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然而第二天的遲三穗十分不愉快,她領著兩套新校服回家洗的時候才發現和沈妄的校牌拿錯了。

  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校服可能會搞錯,但校牌兩個人的名字長度都不一樣,這居然都沒及時發現!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是自己智商降低還是沈妄粗心了。

  遲志強是在早上7點左右回來的,正好趕上遲三穗起床下樓。

  曾媽殷勤地接過他的外套:「先生沒提前說要回來,早飯現在給您做吧,想吃點什麼?」

  「沒事,弄份意麵就行。」

  「好的先生。」

  他一身風塵,卻沒急著回房間換衣服,拿出在B市買的章魚公仔給遲三穗:「在學校一切都還好吧?」

  遲三穗點點頭,含糊地回答:「還行。」

  遲志強心沒葛煙細,說話也不過腦子:「我聽你奶奶說,入學考試沒考好,被分去普通班了,這怎麼回事,不像你啊?」

  「人有失手,馬有亂蹄。您別真把我當天才看行嗎?」遲三穗也沒在意,往嘴裡塞了塊檸檬乳酪。

  遲志強「誒嘿」一句,笑著說:「你可不就是爸爸眼裡的小天才嘛!」

  遲三穗也笑了,大部分時侯她和遲志強還是能好好交流的,但除了有些情況下。

  「你媽媽的公司說還要留她幾年,她自己也想多歷練歷練。」遲志強緩緩開口,敲了敲餐桌,「大人的事都複雜,你別發小孩子脾氣全撒你奶奶身上去。」

  「行,我去學校了。」遲三穗機械似地把嘴裡東西嚼完,就要往樓上走。

  遲志強喊住她:「等等,那周末和爸爸一起去老宅陪奶奶吃個飯?」

  「好。」

  吃個飯而已,喬宛蘭那些把戲也不是第一次搞了。遲三穗被她媽媽眼淚一洗,也不想再有異議,何況好不容易和遲志強能和和氣氣坐一塊聊天,為這種小事吵起來實在不值當。

  她不是什麼叛逆少女,和自家父母更沒有深仇大恨,能聽話點自然是聽話點。

  然而這友善的想法在10分鐘后就被丟到西伯利亞去了,她背著書包下樓,聽見遲志強壓著嗓子在廁所打電話。

  「媽,我把穗寶勸好了,您別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她才多大啊!」

  「還有煙煙和我的事,您也別折騰了,搞得大家都不開心.……」

  「穗寶現在小,騙騙這事就過去了,您再來當年那麼一出,她真就記恨上您了。」 ……

  遲三穗的腳後跟摩擦著地毯,揉了揉眼睛沒出聲,關門的時候動作都輕得不行,生怕把那自欺欺人的謊言打碎似的。

  —

  學校一條街上的早餐攤前,三個男生吃著東西從那出來,手上還各拿著一瓶飲料。走得大搖大擺,周邊人一看他們就自動躲遠了些。

  蔣承猛喝了一大口冰汽水,打了個汽嗝,由衷讚歎道:「早上一瓶肥仔水,開心快樂一整天!」

  「大早上喝冰的,你也不怕猝死。」周子維嫌棄地推了推他。

  「維哥,你對我們年輕人的強壯體魄一無所知!」蔣承手裡還護著一份蝦餃燒麥和豆漿,小心翼翼地樣子像是在供菩薩,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子維臉黑了一個度。

