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寵你

  「我午飯也是一個人吃的。」安糯弱弱的辯解。

  陳白繁瞥了她一眼,低哼了聲:「這句話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你好煩啊。」安糯的聲音低了下來,話是這樣說,但語氣完全沒有不耐煩的感覺,「怎麼每天都要說一次。」

  「哪個fan?」

  「……陳白繁的繁。」

  陳白繁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做作。」

  安糯立刻答:「沒有。」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難搞。」

  「沒有。」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很不可理喻,總是無理取鬧。」

  安糯忍不住了,硬著頭皮道:「有一點點。」

  陳白繁像是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他低垂著眼,語氣略帶滄桑:「安糯,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安糯眨了眨眼,無辜道:「我是什麼人?」

  「肉體至上。」他義正詞嚴道,「奪取了你一直夢寐以求的我的肉體之後,對我的興趣就喪失了一大半。」

  安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還要不要臉?」

  陳白繁頓了一下,側頭看她,平靜的問道:「你這是在罵我嗎?」

  「……」

  陳白繁將毛衣的領口稍稍扯開了些,露出前些天被她咬傷的那個部位:「你在我身上留下了這樣的印記,現在就是這樣對我的嗎?」

  聞言,安糯抬眼看了下。

  肩膀的部位被她咬破了皮,現在已經結了痂,只留下兩個暗紅色的小點。

  安糯這才想起來,下意識的踮起腳尖,想更清楚的看看他的傷口,表情嚴肅:「你擦藥了沒有?」

  「沒有擦。」陳白繁的背脊微曲,彎下腰讓她看,很做作的說,「好痛。」

  安糯伸手輕輕碰了下,看著那米粒大小的傷口,問:「多痛?」

  「肩膀一動就痛,今天可能沒辦法自己吃飯了。」陳白繁認真道。

  安糯哦了一聲:「那你看著我吃。」

  陳白繁:「……」

  安糯沒再把話題放在這上面,扯著他往另外一條街走,高興道:「我今天心情很好,我們去吃火鍋吧。」

  沒得到她的安撫,陳白繁渾身難受:「安糯,你不用再看看我的傷口嗎?」

  安糯的腳步一頓,扭頭看他,一本正經道:「你的傷口是我咬的。」

  「就是你咬的。」

  「我已經咬了。」

  「那你不用……」做點補償什麼的?比如親他一下,再比如喂他吃晚飯?

  「那你現在想怎樣。」安糯打斷他的話,很不爽道,「你想拔掉我用來咬你的牙齒嗎?」

  陳白繁:「……」

  安糯指責他:「你現在是仗著自己是牙醫就想欺負我?」

  陳白繁被她的話弄得有點想笑:「你怎麼扯那去了。」

  「偶爾也要給你感受一下我平時的感受。」

  陳白繁挑了下眉:「我在你面前這麼可愛的?」

  安糯:「……」他好像對自己有很深的誤解。

  *

  天色已晚,氣溫也越發的低冷,霓虹燈和路燈交錯,發出斑駁的色彩,像是有了几絲溫度。街道上,熙熙囔囔的人群,看起來格外熱鬧。

  兩人剛要走進一家火鍋店的時候,安糯突然注意到不遠處有個老奶奶正賣著糯米滋。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折頭看向陳白繁,對他指了指那邊:「你想不想吃那個?」

  最近已經很少見到附近有這個小吃,至少安糯已經是好些年沒吃到了。

  陳白繁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邊已經擠滿了人。他彎了下嘴角,輕聲說:「想。你先進去吧,我去買。」

  安糯彎著眼應了一聲,往火鍋店的方向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轉了身,看向站在人群外等待的陳白繁,忽然就覺得整顆心都滿了起來。

  就那麼突然的,安糯很想跟他說:

