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季先生,您還是先去醫院吧,」一旁的肖文,擔心地說。
季啟復坐在休息室中的沙發上,額頭冷汗津津,臉頰蒼白,連唇色都淡漠成淺色。
他西裝外套已經脫掉掛在旁邊的扶手上,連脖頸間的領結,都被解開了。
季啟慕回來看見他這個模樣,立即過來,單膝蹲在他面前,低聲說:「哥,你去醫院吧。」
季啟復皺著眉頭不說話,季啟慕還以為他是擔心公司的事情,「你放心,我給你找私人醫院。
一定會全面封鎖你住院的事情。」
季啟復的身體並不好,三年前的車禍,不僅讓他留下了腿疾。
也讓他的身體一下子被衝垮了大半。
甚至連在病中,他都沒有得到休養。
因為他一旦歇息,他和季啟慕都會被季家其他人撲上來撕個粉碎。
季啟慕見他都這樣了,還是硬抗,著急地恨不得,親自扛著他去醫院。
「哥,你別這樣,我們去醫院吧。」
季啟復:「言言呢?」
他的聲音很沉,像是壓抑極了。
季啟慕沒敢說言喻已經離開了,他低聲說:「言言大概去洗手間了,我沒看見她。
先不管她了,我送你去醫院吧。」
季啟復淡笑一聲,伸手撫了下他的腦袋。
好歹是有點兒長進了。
其實他知道,言喻大概是跟那個來找她的男人離開了。
之前他曾篤定地以為,他遲早會取代那個人在她心中的位置。
在美國這幾年裡,她雖然不說,可是季啟復能看得出來。
「從後門離開,一定不要讓媒體拍到照片,我住院的事情,更不能讓三叔知道。」
季啟復說完,拿起放在沙發旁邊的拐杖,勉強扶著站了起來。
從他在車禍後學著站起來開始,他就從不曾,讓別人扶著他。
即便是走地慢,他也一定要自己走。
一行人剛打開門,要從另外通道離開的時候,突然肖文喊了一句:「什麼人?」
他以為是偷拍的,三步兩步,走過去將人拉了出來。
季啟復抬頭看過去,是個穿著長裙的女人,看起來像是今天來參加宴會的人。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偷聽?」
肖文皺眉。
女人穿著紅色斜肩長禮服,露出雪白纖細的肩背,長發側編在一邊,嫵媚又風情的模樣。
她臉頰有些紅,有些惱火地說:「我是來參加宴會的客人,只是喝多了酒,想找個休息室而已。」
肖文質疑地看著她,這邊的休息室是特意為季啟復準備的。
畢竟他腿腳不便,不能長期地站立著。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直接百度我的名字。」
季啟慕看著這個女人,就覺得有點兒眼熟,但總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直到她說:「我是孟清北,北京電視台的主持人。」
這下,季啟慕知道她是誰了。
那個搶了言言身份的女人。
孟清北看向這邊的兩兄弟,她沒想到今晚言喻也來了。
之前一直沒找到機會,接近這位季先生,等她從洗手間回來,就聽孫加明說,言喻被一個男人帶走了。
讓她趁機來找季啟復。
孟清北心中竊喜,迫不及待地過來。
沒想到反倒被季啟復身邊的保鏢為難,當成是偷窺的人。
「季先生,」一向清傲的孟清北,能放下身架,主動來這裡,就是為了扭轉目前的窘境。
微博上的事情,讓她丟了大面子。
如今想要扭轉敗局,她必須拿下MEQUEEN這個資源。
她柔聲說:「我能和您談談嗎?」
季啟復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已握著拐杖往前走。
孟清北咬住唇瓣,站在原地,再說不出一個字。
可誰知季啟復在路過她的時候,反而停了下來,他說:「如果你是為了MEQUEEN而來,我可以現在答覆你。」
「不可能。」
你不可能從我這裡,得到MEQUEEN的任何資源。
此刻,車子行駛在路上,車窗卻要打開一半。
夜風吹進來,涼涼地拂在臉上。
言喻沒問他,要去哪兒,只任由車子在路上馳騁。
等車子在一個小區停下時,蔣靜成從車裡翻出一張卡,在門口刷了一下。
橫杆打開,車子順利開了進去。
「這是哪兒?」
言喻有點兒奇怪。
蔣靜成伸手拉住她,表情有點壞,睨了她一眼問:「怕不怕?」
言喻一愣,還有點兒奇怪地問:「怕什麼?」
於是,蔣靜成的眼睛在她的身上掃了一眼,說實話,這一身衣裳,實在是太撩人。
就像是從原本生活在密林里的小仙子,突然來到了這煙火人世間。
他這一眼,叫言喻回過神。
她突然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低聲問:「是要這樣?」
蔣靜成心底猛地炸開了,腦子全都是,草,她都在哪兒學的這些撩人的手段。
幽靜的夜晚,小區里綠蔭環繞,晚風涼涼,可身體上的那股子燥熱,怎麼都散不去。
蔣靜成突然開始後悔,今晚帶她來這兒了。
他怕,他忍不住。
「不是要上去的,」言喻雙手背在身後,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蔣靜成眸底深地嚇人,卻突然轉身就往門口走。
刷卡進了電梯之後,一直到了12樓停下。
等開門的時候,言喻站在他身後,「這是你家?」
像他這個年紀的男人,離開父母,住在外面也是尋常的。
不過言喻沒想到,他之前常年不在北京,也會這樣。
密碼輸入之後,咔地一聲,門打開了。
伴隨著的還有他的聲音,「不是。」
言喻一愣,不是他家,他帶自己來幹嘛。
可這個疑惑還沒問出口,就聽到他說:「這是我們家。」
啪嗒,蔣靜成伸手,將門廳的燈按亮。
