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成實是個什麼樣的人?

  言喻不知道該怎麼去說,就是那種,只要一想到他,就覺得心裡暖。

  從小到大,成實都是讓她們驕傲的人。

  成爸爸去世的時候,他才八歲,言喻才五歲。

  那會兒他只不過是上小學而已。

  可自從父親之後,他就像個小男子漢一樣,幫媽媽幹活,照顧妹妹。

  他聰明又勤奮,小學的時候考上縣裡的中學,成績好到免除了三年的費用。

  高中的時候,依舊是這樣。

  因為他知道成媽媽要養他們兩個很辛苦,所以他努力讀書,就是為了讓言喻也有讀書的機會。

  他接受學校的贊助,卻堅持不讓言喻去接受。

  即便生活那麼艱難,他也依舊想維護妹妹的自尊心。

  她的成實哥哥啊,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

  可是她的成實哥哥,現在在哪兒呢。

  窗外的天空那麼清朗,言喻垂著頭。

  季啟慕看著她這模樣,突然覺得很心疼,他喜歡言喻,沒有理由,就像是在大學校園裡,他第一次在人群見到她。

  那麼金髮碧眼的同學,他一眼就看到了,黑髮黑眸地她。

  明明還是個小姑娘,卻淡然冷靜,彷彿沒有悲喜一樣。

  後來他見到她去過學校的心理諮詢室。

  於是他拚命地纏著她,帶著她去派對,帶著她去打球,還一起參加學校的混雙網球比賽。

  結果首輪,他們就被對方殺地片甲不留。

  下場之後,兩人相互指責對方給自己拖後腿,沒用。

  可今天,季啟慕才發現,他似乎從來都不了解言喻。

  他不懂她的過去,不懂她的悲喜,他似乎只會拉著她胡鬧。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他?」

  季啟慕不懂地問她。

  言喻抬頭,臉上有點兒迷茫,為什麼不去呢。

  大概是不敢吧,其實她很膽小的,遇到事情都會躲避。

  後來她知道逃避沒用了,所以她就比誰都孤勇,做事情只憑著一股勁兒,往前沖。

  「大概我還沒變得足夠好吧。」

  言喻聲音有點兒失落。

  此刻,病房外面孟清北緊緊地抓著掌心的手機。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聽到這樣的秘密。

  原來言喻在美國,幹了這麼多事情。

  護士路過,見她站在病房門口,忍不住提醒一句:「小姐,您是找哪位?」

  外面的聲音一下驚到了裡面的人,季啟慕走了出來。

  見到是她,立即皺眉:「你怎麼會來這裡?」

  孟清北知道他是聯合集團的小太子,之前在晚宴上,她遠遠地看見他被那麼多巴結著,還一臉不耐煩地模樣。

  她撩了下頭髮,溫柔又大方地說:「我在網上看到言言的事情,所以就過來看看。

  季先生,我現在方便進去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季啟慕其實不喜歡這個女的。

  她明明說話是溫溫柔柔的,可是叫他不舒服,就像是……

  對,美女蛇,一條包裹著溫柔外表的美女蛇。

  不過孟清北還是進來了,畢竟她是來看言喻的。

  她臉上帶著大大的墨鏡,又帶著帽子,看起來是不想讓人認出她。

  她看見言喻倒是愣住了。

  其實兩人站在一塊兒,真說不上誰更好看些。

  孟清北長相偏明艷,可她氣質溫和,說話輕輕柔柔的,身上倒是沒有太妖艷的感覺。

  至於言喻,她隨了宋婉的長相,清淡雅緻。

  以前身上是乖巧懂事的氣質,一低頭垂眸,真像書上走出來的初戀。

  可今天,言喻臉頰還腫著,嘴角結痂,泛著殷紅。

  見孟清北一直盯著她的臉看,言喻也沒生氣,淡淡一笑。

  孟清北這才回過神,歉意地說:「你沒事吧,臉上不會留疤吧?」

  哪個姑娘不看重自己的一張臉。

  要真是因為這件事毀容,真的得悔恨一輩子吧。

  「還行,醫生說應該不會留疤。」

  言喻挺看得開的,她是普通人,不用上鏡。

  孟清北點點頭,嘆了一口氣:「我看了視頻,真是太嚇人了。

  你說那幫人怎麼那麼狠,搶劫就算了,幹嘛還打人。」

  她聲音聽著挺替言喻著急的。

  其實兩人都挺尷尬的,言喻神色冷淡,話並不多。

  倒是孟清北一直在沒話找話。

  說真的,人的命運真的是瞬息萬變。

  當初在孟家的時候,孟清北一直沒被送走的時候,她看言喻,那就是鄉下來的村姑。

  或許先前她還是個天真的小姑娘。

  可家裡突然來了個所謂的親生女兒,她不過是個冒牌貨。

  所以她在孟仲欽和宋婉面前,表現地更加乖巧懂事。

  她會彈鋼琴,媽媽唱歌的時候,她可以彈鋼琴幫媽媽伴奏。

  而連電子琴都沒碰過,來了北京之後才第一次見到鋼琴的言喻,只會坐在沙發上,默默地聽著。

  孟清北以為生活會一直這麼繼續。

  即便言喻是親生的又如何,她那麼好,爸爸媽媽肯定最喜歡的是她。

  季啟慕出去之後,孟清北看著言喻,臉上表情複雜,許久她才說:「言言,我能問一件事嗎?」

  言喻:「叫我言喻就好。」

  孟清北神色一滯,片刻又笑了,她說:「言喻,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言喻看著她,就聽孟清北直直地望著她說;「是你反對我當MEQUEEN的形象大使吧,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從小到大,你搶走我的東西,還不夠嗎?」

  似乎這句話說出來之後,一切都變得那麼容易。

  孟清北猶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這些年所受的委屈,一個勁地都說了出來。

  她說:「明明爸爸媽媽已經把你接回來了,為什麼你一定要把我趕走呢?

