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君
這裡是C市有名的高檔公寓,小區環境清幽,一路乘電梯抵達他們要到的樓層都沒有碰到什麼人。
兩人出了電梯在右側的一道門前駐足,舒湄看見男人伸手在一側的電子屏上輕輕一觸,門打開了,明亮的燈光從裡面傾瀉而出。
她探著腦袋好奇地朝裡面望去,傅津北微微側身準備讓女孩兒進入,忽地想到了什麼,黑眸看向她。
「過來。」
「哦。」舒湄乖乖上前了兩小步站在了他的身側,看著男人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幾下出現一個界面,隨後垂在身側的手被一片溫熱包裹住放在了顯示器上。
手指輕觸上去,不一會兒屏幕上顯示了「錄入成功」的字樣。
舒湄吞了吞喉嚨,目光眨也不眨盯著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大手,男人指節勻稱分明,修剪圓潤的指甲上一道淺淺的月牙白。
她想起那年午後從傅家琴房裡飄出的動人音符,年幼的自己扒在門框上偷望著那道端坐在鋼琴前的背影。
穿著潔白襯衫的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白皙的指尖躍然在琴鍵上。
光從窗外透入,灑滿了一地的溫柔。
「噗嗤」一聲細小的嬉笑,琴音戛然而止。
少年回過身看見了躲在門外的自己,朝她伸出了那隻好看的手。
「阿湄,過來。」
……
「下次來,能找到這裡嗎?」
低沉的嗓音從頭頂落下,舒湄驀地回過神,點了點腦袋。「嗯嗯,能。」
「如果那個時候我不在,就在家裡等我。」
家……
唇角情不自禁地翹起,她又看了眼錄了自己指紋的顯示屏,重重點頭。「好。」
黑白灰三色交織的公寓整潔的一絲不苟,如同它的主人一般,簡約而不失單調。
舒湄站在玄幻處細細地打量著公寓里的陳設裝飾,典型的單身男人居室。
鞋櫃里只有傅津北尺寸的拖鞋,而明顯穿在女孩兒的腳上大的過分,像偷穿了大人鞋子的小孩兒。
他一個人生活,阿湄來的突然,家裡也沒有女孩的生活用品。
傅津北回房間換了身休閑服,出來時舒湄正趴在客廳的玻璃水箱前,一雙明亮的眸子正目不轉睛地瞧著裡面游來游去的海洋魚。
水影倒映在她的臉頰上,閃著瑩瑩藍光,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噙著笑意的唇間,眼眸里流露出不為人知的溫柔。
舒湄逗了會兒魚,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轉過頭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男人,她直起身笑吟吟說到。「三哥,這些小丑魚好可愛。」
傅津北抬腳走過去。「你休息會兒,我出去買些東西。」
「買什麼東西?」
「洗漱用品。」
她知道是給自己買的,忙開口。「那我也一起。」
「不用,在家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舒湄原本還想堅持,腦海中靈光乍現,到嘴邊的話拐了個彎。「那好吧。」
目送著男人離開,關上門靜靜在玄關站了幾秒過後,舒湄便在公寓里轉悠了起來。
公寓里除了應有的傢具陳設,再沒有其他多餘的雜物,看起來並沒有太多生活過的痕迹,冷冷清清,總覺得少了些溫度。
比起家,更像是個高檔的精裝樣板房。
三哥估計也只是把它當做一個夜晚睡覺的地方,而不是家吧。
她無奈地嘆了嘆氣,在看到一道敞開的門后微微一頓。
沒記錯的話,剛剛三哥是在這個房間換完衣服出來的,所以這是……
三哥的卧室!