  我好像有點等不及了。

  你能不能快一點跟我求婚呀,不然我就先跪下了啊。

  我可以很遷就你,你再怎麼無理取鬧我也不會覺得煩。

  這樣的話,你能不能快點把我娶進門。

  火鍋店裡恰好走出了一群人,熱熱烈烈的聊著天。安糯想往外走一些,卻不記得前面是台階,一不小心踩空,整個人撲到在地上。

  她下意識的驚叫了一聲,下唇磕到地上,牙齒也撞到地板,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

  安糯嗚咽了一聲,身旁有個人抓著她的手,想把她拉起來:「你沒事吧……」

  安糯順著那人的力道站了起來,手心和膝蓋都破了皮,她用手捂著嘴巴,眼淚完全不受控制的向下掉,忍著疼說:「謝謝,沒什麼事。」

  那人點點頭,囑咐道:「人多,小心點。」

  恰好,聽到動靜的陳白繁望了過來,注意到安糯的樣子,他的表情一僵,連忙大步走了過去,喉結滾動著,問道:「摔了?」

  看到他,安糯的眼淚掉得更凶了,把手心伸到他面前給他看。

  陳白繁看著她被蹭破了皮的手,血絲慢慢向外滲。

  安糯的另一隻手還捂著嘴唇,陳白繁把那隻手扯了下來,看到她被同樣被蹭破皮的嘴唇,倒吸了口氣。

  他的視線向下挪,看到她膝蓋上也有傷口。陳白繁背過身,蹲了下來,輕聲說:「上來,去醫院。」

  安糯乖乖的爬了上去,眼淚還在掉,啪嗒啪嗒的滴在他的脖子上。

  陳白繁的心疼的要命,哄著:「很疼嗎?」

  「疼……而且我感覺……」她沒說完。

  「什麼?」

  她把眼睛埋在他的頸窩處,沒說話。

  陳白繁背著她走到附近的醫院,掛了號。

  醫生給安糯處理好傷口后,她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白繁拿著葯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輕聲說:「還很疼嗎?先回家好不好?」

  安糯沒回答,眼眶又紅了。

  陳白繁伸手抹著她的眼角,溫聲道:「怎麼不說話?」

  安糯把頭低了下來,含混不清的說:「我剛剛撞到牙齒了。」

  「嗯?」

  安糯忍不住了,忽然哭了起來,指著自己的嘴巴說道:「我牙齒好疼,陳白繁,我的牙齒是不是撞歪了嗚嗚嗚嗚……」

  陳白繁一愣,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抬了起來:「嘴巴張開給我看看。」

  安糯抿著唇,表情十分不情願。

  陳白繁格外耐心:「張開,我看看。」

  安糯看了他一眼,紅著眼把嘴巴張開。

  陳白繁仔細的看著她的牙齒,低聲問:「撞哪了?」

  「……門牙。」

  「沒事的,沒有歪。」陳白繁的聲音帶了笑意,「應該只是單純的牙周組織損傷,牙齒沒有移位,這段時間忌口就好了,不放心的話我們去拍個牙片也行。」

  安糯終於止住眼淚,眼裡還含著一滴豆大的淚,低頭從包里拿出鏡子看了看自己的牙齒,表情認真的像個孩子。

  這個點,醫院裡很少人,只有幾個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掛水,裡頭靜謐一片。

  陳白繁站在安糯的面前,看著她現在的模樣。

  忽然想起她小的時候,第一次去看牙醫回來。那天,她的心情顯然比平時都好了不少,因為被欺負而變得沉默的她也多話了起來。

  「我跟你說,我去看牙醫叔叔了。」

  「那個叔叔人好好呀,好溫柔的,也不說我的牙齒難看。」

  「長得也好帥的!」

  「我長大了之後,也要變得很漂亮,然後嫁給那個牙醫叔叔。」

  那時候,他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吧。

  所以不論何時,別人問他以後的夢想是什麼,他的回答都是:想當一個牙醫。

  沒有任何別的想法,也真的只是,像那時候他跟她說的那樣——

  覺得自己太胖了,當個牙醫以後可以娶到老婆。

  到後來,他漸漸的都快忘記,自己當初為什麼想要當一個牙醫。

  這變成了心中一定要完成的一個執念。

  哪知道,事隔多年。

  兩人在牙科診所里重逢。

  因為她,他真的成為了一個牙醫。

  他因為前些天剛看過她的照片,一眼就將她認出。而她已經認不出他了,也像是已經把他忘得一乾二淨。

  陳白繁不是她小時候說的那個牙醫叔叔,卻因為她,成為了她口中的那樣的牙醫。

  過了這麼多年,安糯不再記得自己小時候說過的話,很神奇的卻是,

  在路過他的那一瞬,她像是命中注定般轉過了頭。

  然後,對他一見鍾情。

  兩人的人生再度交纏在了一起。

  像是從很久很久前就註定了那般。

  *

  陳白繁牽著她走出了醫院,到馬路旁攔了輛車。

  安糯先上了車,正想說目的地的時候,後上車的陳白繁搶先開了口。

  「去北苑。」

  「北苑?」安糯反應了過來,「你之前要搬去的那個地方嗎?」

  陳白繁點了點頭,輕聲道:「帶你去看看。」

  安糯一頭霧水:「看什麼?」

  陳白繁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很快便道:「我們以後住的地方。」

  「你想搬過去呀?」

  陳白繁張了張嘴,卻沒有回答。

  安糯也沒再問,摸了摸嘴唇上的傷口,嘟囔了句:「唉,今天真倒霉。」

  很快兩人便下了車,陳白繁沉默著牽著安糯走進小區里。

  安糯覺得有些奇怪:「你怎麼不說話?」

  「……」

  「你這樣好恐怖。」安糯皺了下眉,「你大晚上的帶我到一個陌生的房子里,而且還不說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覺得很有危機感。」