整個客廳落入她眼帘,她眼中出現錯愕。
直到蔣靜成回頭看著她,輕聲說:「裝修了好幾年,不過定時有人來打掃。」
言喻沒脫鞋子,她慢慢地走進來。
客廳中央上方的水晶燈,映照著她的臉。
她看著對面的廚房,是她說過的,喜歡的顏色。
她有些錯愕,聲音帶著一絲哽咽:「這是你買的?」
她幾乎不敢問什麼時候。
可蔣靜成卻記得特別清楚,是她剛上大一的時候。
他把這麼多年父母給的,爺爺奶奶留的錢,都拿了出來。
那會兒還是七年前,北京的房價遠沒有現在這麼離譜。
言喻才大一,但他快要畢業了。
他早就想好了,等她一畢業,他們就結婚。
其實部隊里沒什麼錢,想發財的,沒人會去當兵。
可他不忍心他的言言吃苦啊,所以他提前買了房子。
最起碼,到時候這就是他們的家。
她曾經說過,十四歲之前,她以為的家並不是她真正的家。
十四歲之後,她真正的家,卻又叫她那麼陌生。
他是個軍人,軍人重信守諾。
從他喜歡她的那一刻,就打算用一世去護著她。
言喻就那麼看著他,直到眼淚充盈眼眶,她才低聲說;「我一直以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當時離開時,失去的會是什麼。
可是我現在才發現,我什麼都不知道。」
蔣靜成伸手抱著她,低聲哄道:「言言,別哭。」
他低頭吻在她的額頭,輕聲說:「我帶你來,可不是叫你哭的。」
可是言喻還是哭地出來,這麼多年來,咬碎了牙,她都會往肚子咽。
可是蔣靜成說的話,卻叫她忍不住,也忍不了。
小姑娘一直趴在他懷裡哭,像是要把這麼多年來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她拽著的他的軍襯,淺綠色襯衫,被她哭地胸前濕透了。
直到她哽咽著看向他問:「我是不是一直沒和你說過這句話。」
「對不起。」
離開這麼久,對不起。
蔣靜成把她抱到床上的時候,她身體哭地都在抽搐。
他是真他媽想抽自己,幹嘛非要惹她哭呢。
正想著要去洗手間給她弄條毛巾擦臉,沒想到,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他原本想按掉,可是拿出一看號碼,他皺眉了。
等他接通的時候,電話那邊一個沉穩有力地聲音說:「黑金又出現了,蔣隊長,放假這麼久,手生了沒?」
蔣靜成立即低聲說:「報告,沒有。」
「那好,馬上到xx機場,那裡有直升機等著你,現在立即前往雲南邊境。」
他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言喻也睜著眼睛看他,直到他緩慢而堅定地吐出一個字:「是。」
「你要走了?」
言喻低聲問他,雖然她沒聽到電話的內容,但是她猜到了。
她坐了起來,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下自己的眼睛。
原本就紅的眼睛,被這麼一擦,更紅了。
蔣靜成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盤在腦後的柔軟長發。
他低聲說:「隊里有任務,我必須現在得離開。」
「我知道,你快走吧,我自己沒事兒的。」
言喻聲音聽起來格外冷靜,就是還有點兒沙啞,剛才哭的。
蔣靜成心底有些難受,他以前出任務的時候,從來沒這麼婆婆媽媽過。
可現在,她裹在被子里,這麼看著他,蔣靜成的腳抬不起來了。
可人家卻比他有覺悟多了,她伸手推了他一把,開口:「你快走啊,別耽誤事情。
你放心,我都懂,不拖你後腿。」
蔣靜成心底罵了一句髒話,俯身在她唇邊狠狠地親了下去。
這次像是要在她落下印記一樣,他的吻激烈又不容她拒絕,佔據著她口中的每一個角落。
直到他放開她,低聲說:「等我回來。」
三天後。
雲南某邊境。
周圍放下過去,都是連綿不絕的大山,還有望不到盡頭的密林。
蔣靜成帶著人背著全副武裝,小分隊五人終於找了個角落休息。
各個臉上都抹著油彩,看不清楚原本的面目。
「吃點兒東西吧,」蔣靜成讓他們放下裝備,自己負責崗哨。
壓縮餅乾就著水咽下去,還是難吃的很。
不過眾人已經習慣了,大家安靜地休整,誰也沒說話。
直到不遠處響起動靜,幾個人都同時握住槍,看了過去。
之後,就見一群羊慢悠悠地往前跑。
身後是一個穿著藍色衣裳的老鄉,正拿著辮子在趕羊。
而他還帶著一個小孩子,小傢伙活潑地厲害,手裡也不知道拿著什麼吃的,一邊吃一邊往前幫著爺爺趕羊。
虛驚一場。
等羊群和人都過去了,突然隊里最小的小傢伙,抬頭看著蔣靜成,他挺拔的身影站在那裡,替他們遮擋了從林蔭縫隙落下來的陽光。
小傢伙有些惆悵地低聲問:「隊長,你說他們知道,我們在保護他們嗎?」
雲南邊境因為與東南亞小國相鄰,戰亂、走私層出不窮,不知道有多少中國軍人,曾經埋骨此處。
而就像剛才那個放羊的老人和孩子,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有五個中國軍人,就在不遠處默默地注視著他們。
蔣靜成握著槍站在原地,身板筆直,像是這山上迎風而立的青松。
他看著老人離去的方向,堅定地說:「他們知道,都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敢這麼毫不顧忌地走在這條路上。」
因為始終有人願意負重,護著他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