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電話里,言喻的聲音猶如針一般,狠狠地扎進孟清北的心底。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是孟家對不起她。

  對,她就是這樣的心態,憑什麼言喻一回來,就要把她送走呢。

  以孟家的家境,被說多養她一個孩子,就是再來好多,也照樣能養得起。

  即便她在宋婉和孟西南面前,裝的再乖巧,她心底也認定了,是他們對不起她。

  既然抱錯了孩子,既然已經把她帶回孟家,為什麼不能一直把她當一家人?

  當於麗卿找到她,並且告訴她,當年的真相時,孟清北才知道,所謂的抱錯孩子是怎麼回事。

  不是抱錯,是她的親生母親,做下的事情。

  就在孟清北出神的時候,言喻已經掛斷了電話。

  那邊嘟嘟地忙音,一聲接著一聲,像是嘲諷地聲音,告訴她,孟清北,你是個失敗者。

  突然,孟清北站了起來,手掌一揮,化妝台上所有的東西,都被她掃落在地上。

  此刻待在休息室內的其他人,都被嚇了一跳,紛紛朝這邊看了過來。

  孟清北重新坐下來時,吼道:「都給我出去。」

  休息室里的都是她的隨行化妝師和助理,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說。

  就走了出去。

  她一個人待在化妝間里,雙手捂著臉,臉頰燙地發熱。

  那種從心底升騰而起的慌亂,藏都藏不住。

  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門鎖被擰開的聲音,讓孟清北忍不住煩躁地怒道:「不是讓你們都出去的,給我滾吶。」

  她是真氣急敗壞,連平時大方知性的形象都維持不住。

  可她的責罵卻沒管用,那個推門進來的人沒有離開。

  孟清北霍地轉頭,誰知卻看到一個讓她完全沒料想到的人。

  「哥哥,」孟清北驚訝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孟西南。

  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站在門口,高大又挺拔,猶如迎風而立的白楊。

  他常年穿著軍裝,如今難得看見他穿著常服,清俊的五官,在光影下那樣奪目。

  他其實是像宋婉的,只不過宋婉是清麗婉秀,而他是英俊深邃。

  她突然響起那日宋婉生氣的模樣在,心底一緊,整個人連脊背都忍不住挺住。

  「清北,」孟西南看著她,淡淡地喊道。

  此時助理從走了過來,有些歉意地對孟清北說:「清北姐,他非要進來,攔都攔不住。」

  「沒事,他是我……」孟清北原本想說哥哥,可到嘴邊的話卻是,「我認識的人。」

  助理這才稍鬆了一口氣,見兩人一副暗潮湧動的模樣,助理也不敢多停留,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孟西南進來的時候,順手把休息的門關上。

  當他的視線落在地上,灑落了一地的化妝品時,孟清北有點兒慌亂,手足無措地看著,小聲解釋:「我剛剛不小心把東西都打碎了。」

  梳妝台上還殘留著幾樣東西,都是橫七豎八地躺著。

  孟西南也沒在意,反而安然地抬頭,看向對面的小姑娘,開口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真相的?」

  一句話,幾個字,一針見血,刺地孟清北不知所措。

  孟清北神色慌亂地看著他,卻又立即轉過頭,根本不敢正面看向他。

  慌亂中,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什麼時候知道的?

  當然是在於麗卿找上她的時候,就知道了。

  剛開始得知於麗卿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的時候,她根本不想相信。

  她如今名利財富雙收,隨便一個人都敢找上門來嗎?

  可是當她看到於麗卿拿出來的親子鑒定,這才不得不相信。

  當她一臉厭惡地問於麗卿,既然當初選擇了拋棄她,為什麼現在又要回來找她。

  那個場景,時至今日,孟清北依舊還記地那麼清楚。

  於麗卿優雅地坐在沙發上,手臂搭在沙發上扶手上,手掌撐著下巴,柔媚地看著她,放聲嬌笑,等她笑完了,才戲謔地說:「你以為不是我的話,你能當十四年的孟家大小姐,能接受這樣好的教育,享受如今的一切?」

  「你什麼意思,」孟清北驚懼地看著她。

  於麗卿這才緩緩地站起來,即便年過五旬,身段依舊保持地跟少女一般,纖細的腰身不盈一握,相較於年輕時代,反而現在的她更顯清麗。

  「當年我懷著你的時候,還沒結婚,」於麗卿輕哼了一聲,大概也是在鄙視當年的自己,怎麼就能那麼傻呢,不過是男人的幾句甜言蜜語,就叫她輕易獻了身。

  「那個年代未婚先孕,會被所有人唾棄,何況我還是個軍人,在文工團里,」於麗卿看向窗外,這麼多年,她從內地到香港,從香港輾轉去了加拿大、美國,可曾經的青蔥歲月,是最難忘記的。

  孟清北依舊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她不敢想象,當年居然是她換掉了自己和言喻。

  不,不只是她和言喻,還有另外一個,和她們一起出生的孩子。

  她說:「所以你就把我和言喻調包?」

  「不好嗎?