  江然嘴上咬著根煙,憋著笑敲他腦袋:「喊什麼維哥呢,乾脆喊偉.哥算了,碰瓷我家子維?」

  蔣承比他們都要小一歲,只會傻乎乎笑著應。看著沈妄來了,趕緊遞過早餐:「爹!請用膳!」

  沈妄今天一身校服,啟才一中對穿校褲要求不嚴格,他也就只穿了一條自己的棕色休閑褲,氣質倒是顯得平易近人不少。

  他一臉興緻缺缺地把東西接過去,聲線還透著淡淡的倦意:「說了下次別買了。」

  買了他也吃不下多少,浪費時間浪費錢。

  江然一看他那黑眼圈,樂了:「沈少爺昨晚又通宵達旦了?」

  「嗯。」沈妄掀起窄眼皮子,漫不經心地掃了他們一眼,「你倆一起複讀,都在我們學校?」

  周子維嘆了口氣:「阿然在隔壁男校,我被老周弄來你們隔壁班了。」

  他和江然復讀的理由更奇葩,兩個人在高考前一天開機車去海邊兜風搭帳篷,結果第二天齊齊被蜥蜴咬得進了醫院。

  蔣承眼尖地看到沈妄胸口的校牌:「喲,這名字,和你的小仙女同桌拿錯了吧?」

  還真讓他說對了,沈妄還是別上去的時候才發覺的,不過一時也懶得摘下來。

  「小仙女?長得好看嗎?讓爺開開眼唄,看看沈妄一拳能打幾個。」江然樂得不行。

  沈妄:「.……」

  傻逼。

  他索性長腿往前走,懶得聽他們扯淡。

  蔣承在後面給兩個人誇張地科普:「那姑娘氣質一絕,不笑時是冷艷迷人的少女.……」

  「噓。」周子維打斷他,用手指了指校門口。

  啟才校門口的金色校匾之下,少年一雙長腿站得筆直,低著頭正單手解著校牌,女孩幫他拿著一杯豆漿,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等他。

  在打鬧中的學生人群里,彷彿是一副畫。滿城的風吹過,女孩額前碎發飄動。陽光下,遲三穗臉頰上的細細絨毛清晰可見,有種脆弱稚嫩的美,空氣里瀰漫著槐花的香味。

  江然回自己學校前還感嘆了一句:「就是她吧?這麼一看,和沈妄氣質還挺搭,很少能看見壓住沈妄那狗比氣場的女生了啊。」

  兩個人都是冷冷清清的主兒,又都各有自己的傲氣和璀璨,站起一塊卻莫名地很和諧。

  一中沒校牌不讓進,遲三穗不是沒想過直接把沈妄的校牌戴上混進去。可校霸名聲遠揚,門口那幾個值日生眼睛這麼尖,她可不想出名。

  「你能不能快點?」摘個校牌這位大佬磨蹭了好幾分鐘,她都感覺手上的豆漿涼透了。

  沈妄低聲笑了一下:「我沒想慢啊,要不你來?」

  遲三穗想了一下那姿勢應當十分不雅,且容易引起圍觀,她反問:「你確定?」

  看出女孩眼裡「我來就是直接上手扯」的意思,沈妄不再磨了,取下校牌遞給她。

  後面的蔣承扯著周子維湊過來,笑嘻嘻:「為什麼要我妄哥又快又慢的,小姐姐你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完事了嗎?」

  遲三穗:「.……」

  沈妄:「.……」

  這話分開來沒問題,怎麼合在一起聽起來就這麼怪異呢?他皺著眉看了一眼遲三穗的表情。

  很明顯,她可能也察覺到了,小臉皺成一團,好像很難接受似的。

  沈妄心裡就更被堵著了,小姑娘這反應,這是在實實在在地嫌棄他啊……

  周子維攬過蔣承這個沒腦子的,把人帶走:「來,承仔帶哥哥去趟班主任辦公室報道!」

  沈妄和她一起進了校門,他沒和女孩子相處的經驗,也不是話多的人。心想著這並排走的情況,要不要寒暄著來句「昨晚睡得怎麼樣?」或者「早上好?」

  「你——」他話才開了個口,自己的小同桌突然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有點酷啊,沈妄哂笑一聲,暗罵自己真是個傻逼。人家都不覺得冷場,自己瞎折騰個什麼勁。

  —

  轉眼至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英語課,遲三穗聽著郭國富十分「高考式」的教學睏倦不已,咬著筆頭控制睡意。

  旁邊的沈妄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晚上又做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郭國富恨鐵不成鋼地扔了好幾隻粉筆也沒能把人喊醒。

  偏偏沈妄還不是故意不配合的,遲三穗很確定這一點,因為在英語課之前的兩節語文課上,他已經睡得夠久了。

  雖然不知道這位大佬一天天的都在做什麼搞得自己眼袋那麼重,但他快上英語課前確實特意打起了精神。只是意志力沒撐過困意,眼皮子一蓋,就沒掀起來過。

  離放學還有10分鐘,郭國富把課本放下,讓人關了投影儀,在黑板前和英語課代表布置作業。

  沈妄在夕陽光的照射下動了一下,隨即懵懂地抬起了頭,彷彿還沒睡夠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郭國富看人起來了,粗聲粗氣道:「睡得還好嗎,沈同學?」

  沈妄懶洋洋地坐直了身子,抬手把翹起來的幾根頭髮壓平,慢吞吞回答:「還行,就是這桌子有點低。」

  眾人憋著笑,大佬就是大佬,語不驚人死不休!

