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無法遵守的誓約
詭香閃著晶瑩淚光的桃花眼直直地看著跟前這個上身裹滿繃帶,嘴角鮮紅,麵無血色的英俊男子,一字一頓地問道:“銘辰哥哥?”
夏銘辰不願直視詭香的目光,他不知道他該不該承認自己就是夏銘辰。
“你真的是銘辰哥哥?我的銘辰哥哥?”詭香不肯相信,她的銘辰哥哥怎麽會是魑魅?魑魅可是毀她風家的凶手啊!
突然,詭香注意到夏銘辰胸前掛著的那條銀鏈子,那鏈子上串著一個精致的銀戒指,小小的,泛著光。
詭香瘋了般地衝過去拽下那枚銀戒!
這是她的銀戒,她小時候從不離身的銀戒,這是她把一生許給夏銘辰的誓約!
“你,你!”滾燙的眼淚從眼角溢出,如何都止不住,“為什麽,為什麽你會變成我的仇人,為什麽!?”
詭香的情緒突然就崩潰了,她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嫁給了當朝皇上,她的他如今卻是滅她全家的凶手,他們,他們再也不是當年的良人!
“姐姐——!”風子桀看著突然痛哭著跑出去的詭香,不明所以,趕緊追了出去。
忽然安靜下來的房間,顯得格外得空蕩蕩。
夏銘辰覺得胸口空空的,戴了那條鏈子好多年,此刻鏈子斷了,銀戒沒了,好像他的半顆心也跟著銀戒一起被詭香奪走了。
這是怎麽樣的一種感覺,好複雜,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公子。”獨孤潯踏進來,他故意沒有攔住風子桀進屋,隻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切還按既定計劃走,不要因為詭香中斷了我們的大事。我累了,這幾日,還得辛苦你了。”夏銘辰躺回床上,他內心是掙紮的,矛盾的,可是他又能如何?
“是不是繼續查一查這個詭香?”獨孤潯的直覺告訴他,這整件事有蹊蹺。
“你認為她在說謊?”夏銘辰又轉念一想,詭香那傷痛欲絕的神情,怎麽可能是在假裝呢。
“如果剛才跑出去的是風以箏,公子會追出去嗎?”獨孤潯問了這個問題之後,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便默默退了出去。關於風以箏的所有事情,公子都理智不起來。
如果她是風以箏嗎?
夏銘辰把頭埋進被子裏,如果她是風以箏,嗬,哪裏會有這種如果——可是如果……
詭香的輕功了得,不一會兒就甩開了風子桀。她現在急需找一個空無一人的地方,好好靜一靜。
這是一片京郊的花田,漫山遍野的花兒爭奇鬥豔。夏末的風拂過高高低低的花枝,送來一陣一陣清爽的花香。
詭香在一棵老槐樹下席地而坐,呆呆地看著這一田的如畫風景,卻無心欣賞。手中緊緊握著一隻香囊,一枚銀戒,這些東西都是從那個人身上得來的,那個人是夏銘辰,她的青梅竹馬;那個人是魑魅,她的滅門仇敵。
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她?
為什麽?!
“娘,娘,你說我該怎麽辦?”剛剛風幹了的淚痕,又被新的眼淚所覆蓋,詭香看著手裏的香囊,不知所措。她有一些無助,她不知道原來把那十七年的記憶找回來,會讓她原本堅硬冷酷的心便得如此脆弱不安。
不遠處走來兩個扛著鋤頭的農婦,有說有笑,忽看得前麵老槐樹下有個姑娘在抹眼淚,於是好心地上前問道:“姑娘,姑娘?你怎麽了?”
詭香趕緊擦掉眼淚,警覺地抬起頭。這兩個農婦看起來倒是沒什麽心機,隻是常年在日頭下幹活,顯得比較滄桑。
“哎喲,姑娘是你呀!瞧這身打扮,定是嫁了好人家!”其中一名農婦驚喜地喊道,“姑娘好長時間沒來這花田走動了,我還以為你早不在京城了呢!”
“你認得我?”詭香有幾分驚訝,怎麽連這京郊花田的農婦都認識她。
農婦放下鋤頭,拉開嘮嗑的架勢,道:“這怎麽能不認得!姑娘的容貌,可是世間少有,就是我們女人看了呀都動心不已!對了,上次陪你一起來的那位公子呢?今兒怎麽沒有一起來?”
“公子?”
“對呀,就是那個俊俏的貴公子呀!真要多謝你們當年施給我們的銀子,這才幫我們家度過了難關,這個恩情啊,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忘!”
詭香知道她說的那個人不是她,可那個俊俏的貴公子又是誰呢?
這個風以箏身上,實在有太多讓人摸不清楚的地方!
“姑娘,姑娘,你怎麽就走了!去家裏喝杯水吧!”農婦見詭香頭也不回地匆匆離去,心中納悶不已,難道自己認錯了人?
