上去，這是對美好事物的“至高欣賞”。另一邊，可憐的小孩還處在剛剛墜崖的驚恐中沒緩過來，突然被一個包子似的男童親了一口，一時之間羞憤驚恐交加，好不容易清醒了過來眼下又暈了過去。
小五見眼前人又暈了過去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自己沒做什麽吧，難道是因為剛剛自己親了他一口的原因？可平日裏學姐姐被自己親了也沒有這個樣子，自己該怎麽辦？一通幹著急，在原地來回踱步，卻也是無計可施。
森林的夜晚來的要比外界早上幾個時辰，在小五絞盡腦汁想著該怎樣讓那人醒過來的時候，暮色漸昏。到了晚上，潭邊似乎隱繞著一團寒氣，讓小五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小五看了看躺在那裏無知覺的人，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外衫幾近破裂，許是稱之為布條更妥帖些，他必然比自己更冷吧。
可看了眼前人的體型再考慮了下自己的力氣，小五又發愁了，這根本就搬不動呐，該怎麽辦呢。突然之間想起了那次和哥哥們玩雪小手冷的不行，雪姐姐看到了上來就把自己的手握住，沒多會功夫手就熱了起來。
思及此，心中一動，當即躺在這人身邊，用短短而又肉乎乎的小手摟住他的胳臂，初始時是一陣冰冷，漸漸地暖意上來，小五開心地勾了勾唇角終於滿意地睡了。
若是一直如此倒也相安無事，奈何小五在自家的床上橫七豎八地睡習慣了，睡姿不甚雅觀，睡到了半夜，竟是直接壓到了受傷的小少年身上。這一邊，陷入昏睡的小少年夢裏自己被塊巨石壓住，全身疼的很且又喘不過氣來，萬分難受。而小五卻是享受著軟乎乎的枕頭一直安睡著。
一覺到天明，小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暮然發現昨日那完全不能動彈的小少年居然站在了不遠處，看著前方的斷崖怔怔出神。那少年似乎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轉過了身來。小五這才認真打量起這落難少年，和自己的兩個哥哥一般高矮，卻比哥哥們更纖弱幾分，若要是說個明白，大概就是所謂的體修如竹吧。
雖然年歲不大，卻能看出今後的絕代風采來，此刻臉上帶著的淡淡笑意卻是讓小五呆住了。大哥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和嚴肅的爹爹一樣鮮少有什麽笑容，而二哥和二叔一樣的脾性，臉上常帶的是雪姐姐口中的“壞笑”。眼前的這如煙般的輕笑大抵是和三叔相類似吧，若是真切形容一番，莫不過“儒雅”二字。
這少年的最先一笑是為了表達對小五照顧的感激，而後見了小五這般呆呆的模樣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叫楊庭之，昨天多謝了。”這句本是客套話，可讓他對著這個半大的孩子一時之間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小五在那自稱是楊庭之的小少年的輕笑聲中醒悟過來，許是知道了自己呆愣的有些久了，有了些不好意思，小臉上布滿紅暈，怯怯地答了聲:“不用謝，我也沒做些什麽。”
若是小五這般扭捏的小模樣被莊裏的人看見估計著實要驚上那麽一訝。
楊庭之看著眼前這孩子的這般模樣，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剛才的抑鬱一掃而光。陸小五本是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卻突然想起了什麽，猛地抬頭，小臉上滿是緊張的神色，卻見他身上的大小傷口都經過了處理。
楊庭之感覺到他的視線，也有所悟，便解釋道:“家母時代行醫，幼時曾在母親的教誨下學了點皮毛，這附近可能很少有人來，生長著不少草藥，對付這些傷口尚可，”接著又頓了頓，指向那片斷崖，“且我摔下來的時候並未直接與崖壁接觸，這些多是被樹枝劃傷的，雖然樣貌猙獰，卻無甚大礙。”
小五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在斷崖之上多少長著一些低矮的灌木，他最終又是摔進了寒潭中，應該確實沒什麽問題了吧。
楊庭之緩緩走到小五身邊，覺得自己這麽站著和他說話有些不太好，便慣性地撫了撫衣擺準備坐下來，可手卻撈了個空，這才想起外衣破裂成那般模樣，哪來的衣擺了，笑了笑便直接坐了下來。
小五感覺到楊庭之的靠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他麵前格外容易害羞，剛剛褪下的紅暈此刻又布滿了臉上，頭低的更是低了。
楊庭之看著小五的反應輕歎一口氣，自己怎麽忘了，自己對於這個孩子來說還是個陌生人，突然的親近估計使他害怕了吧，便起身向後移了移。“你可是住在附近的，怎麽一個人來到這麽個森林？”小五聽到楊庭之向自己問話，懦懦地抬起了頭，看到對方清亮的眼睛裏散著柔和的目光時終於鼓起了勇氣，將前因後果一一道來。
楊庭之越聽眉頭皺的越緊，從這個孩子斷斷續續的敘述中得到了些信息，似乎這個森林出路隻有一個。可自己醒來後在周圍看了下，這遍地都是五十年以上樹齡的大樹組成的森林，且範圍還是個迷，自己並沒有在森林中尋路的經曆，想要順利找到那個出口談何容易。
從懷裏掏出一個秀氣的錦囊，想著那一刻母親絕望的眼神，手不由得緊了緊，不管再難也要出去。看了眼坐在地上用肉肉的小手隨意撥弄地上雜草的小五，看那衣服的布料以及上麵的刺繡都很是有講究，必然家世不俗，家裏的人發現此子失蹤定然會派出人來尋找。微微歎了一口氣，似乎自己的唯一希望就係在這孩子身上了。
這時“咕～”的一聲從小五身上傳來，幾步之遙的楊庭之也聽見了。看見那孩子把頭低的更下不由得輕笑，“是餓了嗎？來，帶你找些東西充饑。”語罷，來到小五跟前，向他伸出了手。眼前的這雙手白皙纖細，小五輕輕地將手放上去，生怕一個用力就捏壞了。
楊庭之多少是年長些，又因略通醫理能分辨出哪些果實可食，甚至還找了些小五從未見過的植物的根莖。待清洗幹淨後，小五接過一根，嚼起來竟是滿口生甜，不但口感好也易飽腹。
小五自離家至今終是吃飽了一回，大大的眼睛裏滿是開心，未待楊庭之反應過來，小臉便迎了上去“吧唧”又親了一口，而後不顧楊庭之的驚愕甜甜地笑道:“二叔教導我要懂得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