  「安糯。」陳白繁忍不住道,「我在背東西,你別打擾我。」

  安糯十分好奇:「你背什麼?」

  他不理她,依然沉默著,帶她走進了其中一棟樓。陳白繁拿著鑰匙,打開了門,抬手打開了客廳的燈。

  安糯望了進去,看到裝修風格的時候愣了一下:「你怎麼裝修的這麼少女。」

  「本來不這樣,重新裝修了。」他下意識答道。

  安糯哦了一聲,饒有興緻的走到廚房看了一眼,然後又逛了下書房。

  書架上放著一大堆跟繪畫有關的書籍,還有其中一個書架里放著關於口腔的書。電腦桌上還放著一個數位板,旁邊的空位還放著一個畫板。

  總體看起來跟她家的書房差不多。

  陳白繁不知道去哪兒了,過了一會兒才走進書房裡。他的模樣看起來有些著急,像是等不及了那般,扯著她的手腕往另一個房間走。

  安糯疑惑道:「你幹嘛呀?」

  沉默了一瞬。

  「安糯,我本來想的是,等我輪休那天,」他邊走邊說,語速很快,「我們一大早就起來,吃完早餐,我帶你出去玩,去遊樂園,或者看場電影,然後逛個街,都好。我希望我們的那一天是過的很美好的。」

  安糯沒懂他想說什麼。

  「吃完晚飯之後,我就帶你到這裡。」陳白繁把那個房間的門打開,牽著她走了進去,「我在這裡,跟你求婚。」

  他連哪天都想好了,什麼都準備好了。

  可是,突然感覺等不了了。

  就算今天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好像都沒那麼重要了。

  只要是她就好。

  只要能早點讓她真真正正的成為自己的就好。

  這樣的話,好像不管怎麼樣,都足夠美好了。

  房間里,其中一道潔白的牆壁上,放映著幻燈片。

  上面一幀又一禎的,是安糯畫的那麼漫畫的每張圖,兩人碰面的時候。

  很多台詞都被他改回了兩人實際上說的話。

  沒有她精心修改過的那麼令人心動,卻也令人感動至極。

  因為一句「不用怕」而喜歡上的男人;

  不由自主的用不耐煩的語氣跟他說話,想以此引起他的注意;

  再次遇見,被他送去醫院,用洗牙的理由見他;

  發現他住在隔壁,慢慢跟他有了交集;

  他遇上了不講理的病人家屬,她挺身而出,他喜歡上她;

  他告了白,忽然變成了另一個模樣,可她依然那麼喜歡他。

  ……

  ……

  最後一幅圖,不是她畫的。

  男人單膝跪在女人的面前,手中拿著一枚戒指。

  畫出來人物有些扭曲,但也能看出是認真的多次修改後的產物。

  安糯還沉浸在幻燈片里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陳白繁的聲音。

  「安糯。」

  她回頭一看。

  陳白繁站在她的面前,緩緩的單膝跪下。

  此時的場景跟幻燈片上的畫面像是重疊在了一起。

  他輕聲開了口:「從今往後,我只喜歡你,只對你無理取鬧,每天只會想粘著你不放,一直在你面前找存在感,想讓你每天都像現在這樣寵著我。不管再過多少年,依然如此,絕不會改變。」

  陳白繁專註的看著她,聲音緊張的帶了顫意。

  「這樣的話,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安糯的眼睛忽然紅了,眼裡浮起一層水霧,愣愣的點了點頭。

  那一刻,渾身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

  因為摔跤也帶來的壞心情也瞬間就蕩然無存,只有滿溢在心頭的歡喜之感。

  她抬起了手,再次,重重的點點頭。

  「我願意的呀。」

  *

  隔年夏季,《溫柔先生》的網路連載正式完結。

  漫畫的最後,作者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如果你每天都想粘著我,那我願意做什麼事情的時候都帶上你。

  如果你想要我寵著你,那我願意每天都多寵你一點,每天都多對你好一點。

  不管再過多少年,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

  都像今天這麼喜歡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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