  讓你當孟家的大小姐,總比讓你當私生女好吧?

  跟著我,你只會被我送回我那個破破爛爛的老家,父母和家裡一大幫兄弟姐妹,就像是吸血鬼一樣,狠狠地盯著你。

  不過一個月那麼點兒津貼,他們也要挖空。

  你想過那樣的生活?」

  於麗卿回頭,嘲諷地看著她。

  孟清北突然抖了一下,別說是過那樣的日子,光是想想,她就覺得恐懼。

  她的童年是公主裙、鋼琴,出入都是小轎車,每年夏天的時候,他們家都要到北戴河去避暑。

  她跟著爺爺見過的人,都是肩上扛著將星的人,他們是這個國家的先驅,是受到所有人敬仰的人。

  她的家人應該是這樣的。

  而不是於麗卿說的那幫吸血鬼。

  在看到她眼底的恐懼后,於麗卿滿意地笑了笑。

  人也是趨利避害的動物,沒人會明知前路艱辛,還敢義無反顧撞上的。

  「那你為什麼要把言喻弄到成家?」

  說道這個,於麗卿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似乎覺得這是她的得意之作。

  她微微揚起下巴,問道:「難道你不覺得讓她活在一個農家,就是對宋婉最大的報復嗎?

  她的女兒成了一個村姑,成日干著粗糙的農活,被家裡所有人都欺負。

  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就被逼著家人,而且說不定嫁的就是個瘸子,只因為瘸子家可以出一大筆彩禮錢。」

  孟清北在聽完時,猶如置身與冰窖之中。

  直到她咬著牙說:「可是你的目的沒達到,成家並不是你說的那樣人家。」

  即便孟清北從未見過成實和成家媽媽,可是她知道言喻即便在回到北京之後,心心念念地依舊是他們家。

  她甚至還看到言喻偷偷去打工,那麼熱的天氣,她穿著毛絨公仔,像個傻子一樣地給人發傳單。

  所以她故意纏著宋婉,讓她帶自己去那個商場。

  她還故意地走到言喻的面前,讓宋婉給自己買冰激凌。

  即便宋婉手裡提著的購物袋子里,有好幾件衣服都是買給言喻的。

  此刻,聽到於麗卿如此惡毒的想法,她突然開始不知所措。

  原來她年少時,所做的那些事情,就像是一種烙印。

  即便她被孟家養著,可骨子裡摻著的還是於麗卿的基因。

  直到她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你把成家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扔了啊。」

  落地窗前,於麗卿回頭,漫不經心地說。

  「如果你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我不問,」孟西南神色淡然,並不顯得生氣。

  或許他早已經對孟清北失望透頂,沒有期待了,自然就沒有失望這種情緒。

  所以他平靜地看向孟清北,再次問:「那麼我就問你另外一個問題。」

  「請你看在我們孟家養了你十四年,還一直贊助你到大學畢業的份上,如實告訴我。」

  聽到這句話,孟清北的眼淚,登時流了下來。

  「哥哥,求你了,」孟清北滿臉清淚,哭著哀求道。

  求你不要和我這樣說話,求你。

  她一個勁地點頭,「我什麼都告訴你,我什麼都說。」

  「成家那個孩子,被你媽媽弄到哪兒去了?」

  孟西南盯著她,平靜地表情,終於露出了一絲不忍。

  孟清北猶如被雷劈一般,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手指緊緊地攥著,根本不敢看孟西南的臉。

  那晚太過混亂,護士把所有的孩子都抱在一起照顧,特別是那天夜裡出生的。

  或許護士記不住孩子的長相,可是要多出來一個孩子,護士肯定會知道的。

  於麗卿根本沒想到自己生孟清北會那麼順利,別人還在扯著嗓子喊的時候,她居然一個人偷偷躲在廁所里,就把孩子生了下來。

  她用早就準備好的乾淨衣服,把孟清北帶到了帳篷里。

  原本她只是想把孩子放在那裡,讓護士一起照顧。

  就算以後發現她沒父母,估計醫院會把她當作棄嬰照顧。

  可她剛進去,就聽到文工團里的人說,宋婉生了,是個女兒。

  聽說孟家要派專機過來,接她回北京照顧。

  也不知是誰感慨了一句:「你看看人家宋婉,生個孩子,北京都打了多少通電話過來了,真是羨慕,人家生的這才叫公主啊。」

  其實這也就是隨口打趣的一句話。

  誰知被抱著孩子,灰溜溜地於麗卿聽到,心中的嫉妒,猶如一把火一樣,以燎原之勢燒了起來。

  其實她今天也是動了胎氣,可是她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最後居然還是偷偷躲在廁所里生下的孩子。

  她的女兒一出生,就要被扔掉,被當作是棄嬰。

  宋婉的女兒,卻被所有人關注著,坐專機回北京是嗎?

  就看她有沒有這個命了。

  直到對面呵斥一聲,怒道:「你還不說嗎?」

  孟西南的呵斥,讓孟清北的心理一下崩潰了。

  她哭著喊道,「她被扔掉了,被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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