這裡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別人會看到,三哥也不會知道。
就看一眼,看一眼裡面是什麼樣的她就出來……
到底是心虛,看了眼安靜的大門口,舒湄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朝著那扇敞開的房門走去。
一步一步,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忐忑,又充滿激動。
腳剛踏入,頭頂的燈亮起,同時也照明了整間卧室。
入目的便是那張超大尺寸的灰色大床,她想起今天在車上時做的那個夢。
五歲的她第一次和三哥睡在一起開心的不得了,結果夜裡卻在他的床上畫起了地圖,再沒有比這還要丟臉的事了……
舒湄輕輕在床邊坐下,屬於三哥身上的氣息涌在鼻間,莫名地讓人覺得心安。
床頭櫃前擺著一副金邊眼鏡,她見過很多次他戴眼鏡的模樣,卻沒有見過比他更適合戴眼鏡的人。
眼鏡后是一副相框,傅家的全家福,照片應該是他初中時期照的,鏡頭中清雋的少年微抿起唇站在二哥身旁,酷酷地望向前方。
他好像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大哥傅澤南溫和,二哥傅沛東風趣,可在舒湄的記憶里津北哥哥總是神情漠漠,似乎對旁的事都沒有太大的興趣,只獨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曼曼不止一次和她說過傅家三個哥哥里她最害怕的就是三哥,可她卻恰恰相反。
最喜歡的哥哥就是傅津北。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
指尖緩緩摩挲著照片上的那個仍顯稚嫩的面孔,很久之後舒湄才將相框重新歸放在原處。
起身準備離開時,餘光里闖入一抹光亮,她側身望去,在看清那個發出亮光的物品后目光一頓,走到大床另一側,緩緩俯身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那顆水晶球。
透明的球體盛滿了液體,裡面住著一個白色雪人,紛紛揚揚的晶片似雪花翻轉,翩翩飛舞。
雪人咧著大大的笑容,在對她微笑。
指尖在某處輕輕一擰,歡快悅耳的琴聲從裡面飄出,縈繞在安靜的空氣中。
是生日快樂歌。
握在手裡的水晶球舒湄並不陌生,除了三哥沒有人比自己更熟悉。
那是去年他生日時,她親自做的,播放的鋼琴曲也是自己親手彈下錄好的。
她滿懷期待地送給了他,可曼曼說男生都不會喜歡這麼小女生的禮物。
舒湄當了真,用盡心思準備的禮物一想到三哥不喜歡,說不難過是假的,她只好安慰自己,等下一個生日時,送一個他會喜歡的禮物。
可現在,水晶球不僅被三哥帶來了A市,還擺放在床頭旁,每天睡覺醒來都會看到……
所以……他是喜歡的……
剎那間,心臟活蹦亂跳地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鳥,在身體里婉轉啼鳴著雀躍和欣喜。
她捧著手中亮閃閃的水晶球,情不自禁笑出了聲。
「咔嚓——」
門外傳來開門的動靜,舒湄忙將水晶球放了回去,飛快從卧室里跑出來。
男人正在換鞋,右手裡領著兩隻袋子,見她走到門口將東西遞了過來。
一隻裝著洗漱用品,而另一隻全都是零食,買的都是舒湄的最愛。
她仰面看向身前高大的男人,兩眼彎彎。「謝謝三哥。」
燈光揉碎在她明亮的眸子里,璀璨的迷人,傅津北不自覺地別過視線,落向那雙包裹在自己拖鞋裡的小腳,開口說到。
「袋子里有拖鞋,換上吧。」
「哦。」
拖鞋是粉色格子的,穿在腳上剛好合適,她動了動腳丫,目光一轉望向空置在一旁的那雙深藍色的拖鞋。
買鞋的人無意,穿鞋的人卻有心。
看她發現了什麼?
