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晚自習第二節課課間,啟才一中雖然不強制上學期的通宿學生上晚修。但第一次月考在即,在郭國富的反覆暗示下,班上還是留下來一大半人複習,儘管認真學習的也不多。
坐在遲三穗旁邊的男生,也就是第一天見面就被沈妄的虎狼之語嚇得噴水的王小川,典型的段子手。
他座位邊上圍了一圈人,聽他講故事:「傳聞剃刀黨謝爾比家族曾在香港結交了很多道上的古惑仔朋友,其中一位就叫陳浩男!那是一個月黑風高夜,謝爾比與山雞哥攜手從尖沙咀砍到銅鑼灣,最後在腥風血雨中,相中了一個小男孩……那!就是沈大佬輝煌史的開端!」
圍觀群眾:「哇!!精彩精彩!!!」
正翻著物理書的遲三穗:「.……」
「沈大佬跟著前輩們苦練基本功,立志做一個護衛疆土的共青團員!」王小川繼續瞎雞兒扯淡,一個響指打過,「從接下黑手幫的那一刻起,作為少當家,他驍勇善戰。不過三日,便在啟才一中留下了無人超越的歷史。自此我啟才名聲在外,無人敢來進犯!」
圍觀群眾:「太帥了!繼續!!」
坐到她前桌來的顏如玉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拍手表示激動,她晃了晃遲三穗桌子:「穗妹!快仔細聽聽你同桌的發源史!」
遲三穗無奈地打開她的手,鄙視了一句:「都是沒有根據的自我想象,也就騙騙你這種傻白甜。」
王小川不服氣了:「憑什麼說沒有根據,就算我是編同人文,舉的例子可也都是真實的!」
「滿足你要錘得錘的心愿。」遲三穗放下書,開始嚴謹地分析:「首先謝爾比家族發源史起於英國的1913年,古惑仔起於2007年,請問兩大幫派怎麼跨越一百年去尋找你們童年的沈大佬?其次黑手幫在1282年就出現了,沈妄不可能是他們的少當家,按你這個邏輯,他應該是幫派幾百年後的孫子。最後銅鑼灣和尖沙咀在不同的碼頭,那個年代如果航船不發達的話,大佬們肯定選擇游過去。但路程需要游40分鐘,你覺得40分鐘之後他們還能打起來?估計都看著彼此落湯雞的水鬼形象嚇哭了吧。」
圍觀群眾:哇塞!牛逼牛逼!!
王小川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他雙手抱拳:「心服口服,遲女俠!敢問是道上哪路英雄豪傑?」
「免了,我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浴血黑幫繼承人罷了。」遲三穗擺擺手,十分肆意地說,其實她只是在犯二的青春期多看了幾部黑幫的電影。
顏如玉驚嘆不已:「穗妹,我一開始以為你會死在今天的傍晚,但沒想到你活過來了!」
「是啊!沈大佬那一句話,嚇得我心臟驟停兩秒!」王小川捂著胸口十分做作地說,周圍人贊同地點頭,他們都以為沈妄會二話不說拿把刀出來把她給捅了。
他們這麼多天來也是第一次聽遲三穗說這麼多話,往常有沈妄坐在旁邊,大家都安靜又壓抑,甚至開了個小群在手機上聊。
遲三穗也覺得大家挺搞笑的,明明都這麼崇拜喜歡她同桌,為什麼他人一來,就都齊齊變小雞仔了。
眾人又轉過去繼續聽王小川扯皮,遲三穗看見蔣承那貨也聚精會神地聽著,她納悶地問:「你和沈妄這麼熟,對他的這些野史也感興趣?」
蔣承笑嘻嘻道:「無聊逗個悶子嘛,我又找不到妄哥在哪。」
其實比起和沈妄的關係,江然和周子維會更親近點,畢竟蔣承比他們都小一歲,不過四個人都是一個初中的校友。
遲三穗推測:「會不會在網吧?」
「網吧有胖哥守著呢,說沒回去,估計他是拉著然爺和維哥去打拳了。」蔣承搖頭,嘀咕了兩句,「很久沒去那練手了,不知道這次是煩什麼。」
遲三穗遲疑地問:「他這樣,會不會被記過或者開除啊?」
還沒等蔣承回答,顏如玉聽見這話轉過頭來掐滅她的擔憂:「他是沈妄誒!他媽媽可是在啟才捐了一個操場和職工樓的人,怎麼可能會記他的過,他媽出了名的疼兒子!」
「多疼?」遲三穗隨口問。
顏如玉興緻勃勃給她科普:「十七歲生日給他買了座太平洋的私人島啊,誰家有錢人會這樣玩。而且他一家簡直是神仙家庭,全都姓沈!」
蔣承嗤了一句:「你們這些人天天對我爹圖謀不軌!」
「去你的,又不是對你圖謀不軌。」顏如玉說。
遲三穗對這小道消息沒什麼感觸,她迷迷糊糊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那個沈董事的時候,總感覺和顏如玉說的不太符合。
快打鈴之前,顏如玉拉著遲三穗去了一趟廁所。
沿海的城市剛入秋一點也不冷,薄毛衣到短袖,寬鬆的校服之下各種穿搭都有。
晚風颳起了遲三穗寬大的校服袖子,吹得鼓了起來,她站在洗手池外面等顏如玉,突然有一個男生喊了她一句。
「嗨?」張渡碰了碰她的肩膀。
遲三穗往後退了幾步,在暗淡的路燈下看不清男生校服上的校牌,她猶豫地點點頭。
張渡看她這樣就明白了,他舔了舔唇靠近她:「我是十班的,想和你交個朋友。」
遲三穗鬆口氣,還好不是班上同學,她直接拒絕道:「不了,我不愛交朋友。」
說完也沒再看他的反應,快步走回了教室。
*
上課鈴打響,顏如玉踩著點衝進了教室後門嚷嚷:「穗美人你怎麼能拋下我!!你這個.……」
拋妻棄子的渣女.……
她把話吞進肚子里,夾著尾巴回了自己座位上,難怪教室這麼安靜,為什麼沈大佬突然來上晚自習了啊!
