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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渝愣了下,顯然沒想過她會有這樣的舉動。畢竟之前周徐引說想要坐這個位置的時候,余蕭蕭當時也在旁邊,同樣聽到了他的話。
沈渝抿了抿唇,猶豫著指了指前邊的位置,問她:「這個位置不行,要不你坐前面?」
「……」余蕭蕭站在原地沒動,沉默了幾秒后,她沒退讓,堅持道,「可我不想坐第一排。」
說完,沒等到沈渝再回答,她便坐了下來,喃喃低語:「讓周徐引坐前面也沒關係吧,而且老師說了,先進來的可以先選位置。」
身後的李煜德小聲地說了句:「什麼情況啊……」
沈渝也沒生氣,盯著余蕭蕭看了兩秒,妥協道:「行,你坐吧。」
隨後,她拿起手中的東西,很自然地走到最靠窗的那一組的第二排坐下。
在她坐下的同時,周徐引剛好走進教室。注意到她坐的位置不是他之前說的那個,周徐引的眉梢一挑,也沒多在意,抬腳走了過去。
李煜德和他同桌也迅速把位置換到周徐引兩人的後面。
余蕭蕭的位置旁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漸漸被後進來的幾個同學佔了。她的新同桌是個比較貪玩的男生,此刻似乎在跟她搭話。但她立刻冷著臉別開,完全沒有跟他鬧的心情。
最後一名同學進來的同時,晚修的下課鈴聲剛好響起。班主任囑咐了幾句后,宣布下課,離開。一瞬間,整個教室響起了桌子挪動的聲音,卻像是毫無徵兆般的尖銳刺耳。
周徐引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蒼白,他摸了摸耳朵,扯住李煜德:「你幫沈渝搬一下,我去趟廁所。」
沈渝的耳朵靈,立刻聽到他的話,轉過頭。注意到他的神色,她的表情變得擔憂了起來:「你怎麼了?」
周徐引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走出了教室。
沈渝愣了一下,收回視線,故作鎮定地繼續收拾東西。沒收拾多久,就因心亂如麻的情緒,站了起來。她在原地發了會兒呆,很快就走了出去。
徒留李煜德站在原地咆哮:「我一個人搬三張?!」 -
廁所在走廊的盡頭。不知是因為時間晚了,還是被哪個學生關掉了開關,走廊的燈沒亮,一路黑漆漆的,只能順著月光和某個教室里發出的光往前走。
沈渝的心臟提著,站在男廁所門外等他。裡面很安靜,外面也很安靜,完全沒聽到什麼動靜。她低著腦袋,百無聊賴地用鞋子在光滑的地面上蹭了蹭。
忽然覺得就這樣直接站在男廁所門口似乎有點不太好,沈渝摸了摸鼻子,朝著旁邊的欄杆走去。剛抬腳,她便聽到了廁所里傳來難受而隱忍的一聲悶哼,隨後又陷入了寂靜。
像是周徐引的聲音。
沈渝的呼吸一頓,不敢太肯定。她咬了咬唇,一時也不知道做出什麼反應好,只是獃滯地站在原地。
很快,廁所里傳來了擰開水龍頭的聲音,水流嘩啦啦的。
隨著流水聲的停止,周徐引從廁所里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和嘴唇都是蒼白的,髮絲和眼睫上還沾著細細的水珠,眼角微微泛紅,整個人看起來病態了不少。
注意到此刻站在外頭的沈渝,周徐引的目光稍滯,眸色偏深,像是把這整個夜幕裝在裡邊。他的腦袋稍稍低了些,走了過去。
沉默片刻。
沈渝猶豫著問:「你怎麼了?」
周徐引站得懶懶散散的,往前走,然後背靠身後的欄杆,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水珠,淡淡道:「上廁所啊。」
「……」沈渝皺了眉,顯然對他這像是敷衍一樣的話很不滿,她盯著周徐引的眼,沒提剛剛聽到的動靜,猜測道,「你不舒服嗎?」
周徐引避開她的視線,看向別的方向。注意到她這得不到答案絕對不會放棄的態度,只好順著這話:「嗯,就今天吃撐了吧。有點反胃,回去休息一下就行了。」
這下沈渝顯然相信了他的話,擔憂地扯了扯他的衣擺,催促道:「那我們快回去吧。」
周徐引低低地應了聲,順著她扯的力道往前走。
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腦袋稍垂,細碎的髮絲散落額前,微微遮擋眉眼。眸色點漆,側臉輪廓不算清晰。隱晦不明。 -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回教室。
沈渝突然想起今晚他們兩個是一起吃的飯,覺得有些奇怪:「不對啊。你今天晚上吃的量和平時差不多,怎麼會吃撐?」
「中午吃太多了。」周徐引含糊地回答了句,隨後輕扯了下沈渝的發尾,委婉地說,「我可能一會兒會請假回去看醫生。」
沈渝摸了摸被他碰了一下的發尾,聽到這話時滿頭霧水,似乎覺得有點奇怪:「有這麼嚴重嗎?還要看醫生?」
周徐引難得沉默,他漫不經心地垂著眼眸,沒回答她的問題。
沈渝看著他,越發覺得有些古怪:「算了,趕緊回教室收拾東西,然後你就回去睡覺吧。你好好睡一覺,明天不用早起了。早餐我來買就好。」
