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刺栗城就這麼陷入了動蕩之中。
起初,衛兵全城搜索,引起人心惶惶。
還好搜索了一會兒,城門守衛報告目標已經逃逸,他們便不再繼續,讓城中居民恢復了寧靜。
然而,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即使他們目擊到了那場星際傭兵的戰鬥。
看起來,這一夜就要像往常那樣過去了。
梵格爾先生倒也是個聰明人,抓到涅林后,簡直枕戈以待,熬了個通宵等蘇霓出現。
按照他的作風,別說只是朋友,就算親生兒子被抓,他都不會冒生命危險去救。
但蘇霓不是他,他不知道她會怎麼做,只能吩咐手下將涅林嚴加看管,自己默默等待消息。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他對蘇霓很有好感,要不是得罪不起星際傭兵團,他也不會答應哈米德的要求。
而這幾天,他一直在後悔,不是後悔派兒子監視蘇霓,而是後悔多此一舉,沒有讓哈米德直接把她帶走。
在哈米德出發之前,他還在猶豫,考慮要不要虐殺她來報仇。
但聽到哈米德的死訊,他就知道這件事不是他能夠做主的。
到厄運之星轉悠的傭兵和海盜,大多實力平平,沒有嚴密的規章制度,在帝國星域里排不上號。
就算這樣,作為一個需要各成員配合的集體,他們對內部角色都十分重視。
哪怕哈米德在團里排名倒數第一,他的團長也不會坐視成員被人白白殺死,否則顏面何存。
當然,以蘇霓的美貌,估計可以逃得一死吧?
今夜的行動里,他巧妙地繞過了奎克及其親信,將掌控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為了保險,他甚至監視了和蘇霓有交情的所有人,包括常去的餐館老闆,還有酒吧的女老闆娜塔莎。
他們都沒有異動,可他仍然不安。
無人知曉他其實是恐懼著的,即使身在城主府中,即使手上扣留著人質,他一樣很害怕。
這個邏輯很簡單——蘇霓能殺掉哈米德,並安然逃走,就代表她很可能有著殺掉他的實力。
但他從不會責怪自己,只會遷怒旁人,他甚至怪起了遲遲不歸的雨果傭兵團。
他們預計本月初回來,卻還不見人影。
如果他們在城裡,他的底氣一定會再足上三分,隨身守衛里也會多上好幾個強者。
雲層遮蔽了月光,每天的這個時間,月光都會降至最微弱的程度,被濃厚的雲一蓋,真正伸手不見五指。
這是最黑暗的時候,也是日行生物警戒心最弱的時候。
是以,刺栗城中響起了交火聲、怒罵聲、甚至轟擊聲時,梵格爾先生正在昏昏欲睡。
最近的一記炮擊,連城主府中都清晰可聞。
梵格爾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立即喚來負責他生活的管家,還有負責傳遞命令的守衛隊長,詢問發生了什麼。
結果自然令他更加不安。
治安官奎克先生聯合幾名軍官,還有他自己的守衛隊勢力,開始進攻忠於城主的人。
梵格爾聽到的聲音,全都源於這場騷亂。
他對霍克的異動心知肚明,卻沒想到他真會趁機撕破臉皮。
要知道,在整個刺栗城,梵格爾的勢力仍佔有較大優勢,一旦反叛失敗,那麼他們父女大概只能去當逃亡者了。
在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蘇霓身上可能有著巨大的價值,巨大到足以冒險的價值。
否則,霍克沒有必要為她這麼做。
如果他拒絕哈米德就好了,如果他沒讓兒子去跟蹤蘇霓就好了,如果他吞下這枚苦果就好了,如果他等雨果他們回來就好了。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想到這裡,他終於有一絲後悔,揮了揮手,讓守衛隊長去找民政官,還有兩名負責軍隊的高級軍官。
他很想離開城主府,去親眼看看騷亂的情況,並作出現場指揮,可又怕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先把他引誘出去,別人再進來救人。
他躊躇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出門,而是打開了府中辦公室的巨大屏幕。
這屏幕連接著城中最高處的幾個探測器,綜合之後,可以完美展現城中景象。
可屏幕剛剛亮起,他就暴跳了起來,污言穢語滔滔不絕,彷彿奎克就在面前等著被罵。
身為治安官,奎克對任何地方都很熟悉。
他早就破壞了探測器,想要逼迫梵格爾,要麼走出城主府的大門,要麼一無所知地待在裡面。
「你去,把那小子給我帶來,」他向旁邊的管家咆哮著,「我才不信她能成功,她的機甲那麼顯眼,還沒接近,就會被磁力炮擊落吧!」