還是情侶款……
今天出了不少汗,身上有些黏糊糊的,舒湄換上拖鞋后就去洗了個澡,然後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看電影。
傅津北平時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公司,晚上一般很晚才回來,難得到家這麼早,見女孩兒捧著零食津津有味地在看電影,想了想回書房取來筆記本坐在了沙發上處理工作。
恐怖驚悚的音效回蕩在客廳,伴隨著耳邊女孩兒吃零食時發出的細碎聲音,向來冷清的家多了絲溫暖氣息。
分心之際抬眼看了身旁的舒湄,她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手上的動作倒未停過,不住地往嘴裡遞去薯片。活脫脫像只屯食的小倉鼠。
屏幕上忽地出現一張恐怖的鬼臉,女孩兒伸進薯片袋裡的手連忙抽出來,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緊閉著眼睛把臉埋進了沙發靠背里。
「過去沒過去沒?三哥你快幫我看看!」
傅津北瞥了眼血淋淋的電影畫面,等到恐怖的那一幕消失出聲。「好了。」
舒湄緩緩探出腦袋,半睜著眼睛瞧去,然後長舒了口氣鬆開了手。「嚇死我了……」
「不是害怕嗎?為什麼還要看?」
「膽子小和愛看恐怖片是兩回事,我經常和朋友一起去電影院看恐怖片,三哥你不知道,真的炒雞炒雞刺激!」
和朋友一起……
肌膚上那柔軟溫熱的觸感消失,傅津北想到回來的路上她說自己有喜歡的人的事情。
是和她喜歡的男生一起嗎?害怕時她也會像剛剛一樣緊緊地抓著那個人的手……
胸口莫名地沉悶起來,眸光微微閃爍,他輕聲低語。
「朋友?」
目光投向屏幕的舒湄沒有注意到男人微暗的眸色,不假思索點點頭。「就是舍友,她們人都特別好。」
原來是舍友……
正說著話,電視里刺耳的聲音驀地拔高,比剛剛更恐怖的畫面緊跟著出現在屏幕上,舒湄條件反射地縮起腳丫,將臉埋在了男人的胳膊和沙發之間。
這次不等她開口,等驚悚的畫面消失后傅津北便出聲提醒,她才再次繼續看起來。
一場電影結束,筆記本上的界面暗下來傅津北都未曾察覺,見女孩兒朝自己看來,便不著痕迹地低垂下眼眸。
看恐怖片就像坐過山車,心臟七上八下,時間才9點,原本坐車勞累有的一點瞌睡被嚇得全無,三哥還在忙工作,舒湄又找了個綜藝節目來緩緩緊繃的神經。
是最近很火的一檔戀愛節目,裡面的嘉賓都是素人。
男女嘉賓之間的浪漫看的人怦然心動,連她這個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都忍不住露出姨母笑,羨慕的想立刻戀愛。
尤其是高橋和秦菲這一對,男俊女美,站在一起時畫面分外美好,簡直是種視覺享受。
看著看著思想就飄到了別處,她悄悄轉過頭看向一旁認真工作的傅津北。
男人穿著淺灰色的休閑服,高大的身形倚在沙發上,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挺直的鼻樑上是那副金邊眼鏡,熒光透過鏡面倒映在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修長有型的手指不時地在鍵盤上輕輕敲擊著。
三哥真是一個被上天優待的人。
好的家世,出眾的外貌,令人羨慕的頭腦都被他佔全了。
這樣完美的男人,會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呢?
「三哥……」她輕輕出聲,叫了他一聲。
「嗯?」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她坐起了身子,又往他身邊湊了湊,八卦地追問。「那談過嗎?」
「沒有。」
沒道理呀,三哥這麼優秀,喜歡他的人一定特別多,雖然沒有談過對她而言,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不過她還是想不通。
「喜歡的人呢?這總有吧?」
傅津北手上的動作一頓,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微眯起眼。「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唔,隨便問問。有嗎有嗎?」說是隨便問問,一雙眼睛卻是緊張地注視著對方,觀察他神情間細微的變化,想找出蛛絲馬跡。
無言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轉,幾秒過後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
「沒有。」
那一刻,說不上是該喜還是憂了……
沒有喜歡的人,就代表著三哥不喜歡別的女孩子,同樣也不喜歡她……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三哥沒有說謊的話,那她還是有希望的,對吧!