  郭國富無奈地搖搖頭,他拿這種學生也是沒轍。一中沒有復讀班,他對沈妄等後排男生的最低要求就是別惹事生非,好好熬到畢業就行了。

  「你怎麼不幫我拉上窗帘?」沈妄突然看向旁邊正在記筆記的女孩問。

  遲三穗側著頭,認真聽了一天課,她也有些沒精神的樣子,長長的睫毛隨著眨眼有些顫,顯然有些一臉懵逼。

  自己這位校霸同桌的側臉被太陽曬得有些紅,疑問的語氣里還有點抱怨和委屈的意思。

  她接過話頭:「哦,我下次拉。」

  「嗯。」沈妄點點頭,表示很滿意,開始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

  兩個人一來一回不把學習放在眼裡的樣子讓郭國富更難受了,他捲起教案書拍了拍桌子:「說個事,下周開始,沒來上早自習的得出處罰措施了哈!」

  「啊~老郭你又來了……」

  台下一片唉聲嘆氣,慘叫連連。

  啟才一中的早自習從6點半開始,等到了10月、11月份之後,要從溫暖的被窩裡早早地爬出來去學校,這對於通宿生來說簡直是酷刑。

  「吵什麼啊!」郭國富又拍了拍桌子,「校長定的規矩,而且你們都高三了!應該要爭分奪秒學習!值日生每天都會記名字,同桌之間互相監督,採取連坐式處罰,遲到一分鐘,操場跑一圈。有特殊情況的可以現在提出來!」

  「老師,我家太遠了,公交都沒這麼早的。」

  「老師,我媽這麼早都沒起床做飯呢!我吃不飽怎麼讀書啊?」

  「老師,女生生理期那幾天怎麼辦啊?」 ……

  亂七八糟的請求都提了出來,全班哄然。

  遲三穗在這吵鬧聲中默默想,連坐式簡直喪心病狂啊,自己的同桌會不會坑她?

  她轉頭看過去,沈妄正斜靠在牆上抄黑板上的筆記和作業,他的字體居然出人意料的很好看,是自成體系的行楷書法。

  不過他又沒聽課,抄了難道就會背了?這是什麼學習方法.……她覺得自己這同桌真是個神奇校霸,說他不學習吧他又在抄作業,說他愛學習吧,他明明睡了一個下午。

  「你抄錯了吧?」遲三穗瞥到一個長單詞,指了指,「這個世界主義者co□□opolitan,你少了一個a。」

  沈妄確認了一遍,還真是抄錯了,因為黑板上的字太多,有些蓋住痕迹了。他摸了摸鼻子:「你抄句式了嗎?借我看看。」

  這她還真抄了一下,本來英語課她都不打算聽的,畢竟在美國待了兩年多,高考的那五千多個單詞對她來說易如反掌。

  可是郭國富好像很在意她的肯定,一直有意無意遞個眼神過來,逼得她只好做機器人,複印筆記在本子上。

  「你這字……」沈妄有些咂舌,都說字如其人,但在他同桌這好像不太一樣。英文很漂亮,但中文簡直和狂草有的一拼。

  遲三穗聳了聳肩:「我和我的中文字太久沒見了,陌生才是正常的,不至於認不出來就行了。」

  沈妄啞著嗓子笑了一下,淺眸透出意味深長的光芒:「你認不出來的東西還挺多。」

  「你說什麼?」

  她沒仔細聽,少年剛睡醒的聲音有點像煨在爐上的火,聲線很是低沉磁性。

  沈大佬一如既往的套話信手拈來:「說你可愛。」

  「.……」

  呵呵,這種語氣,信你有鬼。

  放學鈴響,郭國富結束他的廢話,喊住遲三穗:「老師體諒你一下,你可以申請一下早自習是英語的時候就不用來了。」

  一周五天,語文英語對半分,遲三穗覺得這可太照顧她了,她立馬在桌上把申請寫好了。

  走之前還被郭國富暗暗灌了一口雞湯,說什麼月考之後就可以換位置,讓她爭取坐到前面去,別和後排這些人混在一起。

  遲三穗露了個職業假笑,背著書包跑得極快,爬進了校門口自家的邁巴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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