聞言,周徐引側頭看了她一眼,憂傷地說:「我都忘了這件事了。」
他突然轉移了話題,沈渝眨了眨眼,好奇道:「什麼事情?」
「就你走讀的事情。」周徐引撓了撓頭,「走吧。明天早餐我來買,你趕緊回家,晚了更不安全了。」
沈渝搖了搖頭,顯然還不太放心。她鼓了下腮幫子,語氣分不出喜怒:「你試試看明天七點之前到教室。」
周徐引莫名覺得好笑,勉強扯起唇角:「知道了,我明天不遲到我不是人。」
一進教室,兩人立刻看到此刻正坐在位置上氣勢洶洶地等待著他們的李煜德。
沈渝走回自己的位置,沒什麼心思開玩笑,輕聲道:「李煜德,周徐引不太舒服,你記得照顧一下他。。」
李煜德瞬間將脾氣收了回去,轉頭看向周徐引:「咋了?」
在此期間,周徐引已經坐到位置上,開始收拾東西。聽到他的問題,只是機械般地重複了剛才的話:「就今天吃撐了,沒事。」
這話讓李煜德瞬間瞪大了眼,不可置通道:「之前看你一頓吃了五碗飯都一點事兒都沒有,你這次是吃了十碗嗎?」
因為腦海里的那個念頭,周徐引的心情極差。他抿著唇,繼續收拾著東西,沒有像平時那樣跟李煜德嗆。
李煜德也不再開玩笑,深深嘆了口氣,然後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抽紙,丟在他的桌子上:「真不明白你這麼能吃的人為什麼會有胃病。」
聽到這話,沈渝的表情呆住了,顯然是因為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她轉頭,看向周徐引,道:「你有胃病?」
周徐引抽出兩張紙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敷衍道:「嗯,沒多嚴重。」
他的敷衍了事讓沈渝表情變得有些不悅,原本一直刻意向上扯的嘴唇漸漸斂起,聲音也帶了一絲火氣:「你怎麼不告訴我。」
周徐引閉了閉眼,似乎煩躁到了極點,卻仍然想將自己的脾氣收斂住。他的咬肌收緊,將手中的紙巾捏成一團,聲音漸漸失去耐性。
「這點小事沒什麼好說的。」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就冒火了,沈渝沉默了幾秒,捏緊拳頭。假裝不在意他惡劣的語氣,繼續說:「生病對你來說也算小事?」
這話一出,周徐引的表情難看了極點,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樣地看著沈渝,冷淡地背起書包,站了起來,眼裡毫無笑意:「不算。行了吧?」
他停頓了下,隨後一字一頓道:「你能不要再問了嗎?」
旁邊的李煜德張了張嘴,捏了把冷汗:「行了行了,咱回去吧。」
沈渝直視著周徐引的雙眼,神情平靜:「為什麼。」
周徐引輕笑一聲,表情卻一寸寸地冷了下來,他的額角泛著青筋,像是忍耐到了極點:「因為我很難受,所以你不要再問了。」
沈渝這次沒再出聲,視線依然放在他的身上。
彷彿難受得無處發泄,周徐引的脾氣完全沒有軟化,反而更加的猖狂。心情極差的時候,耐性也是極差的。說出來的話一點兒也不過腦,就算手握利刃,本人也毫不知情。
周徐引低下頭,直視著她,說出來的話一點溫度都沒有:「我也有不想告訴你的事情,我不是非得什麼事情都一一的報告給你聽。」
「所以,」他站直了起來,聲音低沉冷淡,不夾帶任何情緒,「不要再管我了。」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李煜德也立刻背上書包,拍了拍沈渝的肩膀,尷尬地安慰道:「沈渝,你別介意啊。他一犯胃病就發神經,每次都這樣,不是針對你一個。」
沈渝勉強地扯了扯嘴角。
李煜德往周徐引的方向看了看,又朝沈渝看了看,像是很為難。
沈渝對他擺了擺手,故作輕鬆道:「你去吧,好好照顧他。」
「那我去了啊。」李煜德邊朝外走邊囑咐道,「你也快回去,路上小心啊!」
看著李煜德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沈渝坐回位置上,獃滯地拿起那套讓周徐引做的試卷,慢慢檢查了起來。她眼睛用力一眨,眼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洶湧掉了出來。
一滴兩滴,將周徐引寫的字染的有些模糊。沈渝快速的抽出一張紙巾擦了起來,卻治標不治本,眼淚依舊不斷地砸到了卷子上。
他一定會回來的,沈渝想。
他一定說完之後立刻就後悔了。
這樣堅定不移的信念,卻在時間一秒又一秒的過去后,慢慢的被磨滅了。等到保安來趕人的時候,沈渝的身旁仍舊一個人都沒有。
周徐引沒再回來。
從教室里出來的那一刻,走下黑漆漆的樓梯時。
看著安靜和空蕩蕩的路道。
一時間,沈渝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過去那段孤零零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