「那三哥,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男人沒有說話,鏡片下的眼裡流轉著深沉的眸色,彷彿能直直看穿她內心的想法,舒湄摸了摸鼻頭。「我可以幫你介紹。」
「不需要。」
她話音剛落,便被拒絕了,隱隱之中舒湄覺得那三個字咬的有些重,微微一怔。
「三哥……」
傅津北察覺到自己剛剛突如其來的一絲怒意,滾動喉結緩了緩語氣。
「看電視吧,我還有工作沒有處理完。」
「哦。」
她轉回腦袋視線落在熒幕上,腦海里卻在思索三哥剛剛的反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許……三哥只是不想被別人知道罷了……
注意力久久不能的集中到眼前的傅津北心裡亂糟糟的,聽到女孩兒說要給自己介紹女朋友的那一瞬間,憤怒肆意在胸腔里翻湧滾動,卻不敢去深究緣由。
向來工作起來就忘了時間,這會兒盯著屏幕上公司的報表,腦袋裡一片空白,竟看不進去半個字。
他就這樣坐在那裡,思緒放空很久,明明沒有在思考什麼,卻又像是想了很多很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肩頭忽地一重。
傅津北側目望去,就看到了倒在自己肩頭上的小腦袋。
電視上的綜藝節目還沒結束,她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女孩兒懷裡抱著桶爆米花,桶身傾斜,一些滾落出來散落在沙發和她的腿間。
從他的角度望去,是一雙穠長卷翹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那白皙的眼瞼投下一片陰影。
他低聲叫到。「阿湄?」
那張無意識微張的粉唇嘟囔了一下又再度沉沉睡去。
音響開的極小,傅津北甚至可以聽到從耳邊傳來的細微呼吸聲,在這樣寂靜的夜裡,沒來由的讓人感到心安與怡然。
他挪開了筆記本,伸出長臂一手攔在女孩兒纖細的腰身,另一隻手穿過她的腿窩將她抱起走進了主卧,隨後動作輕緩地將那具瘦小的身子放在了床上。
頭頂自動亮起的燈光有些刺眼,熟睡的人無意識地蹙了蹙眉,傅津北關掉燈,只留了一盞床頭的壁燈。
微弱的橘色光傾瀉下來籠罩在大床四周,躺在床上的女孩兒長發披散在枕間,映在朦朧光線下的輪廓柔和美好。
幽深的眸子暗了暗,掙扎過後挪了開來,他將薄被替她蓋好,便準備起身離開。
一隻手忽地攥上了他身前的衣服往下一帶,傅津北一時間沒有防備,被生生拽了下去,唇上驀地貼上了一片溫熱的柔軟。
昏暗的陰影中兩張埋在陰影中的面孔緊緊地覆在一起,那雙向來冷靜沉著的瞳孔倏地放大,怔怔地看著下方皎潔的面容。
粗淺不一的呼吸聲交織迭起,傅津北聽到胸腔里的心臟不安分地劇烈跳動著,彷彿下一秒就要撞出。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沒有一絲防備。
他怔怔地愣在那裡,全身的感知都匯聚在滾燙的唇上,緊貼著的柔軟是他23年來第一次感受到的陌生,那感覺,很……美好,美好到令他無法放開……
似是感覺到身上的壓迫,熟睡中的舒湄蹙起眉輕輕嚶嚀了幾聲。
剎那間,所有的理性重回大腦,傅津北撐起手臂,飛快起身,腳步凌亂地朝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腳步又停頓下來,高大的身形在房間里站立了很久,他回過身緩緩走到床邊。
所有的不確定在這一刻變得清晰的不能更清晰,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在逃避什麼,也終於正視了自己的心。
溫熱乾燥的手心輕輕貼上女孩兒臉頰細膩的肌膚細細摩挲,在不為人知的夜裡,藏在內心深處的困獸終於被放出了籠。
他就那樣靜靜地注視著那張恬靜的睡顏良久,隨後輕揚起唇角,低聲低喃了一句。
「晚安。」
似有若無的嘆息消失在寧靜之中,房門闔上,大床上的舒湄睡意正濃。
她在做一個夢。
夢裡
棉花糖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