遲三穗也不明白都最後一節晚自習了,他過來幹什麼,好像也不打算複習。
而且這位大佬好像真的如蔣承所說到打拳了,大概是洗過澡,身上一股淡淡的沉香沐浴乳味。頭髮還半濕著沒吹乾,校服後背上一片小水漬洇濕了小半塊布料。
就這麼靜坐了十幾分鐘,沈妄忽然側過頭來問她:「要糖嗎?」
少年鼻樑高挺,微微低頭時的下顎線條流暢又有些銳利感,遲三穗困惑地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沈妄又問:「要巧克力嗎?」
他聲音很小,柔得不行。
但不明所以的遲三穗再次誠惶誠恐地搖搖頭。
最後一次,少年聲音壓得更低了,深邃如墨般的眸子看進她眼裡:「要———」
「你到底想幹嘛?」遲三穗放下筆,打斷他的話,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一直想給她投食。
沈妄突然一隻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蹙著眉頭。
他手勁還挺大的,遲三穗一下沒掙開,正想拿腳踹他,突然掌心被放了一塊巧克力,然後聽見他湊近自己耳邊輕輕說了句:「想道歉。」
遲三穗錯愕地看著他,彷彿從他無措的表情里看出了點撒嬌的意思。
她一定是瘋了,沈妄怎麼可能會撒嬌呢。
不想惹人注意,她趴在桌子上轉頭小聲問:「道什麼歉?」
「就……傍晚凶你了。」沈妄撓了撓眼睛,以手抵著額頭,有些生澀地解釋。
這倒是讓遲三穗挺驚訝的,她其實沒把這當回事。和沈妄同桌了快一個月,也知道他起床氣重,何況還被劉流美扔了半盒粉筆過來,灰塵髒的要死,要她她也沒好心情,說話沖了點也正常。
沈妄繼續從桌肚裡掏出零食一樣樣擺在她桌上,很真誠地問:「夠嗎?」
「.……」
遲三穗覺得面前這位日天日地日空氣的沈大佬和傳聞真的不一樣,你說一般的校霸吧可能長著張兇殘的刀疤臉,再不濟就和何溯那傻逼一樣整兩個錢喜歡喊著打打殺殺。
但沈妄除了面無表情時有些凶戾外,大部分時候都挺平易近人的,偶爾笑笑還眼帶桃花,跟個翩翩少年郎似的。
再說了,就這波道歉操作能是一個校霸幹得出來的嗎?顯然不能,而且他還十分理想化地把自己喜歡的甜食作為賠償。
遲三穗頓了頓,說:「我不愛吃這些。」
「那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沈妄一副有求必應的取款機模樣。
遲三穗:「我沒什麼想吃的。」
沈妄抿唇,強人所難道:「那你有沒有事需要我幫忙的?」
「.……沒有。」遲三穗誠實地回。
沈妄挫敗地把頭扭過去了,看著白牆默不作聲,彷彿一個在黑暗中畫圈圈的人。
遲三穗歪著頭想了想,或許她應該幫助一下自己的同桌,從愧疚感里走出來。
她敲了敲桌子:「要不,考試這兩天幫我帶個早餐?」
考試這兩天不用上早自習,遲三穗也不願意起這麼早,正糾結要不要吃早餐。
「好,什麼時候考試?」
「.……後天,考兩天,你不知道?」
沈妄嘖了一聲:「沒考過。」
遲三穗表示可以理解,又很想感嘆一句,兄弟,你是復讀生誒,可長點心吧。
沈妄說完就起身走了,不動聲色開了門,來也匆匆,走也匆匆。
讓遲三穗意識到,原來他只是為了過來道個歉。
聽完牆角的王小川從桌洞里掏出手機,默默找到了班群,打字道:十七班的各位同學,注意一下這位轉學生!我覺得她可能和沈大佬有一腿!!
同學a曾俊山:卧槽,真的假的啊?轉學生未免太強了吧,沒想到沈大佬喜歡這種款的~
沈妄:?
【王小川撤回了一條信息】
【曾俊山撤回了一條信息】
蔣承:不好意思啊各位,忘記說了,昨天把我妄哥拉進來了!
在退群邊緣徘徊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