  明明在你回來之前,媽媽和哥哥一直都很喜歡我,可是你回來之後,連哥哥都開始不接我的電話了。」

  「你毀了我的事業,你知不知道。」

  言喻坐在床上,有些失笑。

  她沒生氣,只覺得好笑,反問道:「所以你今天,是特地來找我吵架的?」

  孟清北的話還沒說完,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

  穿著白色T恤的蔣靜成,站在門口,表情挺平靜地,看著她們兩個。

  直到他把視線落在孟清北身上,「清北,你出來一下。」

  孟清北沒想到蔣靜成會突然過來,臉上紅紅白白,看起來異常尷尬。

  見她還坐在那裡不動彈,蔣靜成扯著唇笑了下:「還要我請你?」

  孟清北這才起身,於是兩人離開了病房。

  言喻躺在床上,只覺得這兩人都挺莫名其妙的。

  兩人一直到醫院樓下的花園裡,陽光從樹梢間灑落下來。

  蔣靜成單手插在褲兜里,一直挺平靜的,倒是孟清北先開口:「我知道,你把我叫下來,就是想罵我一頓,你是不是覺得我又欺負她了。

  你一直都偏心她。」

  蔣靜成挺好笑的,反問她:「她是我女朋友,我偏心她有錯?」

  孟清北一下咬住唇,氣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明明她這些年遇到過那麼多人,比他有錢的,也有比他帥的,可是那些人,怎麼都走不到她的心裡。

  她滿腦子都是他,年少時,洒脫飛揚的他,說話痞痞的他,滿不在乎卻又充滿血性的他。

  「可是當年孟叔叔和宋阿姨,是不是都偏心你。」

  手心手背雖然都是肉,可是依舊有偏好。

  更何況,還是兩個活生生的小姑娘。

  「可你就沒想過,為什麼他們現在甚至連電話都不願意接你的?」

  孟清北怒道:「還不都是因為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蔣靜成安靜地看著她,良久,才輕聲說:「你真是沒救了。」

  他上樓的時候,在安全通道那裡,點了一根煙,一個人站在那裡抽。

  孟清北走的時候,還是那個模樣,全世界都對不起她,都欠著她的。

  可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所得到的,是言喻花了多久的,才能得到的。

  那年高考之後,所有人都像是解脫了一樣。

  聚餐的、唱歌的,反正每天都有活動。

  蔣靜成不喜歡這些,也還是被人拖了出來。

  那天聚餐是班級里去的人最多的一次,訂在一個商場的餐廳里。

  因為那個商場前面有個大廣場,所以每到周末的時候,特別熱鬧。

  廣場上有好多那種攤位買小吃的。

  他過去的時候,就看見班裡的一群女生,正在和一個穿著皮卡丘玩偶的人拍照。

  皮卡丘在冰激凌店的宣傳單,只要拿了宣傳單,都可以拍照。

  那會兒是夏天最熱的時候,一群女生拍了一會照片,都喊著熱熱熱的。

  蔣靜成在一旁看著那個皮卡丘,就覺得它會不會昏過去。

  畢竟室外三十七八度的氣溫,連穿著短袖短褲都熱地不行。

  於是一行人離開了,他還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皮卡丘,真夠矮的。

  結果他離開的時候,皮卡丘還在樓下發傳單。

  他們同學還鬧著要去唱歌,大家都在等車。

  他就看見宋婉帶著孟清北從商場里出來,她們大概是買東西出來的。

  孟清北穿著白色連衣裙,一跳一跳地找那個皮卡丘。

  然後宋婉站在前面,給她和皮卡丘拍照。

  大概拍了十來張吧,孟清北這才拉著宋婉的手離開。

  因為有個人上廁所一直沒回來,別人都喊熱瘋了,就到一樓的冰激凌店休息。

  他想抽根煙,就找了廣場的角落。

  等一根煙抽完了,他就看見那個皮卡丘,慢慢地挪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天太熱,還是它衣服太重了,它走的特別慢。

  直到她在花壇旁邊的坐下,蔣靜成原本已經準備起身了,突然又不想起來了。

  他默默地坐在那裡,看著那個皮卡丘,安靜地坐著。

  就在他以為它會一直這麼安靜坐著的時候。

  突然它伸手把頭套摘了下來,一張原本白皙的小臉,通紅通紅,汗水早就把頭髮打濕。

  她蹲在那裡,像是個被遺棄的小貓,眼淚和汗水,早就分不清楚了。

  他沒去喊言喻,而是默默起身。

  他也不知道,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在那一刻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心情。

  可那一刻,蔣靜成的心很疼,是真的疼。

  而那一天的言喻,也一直都不知道,在冰激凌店裡給她點了店裡最大最貴的一份冰激凌的人,到底是誰。

  她只知道,她蹲在花壇里哭的時候,那個好心的陌生人,讓店員送來的那個冰激凌,好像安慰了她所有的委屈。

  因為她清楚地聽到孟清北對宋婉說,媽媽,我好想吃這個冰激凌。

  宋婉笑著拉著她的手離開。

  沒關係啊,她也有冰激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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