磁力炮算是刺栗城最強大的重火力裝置,被他安在了自己的府邸里。
但它究竟能不能擊落魂能機甲,誰都不知道。
管家不敢多話,小跑著出去了,去依照他的吩咐,把涅林帶來,當做抵抗敵人的盾牌。
可是,他還沒能跑出鋪著厚厚地毯的走廊,就猛地瞪大了眼睛。
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響聲,那間豪華房間竟瞬間爆開。
和房間連接在一起的結構也未能倖免,簡直像是被高爆彈正面轟中,爭先恐後地塌落。
與真正的高爆彈不同的是,這次爆炸的範圍終究小的多。
可憐管家只是個普通人,沒能迅速離開,便被一塊碎石擊中后心,穿了個透心涼。
意識消失前,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
梵格爾站在碎塊中間,肚子高高鼓起,像蛤蟆鳴叫那樣,不住撐大縮小著自己的肚皮。
每吐一口氣,就有看不見的高速聲波從他口中吐出,激發空氣不斷震動,形成空氣彈,射向他想要的位置。
這空氣彈的威力也很嚇人,竟是範圍攻擊,將整個房間炸成碎塊,滾滾氣浪翻騰而出,就像以辦公室為中心的龍捲風。
他倒不是沒事炸著玩,而是因為感到了毛骨悚然的威脅。
房間炸開的瞬間,一個纖細的黑色身影脫兔般離開外牆,沖向半空,借著氣浪的衝擊,落在未受波及的屋頂上。
儘管月亮可憐巴巴,但城主府里燈火通明,所以在場的每個人都看到了她。
蘇霓已經換了身戰鬥服,但還是那麼嬌小,一點都沒有戰士應有的氣勢。
她臉上帶著罕見的傲慢神色,說:「不用機甲,卻還是被你發現了,我是不是應該垂頭喪氣呢?」
話音未落,她就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整個人在空中縮成一團,周身長滿了黑色的尖刺,像顆從天而降的炮彈,墜向梵格爾頭頂。
這些尖刺並非甲殼,而是那種閃爍不定的黑色粒子。
梵格爾沒想到她會這麼乾脆,吃了一驚,眼見躲避不及,只好又噴出一口聲波。
蘇霓就這麼墜進了強聲波中。
那些尖刺陡然亮了起來,似是要保護自己的主人,而它們確實也達成了任務。
受聲波震蕩時,黑色粒子無法保持形態,被全部震散,卻沒有出現應有的黑霧,就這麼消失了。
它們消失之前,儘可能的吸收著震蕩波。
因此,聲波傳遞到蘇霓身上,威力已大為減弱。
她的皮膚、肌肉、骨骼和內臟都受到損傷,但損傷很有限,離致命傷還差的遠。
梵格爾的異能的確可怕,換了普通人,會當場被他震成齏粉,比如三個被噴中的倒霉守衛。
要不是能力遲遲得不到進化,無法連續噴吐聲波,刺栗城早就不是一座小城市了。
唯一重傷的部位,是蘇霓之前就受了傷的肋骨。
經此一擊,肋骨已經徹底斷了。
但她已經達到想要的局面,眉頭都沒皺一下,仍是直直落了下去。
梵格爾奮力躲避,彷彿一隻臃腫的土撥鼠。
和他一比,蘇霓簡直是只矯健的雄鷹。
她落在地面,砸出一個深坑,又借力再次彈起,撞向梵格爾後心。
梵格爾先生和他的管家擁有了同樣的命運。
只不過,殺死小人物的是石塊,殺死大人物的卻是異能者。
死亡或者一視同仁,死亡的方式卻不會如此。
蘇霓撞中他時,他發出了一聲不似人類的哀嚎。
事實上,蘇霓本人也無法連續進行粒子攻擊,她撞過來,用的只是普通的蠻力而已。
但即使是蠻力,也把梵格爾撞的涕泗橫流,一團爛泥般飛了出去。
這團爛泥「啪」的一聲拍在牆上,穿透牆壁,又拍在第二面牆上,這才停止穿透,慢鏡頭般滑落下去。
從蘇霓現身,到梵格爾死亡,才過去不到五秒鐘的時間。
府邸里的衛兵目瞪口呆,一時竟忘了死去的人是城主大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個名氣已經不小的少女。
蘇霓慢慢站了起來,環視了一圈。
她的鼻子和眼角都在流血,看起來有些滑稽,卻沒有人覺得她滑稽。
其實她自己也在後怕,只不過沒有表現在外,看起來像個冷靜的殺人狂而已。
保護著她的粒子被音波震散,倘若梵格爾的實力再提升一層,她的下場未必會比那幾個守衛好。
好在她的冒險沒有白費,竟然真的一擊斃命。
她看向一個頭頭模樣的人,問道:「涅林呢?
帶我去見他。」
那人下意識移動了一步,又停下了,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蘇霓冷冷一笑,加重了語氣說:「梵格爾已經死了,你們還要為他賣命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怎麼樣?
趕緊帶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