哪裏都找不到個完全清靜的地方,詭香最後還是回了忘憂台,沒想到許慕辰竟等在那裏!
“臣妾見過皇上。”幸好身上還穿著貴人的華服,不然詭香都不知該如何解釋,“臣妾剛去禦花園中走了一圈,沒想到皇上來了,還請皇上赦免臣妾怠慢之罪。”
許慕辰握住她的手,迎進前廳來,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身子還這麽虛,出去吹了風著了涼可如何是好?”
麵對這個溫柔至極的許慕辰,詭香卻從心中生出了一股厭惡。
這樣表裏不一的人,是風籽鳶生平最厭惡的,自從有了風籽鳶的記憶,詭香便一刻也不想親近這個男人。在她詭香的認知裏,許慕辰就是個心狠手辣,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在風籽鳶正直揚善的世界觀中,這樣的人,人人得而誅之!
“多謝皇上掛念,臣妾的確有些不適,皇上請便吧。”
如此明顯的逐客令讓許慕辰心中很不舒服,他也知道詭香昨日受了驚嚇,或許心情還沒有平複。踏出忘憂台的宮門,許慕辰便使喚身旁的張公公去傳那大內侍衛總管許恪,有些事情務必是要弄清楚的。
“淩鈺,九香堂,嗬嗬,想必當年從馬車上走下來的英武男子,就是當年的慕王爺吧。”詭香搜尋了她腦中所有的記憶,包括風籽鳶的,詭香的。若她沒有記錯,洛紫香的配方是京城許家一直虎視眈眈的寶貝。而鳳眸妖目的女殺手,不是九香堂堂主淩鈺,又能是誰!
許慕辰,你一定沒有想到吧,我風籽鳶還活著,我非要將你這國這家攪得雞犬不寧不可!
“桃盈,查出來那香粉盒子的來源了嗎?”詭香周身又彌漫出詭異的氣息,讓人看了不禁不寒而栗。
桃盈行了禮,倒沒有覺出詭香的異常,隻答道:“查出了,原是長憶軒送去承寵殿的。”
長憶軒?
嗬嗬,樓語嫣,好好享你嫣美人的榮寵不好嗎,非讓嫉妒蒙蔽了雙眼,這又是何必呢?
“把消息放給承寵殿和毓秀苑,記住,不能讓人知道是從忘憂台傳出的。”詭香不屑對這些滿腹心機的女人動手,與其親自對付她們,她還不如信手攪動攪動這後宮的江水,坐收漁翁之利來得省事。
話說風子桀追出幾條大街後就把詭香給跟丟了,隻好苦惱地回了銀雲堂。
“潯大哥,你說現在姐姐的輕功怎麽比我還厲害?她以前身子那麽嬌弱,可是走三裏路都要停下歇一歇的。”風子桀鬱悶地坐在院中石凳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獨孤潯若有所思地問道:“子桀,你分得清這詭香究竟是風以箏還是風籽鳶嗎?”
“恩?風以箏和風籽鳶是同一個人啊,都是我姐姐,有什麽好分清的。”
獨孤潯忽然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問道:“此話當真?!”
風子桀莫名其妙,反問道:“難不成我還有兩個姐姐了?”
“她們不是孿生姐妹嗎?”
“什麽孿生姐妹,我隻有一個姐姐呀!雖然姐姐的性情一變再變,但她就是子桀的姐姐,這一定不會錯的。”
“性情大變嗎?子桀,你的意思是你姐姐的性情經常發生改變嗎?”
風子桀細細回憶道:“其實我鳶兒姐姐呀過去是一個標準的江南婉約女子,知書達理,善解人意,舉手投足之間又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調香煉香的手藝更是洛城一絕。”
“三年前,我在京城收到家書,說鳶兒姐姐在上京路上,遭遇賊人被害身亡。那時的我悲痛萬分,連夜快馬加鞭趕回了洛城,卻在家裏見到了已經蘇醒的姐姐。大概是受傷過重的緣故,姐姐失憶了,連調香煉香的手藝也忘了個精光,言行也變得好生奇怪,總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但好在性子變得活潑了許多。”
“就是那個時候起,姐姐莫名其妙地說要改名叫風以箏,說自己是風家二小姐,要家裏人都不準提風籽鳶這個名字。但是不論如何,姐姐對桀兒還是一樣得疼愛。”
聽完風子桀的一席話,獨孤潯也回憶了初見風以箏的景況。
那時意外救起溺水的風以箏,他們起初並不曉得風家大小姐海邊遇害的消息。風以箏剛醒的時候,確實表現很奇怪,說的話也很難理解。當時主人魑魅為了確認她的身份,故意把她丟在風府門口,沒想到風以箏真被救了進去,這足以證明她就是風府小姐。